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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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起來比之前更瘦了,系上腰帶都顯得寬大,纖細的骨架在衣衫內擺蕩,看起來可憐伶仃。


 


見我目不斜視往前走,她忽然道。


「李素衣,你怎麼在這裡?」


 


「那你呢?」


 


我反問:「你怎麼在這裡?」


 


她低頭苦笑:「就這麼出來,在外頭松散松散,也好過回去那煉獄般的地方!」


 


「安王人很好。」我淡淡道。


 


「你再胡說八道,小心丟了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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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離欲言又止。


 


見我繼續走,她忽然衝上來攔住了我,語氣神態,頗為瘋癲:「李素衣,你很聰明,你真的很聰明!


 


「你都知道了是不是?那個真正的忌諱……」


 


說著,淑離瘦弱的手緊抓著我,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安王他就是一個瘋子!再這樣下去,我真的會S的!


 


「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


 


此刻,她的眼睛瞪得極大,滿是血絲與驚恐,我卻眉頭一皺,用力掙脫她的手。


 


「我憑什麼救你?」


 


淑離SS地盯著我,嘴唇顫抖:「因為我知道一個秘密,一個足以震撼所有人的秘密……


 


「你救我,我就全部告訴你!」


 


看她這副模樣,我冷冷道:「那也要看這個秘密,是不是足夠抵你的命。」


 


聞言,她咬咬牙,眼中閃過決絕。


 


「安王喜歡我,其實是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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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喜歡淑離。


 


其實是因為,她很像年輕時的太妃。


 


而安王N待淑離。


 


同樣是因為,她很像年輕時的太妃。


 


可他為何如此憎恨自己的母親,甚至因此引發了狂症?


 


在淑離那裡,我聽到了一個絕對震驚朝野的信息。


 


——安王的生父。


 


竟是當今聖上。


 


……


 


那是在十八年前。


 


先帝過世,宗婦們需往皇極殿守靈。


 


當時的太妃是上京第一美人,哪怕是穿著孝衣,也依然驚為天人……


 


於是入夜之後,當時還是太子的皇帝強迫了她。


 


這樣一來,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安王也正是從下人們零碎的話語中,拼湊還原了當時的真相,才會如此地憎惡母親,肆無忌憚地處置她的情人。


 


甚至傷害與她相貌相似的美人。


 


安太妃不知道兒子狂症的起因,更不願相信——


 


他終究成了她腹中掉下的一把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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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到了一手消息。


 


再次進宮時,便迫不及待倒給公主。


 


彼時的寶華殿內,錦緞堆積,如層層疊疊的雲霞,竟巧妙地鋪就成了一個精致的小帳篷。


 


長平公主端坐於錦繡之下,正專注地奮筆疾書,聽我將安王府密辛全數道出,她疑惑抬眸。


 


「奇怪,為何要告訴本宮?」


 


我欠身道:「隻是覺得,殿下心懷天下,想必對這消息頗感興趣。」


 


公主思索片刻,莞爾一笑:「你倒不拿本宮當外人,那麼本宮,也不該拿你當外人。


 


「以後,你便直呼我名諱吧!」


 


長平公主名蕭致。


 


我當即誠惶誠恐,跪下謝恩。


 


她親自將我挽起:「何必如此生分?」


 


聽她口吻親近,我松了口氣,這才忍不住看向那奇特的布置:「殿……蕭致,您頭頂的這東西,究竟是什麼?」


 


公主柔和道:「是我可以躲的地方。」


 


「可以躲的地方?」


 


「是啊,」她輕撫著那奇怪的帳篷,「我那個朋友說,每個人都要有一處可以躲的地方。」


 


「不拘公主,還是布衣。


 


「在這個避開了風吹雨打的角落,哪怕隻是短暫地休憩片刻,亦是極好的。」


 


她說著,神色間滿是懷念。


 


我試探著問道:「這個朋友是……」


 


公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噓,別說。」


 


她目光悠遠,仿佛穿越了時空,回到了曾經與那個人相伴的時光:「對了,她當時還起了名字,叫錦什麼的……


 


「隻可惜,我忘了。


 


「沒關系,總會想起來的。」


 


似乎被我安慰到了,對方微微一笑,卻聽我提起了另一樁事體:「殿下,不知剛才那個秘密……


 


「可否換您幫我保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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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


 


春暖花開之際,受傷的安王終於大好,太妃卻生了風寒。


 


她病中蕭索,卻還記掛著安王的終身大事,決定舉辦一場流水宴,並以此宴邀請全京城的貴女。


 


顯然,要為兒子遴選正妃。


 


