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父親這是在埋怨蕭炎對我的不上心,也是在心疼我。
自我被尋回,父親就仿佛一夜老了十歲。
明明母親難產而亡,父親一個人將我養大也不見一絲白發,如今卻已白了一大半。
京城人人都說我該三尺白綾,以S脫身。
唯有父親心疼地將我護在身後,寧願養我一輩子,也不願我嫁進夫家受盡白眼。
可惜我那時滿眼都是蕭炎,根本聽不進父親的話。
幸好,我及時醒悟。
書房裡,父親聽我說要與蕭炎和離,久久未曾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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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父親動容的神情,我繼續哽咽道:「父親,是女兒不孝,未能聽進父親的勸告,隻一心放在太子身上,卻不想太子不過是想拿父親做墊腳石,好榮登皇位,女兒所遭受的一切也是無妄之災。」
「現如今女兒幡然醒悟,才驚覺看錯了人,眼下隻想與太子和離,哪怕是削發為尼,與青燈古佛為伴,遠離塵世紛擾,女兒也願意。」
說完我便跪倒在地,父親趕忙扶起了我。
這時我才發現父親早已紅腫了雙眼。
一輩子都不曾彎腰的父親,此刻卻怎麼也挺不直背。
渾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才回神。
「為父給你取名攸寧,就是希望你能安穩一生,平淡幸福。既然太子不是良人,那便留在將軍府,為父養你一輩子,名聲在外,好壞都不重要,活下去最重要。」
聽見父親的話,我才覺得近日來的委屈消散。
臨走時,父親握著我的手,鄭重開口:「太子若是不願放手,為父便用一身軍功向陛下請旨,準你們和離。」
有了父親的話,回去的路上我止不住地雀躍,不斷在心中盤算著如何向蕭炎開口。
6
一下車,我便直奔蕭炎院中,全然忽略了院中丫鬟奇怪的臉色。
還未等靠近屋門,裡面便傳來了蕭炎的怒吼。
「滾,你個千人騎萬人睡的婊子,還想上孤的床,滾!」
此話一出,院中丫鬟全都跪坐一團。
屋內一個衣衫不整的女子也被扔了出來,正是白日裡皇後賞賜的許良娣。
聽著屋內的蕭炎還在罵罵咧咧,我卻像是什麼也聽不見,一屁股跌坐在地。
手腕上的同心結磕在地上,鈴鐺破裂,發出清脆的響聲。
屋內的罵聲驟然停下,蕭炎猛地回頭,就對上了我是失魂落魄的雙眼。
看見他朝我伸出的雙手,我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沒管身後的蕭炎在喚我的名字,頭也不回地逃走。
盡管我拼了命地想要忘記那段噩夢般的記憶,可蕭炎今晚的話卻再次讓我深陷噩夢。
門外的蕭炎還在敲門,一遍遍地喊著我的名字,一遍遍地道歉。
看著手腕上的同心結,上面的鈴鐺早已不見蹤影。
隻有我知道破碎的不止鈴鐺,還有我對蕭炎最後的幻想。
蕭炎見我開門,眼神一下就亮了起來。
而我看見卻隻想笑,愛我這件事,蕭炎真的演得很好。
若不是見過他小心翼翼愛著林宛兒的樣子,怕是連我自己都要被騙了。
隻是眼下,我卻隻覺心累,隻想遠離他。
看見我遞出的同心結,蕭炎不解,隻以為是上面的鈴鐺碎了。
看著蕭炎疑惑的神情,我平靜道:「蕭炎,同心結還你,我們和離吧。」
我的話讓蕭炎手中的同心結再次掉在地上。
他似是不敢相信一向愛慕他的我竟會主動提出和離。
氣憤蓋過驚訝,下一瞬,一個巴掌便落在了我的臉上。
像是不解氣一樣,蕭炎的口中逐漸說出汙言穢語。
「謝攸寧,你不會還以為自己是清白女子,京城人人豔羨的貴女,如今你名聲盡毀,除了我你還能嫁給誰。」
說完便甩袖離開。
