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也說是小時候了……這不一樣。」

 

司朝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然發力再次撲倒了我。

 

是個佔有欲十足的姿勢。

 

皎潔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灑在他臉上。

 

那雙清亮的眼眸裡是不甘和質問。

 

他垂下腦袋，輕輕抵住我的眉心。

 

「所以呢？為了那個不關心你的渣男。」

 

「你要丟下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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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渣男？是說高銳麼。

 

見我一臉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司朝嘆了口氣。

 

「他要是真在乎你，昨晚第一時間就先該擔心你的安危，而不是跑去喝酒。」

 

司朝是怎麼知道高銳宿醉的？

 

我正疑惑，就見他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般，起身與我拉開距離。

 

「鎖屏密碼沒改，還是和以前一樣遲鈍。」

 

我按亮床頭燈，驅散了屋內殘存的曖昧氣息。

 

司朝就像隻被撈上岸的八爪魚，正半S不活地躺在床上。

 

我毫不客氣踹他一腳。

 

「大半夜捉弄我，你就這麼闲麼！」

 

他卻像個沒事人一樣，嬉皮笑臉地走出了房間。

 

「我的時差還沒倒過來嘛，正好過來提醒你上藥。」

 

「話說，渣男剛才給你發消息了。」

 

手機上果然有幾條新消息。

 

是高銳敷衍的道歉。

 

「對不起瀟瀟，下次我一定挑個質量好的店鋪下單。」

 

重點是這個麼！

 

他怎麼滿腦子就隻有黃色廢料啊！

 

7.

 

氣得我把手機敲得劈啪作響，盛怒之下更是直接提出了分手。

 

可一腔怒火卻又被那張抑鬱症自測表堵了回去。

 

「瀟瀟，我現在狀態真的很不好，你別逼我好嗎？」

 

「那我抽空陪你去看心理醫生？」

 

「再說吧，我想睡了。」

 

高銳的消極態度令我生出幾分自責。

 

異地沒法做到時刻相伴。

 

再加上想要深入發展的要求被我屢次拒絕，他大概也倍感挫敗吧。

 

我查了一晚上相關資料。

 

確實也看到了抑鬱吃藥會導致重欲的案例。

 

接下來的日子，高銳總是顯得興致缺缺。

 

不再秒回消息，也不願分享日常。

 

問就是累了想睡覺，完全符合抑鬱的症狀。

 

坐立不安上了幾天班，我最後還是決定請假去看高銳。

 

見我白天收拾起行李，司朝還有些疑惑。

 

「你要出差？」

 

「不是啊，我去找我男朋友，他最近身體不好。」

 

「抑鬱症？」

 

「你又偷看我手機！」

 

司朝挑了挑眉，主動幫我疊起衣服，長輩般諄諄教導。

 

「我有一個朋友，抑鬱症發作的時候，就不想也不敢讓喜歡的人發現，怕對方擔心，也怕對方嫌棄。」

 

「你這樣貿然行動反而會給他壓力的，他知道你要過去，肯定會偽裝起來不讓你看到狼狽消極的一面，男人的自尊心都是很強的。」

 

我聽了覺得很有道理，於是誠心發問。

 

「那我該怎麼做呢？」

 

司朝嘴角上揚，回屋拉出了自己的行李箱。

 

「當然是偷偷過去看他啊，去親眼見證困擾他的是什麼，再者說，閃現不是異地戀最大的驚喜麼，我想他一定會體諒你的良苦用心的。」

 

「我正巧有個面試和你順路，一起去唄。」

 

8.

 

於是當晚，我倆就出現在了高銳就職公司門口的咖啡店。

 

高銳是銷售，每個季度都有業績考核。

 

加班是常態，忙的時候凌晨都不著家。

 

「他基本上每天都會給我報備，還是挺粘人的。」

 

我一邊和司朝解釋，一邊盯著大樓裡零星離開的牛馬們。

 

等了許久才看到熟悉的身影。

 

高銳腳步虛浮，扯著領帶一臉愁容，邊走邊和同事說話。

 

「他出來了！真的瘦了好一圈，一定是累壞了。」

 

親眼見到高銳的狼狽模樣，我心下更是內疚。

 

司朝抿了口咖啡，語氣淡淡。

 

「走吧，看看他接下來去哪。」

 