安王狂症已愈,又是天潢貴胄,尊貴的皇太弟,各族皆是心懷憧憬,蠢蠢欲動。


 


當日,流水宴便設在王府中庭。


 


是處雕梁畫棟,絲竹嫋嫋,珍馐美馔堆砌如小山,再看貴女們,皆是身著華服,頭戴珠翠。


 


一片熱鬧與喧囂中。


 


瘦弱的淑離卻飄在假山池裡。


 


此前,她去涼亭奉茶,卻被安王澆了滿頭滾燙的茶水。


 


一炷香時間後,他正與骠騎將軍家的嫡女談笑風生,聞報面色一變,欲前往施救,卻被我一把攔住:「殿下每每看到淑離妹妹,便會控制不住自己……焉知狂症不是因她而起?


 


「待您日後為君,又怎可在臥榻之側,放置一個如此危險之人?


 


「殿下,需計長遠。」


 


安王聽了我的話,牙齒咬得咯咯響,最終還是停下了腳步。


 


待趕來的婆子將人撈起,隻瞧女人那軟軟垂落的手腳和青白的臉頰,已是隻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了。


 


當著眾人的面,我探了探鼻息,隨即宣布人不慎落水,已然夭亡。


 


此刻的安王,僵硬如一尊雕像。


 


貴女們紛紛圍攏過來,猜測著淑離的身份,我卻扶著他的肩,掸落了一層不存在的灰塵:「殿下,今日沒犯狂症。


 


「太妃也為您高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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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妃人選最終定下了。


 


是翰林大儒,宋太傅之女。


 


雖則日子選在年底大婚,但府中已悄然開始了布置。


 


從王府的大門開始,那兩扇厚重的朱門被漆得煥然一新,門楣上換了嶄新紅綢,用金線繡了龍鳳呈祥,一直鋪陳到博雅苑門口。


 


轉眼,又逢十五。


 


無論侍女如何催促,我都不肯動身。


 


臨近傍晚,我在自己小院裡搭了個輕紗小帳篷,就這麼坐在帳篷裡,默默地對著夕陽。


 


俄而,門口出現了一個人影,墨發披垂,長身玉立:「你今日為何不來?」


 


我搖頭:「我以後都不去博雅苑了。」


 


「為何?」


 


「你都有正妃了,還要我陪著作甚?」


 


蕭清永卻是淡淡一笑,衣袂在風中飄搖:「心肝兒,難得相聚,你非要這麼排揎我嗎?」


 


見他似有不快,我淡淡道。


 


「殿下說什麼,便是什麼吧!」


 


見我冷了臉,對方反倒認真了,非要鑽進紗帳之下,和我擠擠挨挨在一處,頓了頓,他低聲道。


 


「別人我不管,我總是你的。」


 


聽聽,摳門的人才會這麼敷衍人。


 


我頓時失笑:「我要您一個大活人沒用,不能吃也不能騎,還得小心供著,多麻煩。」


 


蕭清永一聽我這話,便急了,立馬將面孔湊到面前:「你且看看,哪裡沒用了?」


 


從這樣的角度看去,他濃長的睫毛掩住了那雙幽光懾人的眼睛,在眼睑下暈開一片雲翳似的陰影。


 


那神態竟然是……溫柔的。


 


溫柔得如此蠱惑人心。


 


隻是,被我灼灼盯了半晌,對方又忽然羞赧起來:「想吃還是想騎,都隨你。」


 


此時。


 


彼此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蕭清永緊緊將我攬入懷中,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胸膛起伏與有力心跳,是獨屬於他的氣息。


 


他用下巴輕抵著我的頭頂,自言自語地喃喃:「安王是安王。


 


「我是我。


 


「我隻要素衣一個就夠了。」


 


仿佛告白,又仿佛自嘲。


 


此刻,我在他懷中,同樣心緒翻湧。


 


「果然,你們是不一樣的。」


 


蕭清永身軀一僵。


 


隨即,目光奇異地凝視著我。


 


此刻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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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紗帳下。


 


我們靠在一處,看著天外的光輪與赤霞,直到頭頂漸漸黯淡無光。


 


蕭清永抓住我的手,促狹追問:


 


「我來考考你,哪裡不一樣?」


 


我歪頭,仔細打量著他。


 


又緩緩搖了搖頭。


 


「哪裡都不一樣。」說到此處,我疑惑道,「真不知那些人,怎會將你錯認成他?」


 


蕭清永聽了,神色更溫柔了,抬手捋了捋我耳畔的發絲:「你從何時發現的?」


 


我一根根掰著手指。


 


認真道:「喝酒那次,便是端倪。


 


「你沾酒便倒,安王卻是千杯不醉。」


 