都說親近之人最清楚朝哪裡刺刀最痛,蕭炎也的確如此。
字字句句都仿佛在凌遲我的心。
見蕭炎如此激動,我便知道僅憑自己是無法和離了。
當晚我便派人給父親送去了書信,隻是並未將蕭炎動手的事情寫進去。
父親年事已高,不想他老人家再過多擔心。
這邊的蕭炎自從與我撕破臉後,便以太子妃病了的名義對我嚴加看管。
太子府裡裡外外都是蕭炎的護衛,我便隻能待在府中。
像是故意與我作對,蕭炎直接宿在了許良娣那。
當晚我便發起了高燒。
這一病來勢洶洶,可院子周圍都是蕭炎的護衛,我的貼身丫鬟根本出不去。
被人發現時,我早已燒得額頭滿是汗水。
丫鬟見我已經燒得開始說胡話,嘴裡一直喊著父親。
這才壯著膽子去請蕭炎。
可蕭炎卻像是篤定我在說謊一樣,怎麼都不願意給我請太醫。
最後還是許良娣害怕我這個太子妃真的出事,倒時她也難逃一S,這才催促蕭炎起身。
可蕭炎到底還是心狠,隻是讓人請了太醫過來,自己卻並未起身。
這一晚,我夢見自己像一片葉子,隨海水跌宕起伏,孤立無援。
卻不知另一邊的蕭炎此刻正與人顛鸞倒鳳,一室旖旎。
7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天後了。
聽說這兩天皇後又送來了兩個美人,全被蕭炎收入房中。
我沒著急,倒是另一邊的林宛兒急了。
聽院中丫鬟闲聊,林宛兒得知蕭炎另有了三名良娣後,氣得跑來太子府,大鬧蕭炎的書房。
蕭炎不僅沒有生氣,更是將林宛兒抱在懷中輕聲哄著。
說起這些時,丫鬟們還不忘偷偷看我的臉色。
知道這些下人是在暗中嘲諷我這個太子妃不得寵。
可我隻當沒聽見,面上什麼也不顯。
我面不改色,林宛兒顯然沉不住氣。
見我淡然喝茶,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模樣,林宛兒直接上手打翻了我手中的茶杯。
抬頭便看見林宛兒指著我,語氣惡劣道:「謝攸寧,你夫君都被別的女子搶走了,你還能在這安心喝茶,夫妻本是一體,你就應該替他管理好後宅。」
看著林宛兒的猙獰,我也隻是點頭示意,語氣毫無波瀾。
「我與他都未曾圓房,何來夫妻一體。」
我的話讓林宛兒怔愣了片刻。
即便她努力壓制,可面上的得意卻依舊無法控制。
「謝攸寧,好歹你也曾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又有侍奉男人的經歷,怎麼就留不住太子哥哥的心呢。」
聽著林宛兒語氣中的洋洋得意,我直接戳破了她的偽裝。
「永安郡主,我理解你愛慕太子的心情,隻是太子心有所屬,我也不好奪人所好,你說是吧。」
我的聲音沉寂有力,尤其是加重「愛慕」兩字,直接扯下了林宛兒的遮羞布。
但林宛兒顯然是個頭腦簡單的,隻注意到了我說的心有所屬。
她很想問那個人是誰,可她知道我是明擺著在諷刺她。
可就算這樣,她依舊不忘挖苦我。
「謝攸寧,別以為太子哥哥是真的喜歡你,我可是懷了太子哥哥的孩子,他心中隻會有我,以後的後位也會是我的。」
林宛兒的話讓我徹底呆愣在地。
知道蕭炎與林宛兒關系匪淺,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兩人竟有了肌膚之親。
即便我現在對蕭炎隻剩下恨意,可還是免不了一陣心痛。
腦海中一直重復著林宛兒的那句話,連人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隻是我沒想過蕭炎竟還會主動來找我。
盯著面前的男人,一股寒意自腳底蔓延上來。
原來我從未真正看清過他。
看著蕭炎拿出桂花糕,口中依舊說著冠冕堂皇的話。
「攸寧,那日是孤不好,氣頭上才打了你一巴掌,現在可還生氣。」
語氣輕柔,說完還佯裝心疼地抬手想摸一摸我的臉。
看著蕭炎這副虛偽的模樣。
我隻是後退了一步,不緊不慢地回應:「我不愛吃甜食,從來都不吃。」