「啊？肯定是回家吧，他這幾天一直說睡不飽。」

 

高銳和同事一起上了網約車。

 

我手忙腳亂地戴起口罩，跟著上了出租車。

 

「他總說錢要花在刀刃上，平常能省則省，上班不是共享單車就是拼車。」

 

「和我見面訂酒店的花銷卻從來不計較，禮物和花束都沒少過。」

 

「異地戀做到這樣，也算是用心了。」

 

掰著手指絮絮叨叨說了一陣，身旁的司朝都沒有回應。

 

我一偏頭，就見他怔怔盯著我的臉。

 

一副出神的樣子。

 

「怎麼了？」

 

「沒事，有點困了。」

 

司朝擰了擰眉心，往我身邊湊了湊。

 

「讓我靠一會兒。」

 

車窗外閃爍的燈光從我倆身上快速劃過。

 

在車廂裡勾勒出兩個依偎的人影。

 

收回傷感思緒，我才發現前車已經到了目的地。

 

高銳和同事勾肩搭背，輕車熟路地和前臺點頭示意。

 

我抬起頭，看見了那碩大刺目的霓虹燈牌。

 

江南匯足浴會所。

 

9.

 

「下班了嗎？」

 

「嗯，回家了，準備洗澡。」

 

「等下可以視頻嗎？」

 

「不了，今天有點累了，想早點休息。」

 

司朝像是早有預料，安靜地立在一旁。

 

而屏幕對面那個說準備洗澡的人，剛點了兩個按摩技師。

 

我沒法不往壞處想。

 

捏著手機表情難看，一時間不知道該憤怒還是惡心。

 

又等了兩個小時，高銳出來。

 

這次，一掃愁雲，神清氣爽。

 

大概是離住處近，他們沒再打車，邊抽煙邊走路。

 

「早說你該過來試試了，怎麼樣，上癮了吧？」

 

「別提了，這個月工資都交代在這兒了。」

 

「哈哈哈，早花早享受嘛，不過你女朋友還不讓你碰啊？」

 

「說起這事就煩，和我裝純，早不知道和哪個男的同居了，一血沒拿到，還白瞎我這麼多錢……」

 

「所以嘛，何必吊S在一棵樹上。」

 

「上次靠賣慘差點就成功了，不過也沒事，冷她幾天自己就會送上門的。」

 

司朝捂住了我的耳朵。

 

一瞬間，天地間隻剩下我紛亂的心跳。

 

「夠了，回家吧。」

 

「你早猜到了？」

 

想起高銳對我說過的那些露骨情話，我就一陣反胃。

 

司朝憐惜地替我擦了眼淚。

 

「我隻是知道，真正抑鬱的人，比起傷害所愛之人，寧可傷害自己。」

 

「他不是真的抑鬱，也不是真的愛你。」

 

10.

 

說來慚愧，高銳還是我第一個正式交往的對象。

 

說不上有多心動。

 

隻是大學畢業恍然發現大家都有伴，我也就順勢接受了高銳的追求。

 

他雖然長相普通，但性格溫和。

 

這半年交往，除了單獨相處時總毛手毛腳，倒也挑不出什麼錯處。

 

可沒想到，高銳自始至終的目標，隻是睡我。

 

所以睡不到我，他也可以輕易找了別人。

 

我覺得惡心。

 

想起自己為了討他開心予取予求，更覺得後怕。

 

至於他所謂的抑鬱症，也不過是 pua 我「獻身」的借口。

 

他甚至不願意花 30 分鍾自己填表把戲做全。

 

直接找了幾年前的抑鬱症自測網圖。

 

而我關心則亂，連這麼蹩腳的謊言都沒發現。

 

好在如今及時止損。

 

利落通知分手刪除聯系方式，我頭也不回登上了返程的高鐵。

 

後知後覺的高銳還在好友申請欄裡跳腳。

 

「瀟瀟，你什麼意思？」

 

「我知道你還愛我，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

 

「我現在已經上天臺了，你不要逼我！」

 

見我遲遲沒有回復，高銳徹底撕下了偽裝。

 

「分手可以，這半年給你花的錢都還我！」

 

「上次視頻我截圖了，不還錢我就把你的私密照都發到網上！」

 

「你也不想身敗名裂吧？」

 

11.