對方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含蓄的笑:「還有呢?」


 


我接著回憶:「還有那日博雅苑,安王發狂,你用琴聲提醒他,不要逾矩。」


 


蕭清永聞言,眼中閃過驚喜,又轉作驕矜:「就隻這些了嗎?」


 


我頓了頓:「另外,安王墜馬之事,也是你安排的吧……


 


「你是不是,為了給我出氣?」


 


眼前,青年靜靜地看著我,眼眶卻漸漸泛紅:「我的素衣,為何如此聰明?」


 


「非為妾多事,實是此身難。」


 


話音落下。


 


蕭清永的懷抱更緊了幾分,仿佛要將所有風雨都擋在身外,隻留這一方安寧於我。


 


渾不知時間流逝。


 


直到天光盡去,懷抱也寒,蕭清永忽然指著我們頭頂的小帳篷:「對了,還沒問你……這是什麼?」


 


我慢慢道:「是一個可以躲的地方。


 


「很久以前,我給它起了個名字。


 


「叫錦繡天。」


 


45


 


錦繡天之下。


 


蕭清永告訴了我,安王府真正的秘密。


 


原來,他與安王是一母雙生的嫡兄弟,前後不過相差一個時辰。


 


本朝自先帝時期,經歷雙王奪嫡之亂,雙生子便被視為禁忌,又因他出生時頭上腳下,令太妃受盡了苦楚,出生即不受喜歡。


 


因此世子的頭銜,便落到了他晚生的弟弟蕭清和身上。


 


到了後來,依據袁淳罡卜筮的結果。


 


皇太弟之位,合該花落安王府。


 


從那天起,蕭清永生活在地下,便如透明人一般。


 


盡管他在九歲之前,便顯露出了極佳的天賦,安王妃也不過是將他帶入宮內,和長平公主等宗室子弟一同競爭,以博得世人的誇耀。


 


她始終不曾認可過他。


 


每一寸光芒,都隻聚焦在弟弟身上。


 


就和他的名字「蕭清永」一樣,不過是為他人作嫁衣,成為弟弟走向更高處的墊腳石。


 


直到十年後,我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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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因為公主的關系,太妃對我多有顧忌,我在府中也更自由了。


 


年中時,我向公主寫信,表達思念之情,很快便收到了她召見的手諭。


 


在寶華殿等了一個時辰,直到皇宮快要下鑰,蕭致才匆匆而來:「父皇病倒了。


 


「我因要侍疾,因此耽擱了。」


 


我忙福身行禮:「殿下見外了。」


 


許久不見。


 


兩人之間,似乎流轉著若有似無的生疏感。


 


蕭致寒暄過後,便腳步匆匆,走到桌邊,隨行的小太監伶俐地鋪開宣紙,點亮燭燈,開始細細磨墨。


 


許久,見我垂手而立。


 


她隨意一指。


 


「坐。」


 


一時間,彼此都沉默。


 


隻聽見墨筆書寫宣紙,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不多時,小太監捧回了半身高的奏折,一份一份尖聲奉讀。


 


我知道長平公主一直輔理朝政,但沒想到,她也有批紅的權力,隻聽那小太監一連讀了數個,竟都是彈劾袁淳罡的折子。


 


我的驚異之色,不免落在蕭致眼中。


 


她淡淡點頭:「接連三日,朝中皆是彈劾他一人的。


 


「父皇看過折子,便病倒了。」


 


我訝然:「此人不是很得陛下歡心嗎?」


 


公主鄙夷一笑:「不錯。


 


「他在朝中,確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也因此,他私下裡操縱鹽鐵交易,抬高鹽價、壟斷鐵器,多少人家為了幾兩鹽、幾件農具而傾家蕩產……


 


「更不提他公然結黨,在吏部、戶部、刑部安插自己的親信……朝中內外,處處都有他的爪牙。」


 


說著,她微微蹙眉:「若不是近日,上京爆出多起袁氏豪奴傷人事件,還不知他要得意多久……」


 


我對民間之事,還是略知一二的,當下試探:「那您看,陛下會發落國師嗎?」


 


公主冷笑:「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湿鞋?」


 


「就說當年的卜筮國運之事……也與安王、肅王等人脫不了幹系。」


 


一旦此事存疑,關乎國運。


 


宗室所關聯的蕭氏、王氏、戚氏隨時倒戈。


 


畢竟太祖時期,二聖臨朝。


 


這江山可謂是蕭氏、戚氏一並打下的,所以這皇位無論是姓蕭、姓戚哪一邊都行。


 


卻絕對不能姓袁。


 


47


 


小太監退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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