愛吃桂花糕的是林宛兒,以往他每次見林宛兒都會帶著桂花糕。
蕭炎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最後也隻是笑了笑,轉移話題。
「三日後是皇上 60 大壽,聽聞嶽父近日身體不適未曾上朝,不知三日後的壽辰可能參加?」
聽到蕭炎的話,我隻覺可笑。
明知我父親身體不適,卻還是為了能在二皇子面前一展威風跑來明知故問。
「殿下是不是忘了臣妾還在禁足,怎麼會知道父親的情況。」
蕭炎聽出了我話裡的譏諷,可無奈他現在急需拉攏將軍府。
看著蕭炎忍耐的樣子,我隻覺暢快。
最後蕭炎還是解了我的禁足,還拿了許多東西想要陪我一起回將軍府。
隻是臨出發前,有下人來報說林宛兒發起了高燒。
蕭炎聽聞立馬拋下了我。
索性我早有預料,對他並不報希望。
父親看著我日漸消瘦的身子,最終還是拿出了兵符。
「攸寧,這些天為父也想過了,既然富貴迷人眼,那咱們就遠離紛爭。皇上是個明君,朝中人才輩出,為父是時候該告老還鄉了,去看一看你母親一直想看的江南。」
說到這,父親的眼角滑落一滴淚。
這個一輩子都在為國家拼命的男人,晚年卻沒能好好享福,是我這個做女兒的不孝。
想到這,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了蕭炎的臉。
但願父親的辭官之行能夠平安順遂。
8
大壽這天,我早早便在前廳等著了。
或許是我的興奮太過明顯,連蕭炎也感受到了,一臉疑惑地看著我。
當然高興了,畢竟很快就要與你分道揚鑣了。
可事與願違。
酒過三巡,父親提出想告老還鄉時,沒想到蕭炎第一個出聲反對。
帝王最怕功高蓋主,如今父親主動提出交出兵符告老還鄉,皇上自然樂見其成。
卻沒想到蕭炎居然會跳出來反對。
許是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態,蕭炎趕忙開口解釋。
「父皇,兒臣不是這個意思,兒臣是看謝老將軍年事已高,何不留在京城讓兒臣這個做女婿的給他養老。」
即便蕭炎開口解釋,可明眼人都看得出理由牽強。
尤其是二皇子,有這機會自然不會放過蕭炎,立馬出言暗諷。
「大哥這麼著急,到底是怕謝老將軍沒有倚靠,還是怕自己沒有倚靠。」
一句話將蕭炎說得面紅耳赤。
坐在高位的皇上似乎對兩個兒子的暗潮湧動司空見慣,仍舊一副淡然的模樣。
感受到身旁的蕭炎碰了碰我,似是想讓我開口阻攔一下父親。
看著他著急的神色,我隻是平淡坐著。
見父親心意已決,皇上關懷了父親兩句便說出了那句我最期待的話。
「謝愛卿,你護國多年,功不可沒,朕可以滿足你一個要求,盡管提。」
「謝陛下,臣沒有什麼要求,隻是臣的就一個女兒,命運多舛,擔不起太子妃的名號,臣隻想帶她一起走,望陛下準許。」
一時間眾人紛紛望向我。
直到此刻蕭炎才意識到我說的和離並非是在爭寵。
與蕭炎的震驚不同,坐在皇後身側的林宛兒明顯雀躍。
皇上看了眼我,微微點頭。
「允了。」
「謝陛下。」
在蕭炎的愣神之中,我早已跪地謝恩。
皇家顏面大過天,我這個太子妃本就是蕭炎強求得來的。
當初成婚時,皇上與皇後二人更是無一人出面。
婚後一段時間,京城更是人人嘲笑皇家是被蒙蔽了雙眼。
此刻能甩開我,皇上更是喜上眉梢。
看著皇上高興得連喝三杯酒,我也高興得喝了幾杯。
終於能脫離苦海了。
9
當晚我便回了將軍府。
太子府不是我的家,當初的蕭炎為表決心不僅沒要嫁妝,就連聘禮也是送了兩次。
隻是兩份聘禮父親都沒有動。
父親說既然要一別兩寬,就要兩不相欠,吩咐下人明日就將聘禮送回去。
臨睡前,下人來報說太子一直在府門口候著。
我搞不懂蕭炎,以前是現在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