 

見我表情驟變，司朝直接拿走了手機。

 

「這事你不用管了，我來處理。」

 

一個大學畢業，就連公司都相互去過。

 

想起我和高銳還有大半交集的圈子，我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他要是真的發出去了怎麼辦？我還是趕緊把錢還他吧！」

 

司朝鎮定地衝我搖了搖頭，按住我緊握的雙手。

 

「第一，他如果真截圖了，很大可能已經傳播出去了，這是犯罪。」

 

「第二，可以還錢，但要有明細清單，不然就是敲詐。」

 

「第三，對待這種人，妥協隻會落入下風。」

 

道理我都懂，可就是止不住擔憂。

 

我怎麼這麼傻，去配合高銳玩情趣，還傻到被截圖要挾。

 

一路上我都恍恍惚惚，不受控制地腦補著最差結果。

 

一會兒憎恨高銳蛇蠍心腸，一會兒埋怨自己遇人不淑。

 

整個人慌得不像樣，剛進門就摔了一跤。

 

司朝把癱軟的我抱上了床，又用被子裹住了我。

 

回到熟悉的環境，我終於找到一點安全感，放聲哭了出來。

 

「我真是蠢得要S！」

 

「談了次失敗的戀愛而已，不蠢。」

 

司朝輕拍我顫抖的後背，低聲安慰。

 

「別怕，他說照片是你，你就咬S那是 AI 換臉。」

 

「他要挾你，你就找警察備案。」

 

「他要是傳播造謠就更簡單了，咱們直接把他送進局子。」

 

「你不蠢，隻是心軟。」

 

我哭了一陣，悶得滿身大汗，紅著眼使喚司朝給我開空調。

 

他見我情緒穩定，又開起玩笑。

 

「這次真該補充水分了，想喝點什麼？」

 

「別告訴我爸媽！要檸檬水加脆啵啵……少糖少冰。」

 

「好好好，都聽你的。」

 

司朝無奈地捏了捏我的臉頰。

 

12.

 

我不知道司朝是怎麼替我擺平高銳的。

 

總之，收假前一晚，他才把手機還給了我。

 

學校，公司，各個群裡風平浪靜。

 

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雖然實際也沒發生什麼。

 

就像司朝說的，我不過是談了一段失敗的戀愛而已，沒什麼好害怕的。

 

況且做錯事的人也不是我。

 

我幹嘛要內耗到寢食難安，白白為渣男勞心傷神。

 

女子的貞潔從不在羅裙之下，有心之人的惡意也從未消失。

 

高銳早有打算，不管我做沒做，都要背鍋。

 

還不如堅強一點，硬剛到底。

 

不過這次要是沒有司朝的提醒，我也許真會因為心軟鑄成大錯。

 

高銳從來不是在一個瞬間突然壞掉的。

 

日久見人心這話，確實是在理的。

 

我們又回到了高中那種激情互懟的相處模式，每天吵得不亦樂乎。

 

司朝不知道從哪學來的，洗完澡永遠不穿上衣，滿屋子亂竄。

 

周末就拉著缺乏運動的我去江邊散步喂蚊子。

 

還要給我重制他在國外吃的幹巴白人飯。

 

想起疫情後被他「冷落」的日子，我的語氣有些發酸。

 

「之前幾天都沒半句話，現在一天能說個沒完。」

 

這家伙當時絕對是有女朋友特意避嫌！

 

說不定談了個金發碧眼大美女，快活得樂不思蜀。

 

司朝一怔，神眼飄忽地低下頭，而後掐著嗓子肉麻地說。

 

「因為都攢著要當面和你說呀~」

 

13.

 

在沒找到合適房源的日子裡，我依舊和司朝住在一起。

 

當然次臥的門鎖是必須要修的。

 

看見師傅上門的時候，司朝的眼裡還有幾分哀怨。

 

也許是來得太早吵到他睡覺了吧。

 

這期間，我們兩家人還湊在一起吃了頓飯。

 

爸媽本來對我去外地工作很不放心，現在有司朝一起，立馬變了口風。

 

「司朝人穩重，見識多，有你照看瀟瀟，我們很放心。」

 

對面的司阿姨也笑意吟吟。

 

「瀟瀟的手藝是真不錯，司朝有口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