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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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我狠嗆了口水。


 


瞬間肺疼得好似炸了一樣。


 


我掙扎地浮出水面,SS扒住男姒。


 


瀕S的恐懼,讓我實在壓抑不住憤怒。


 


揮拳往他臉上招呼:


 


「你瘋了,還是有病?!我剛救了你!你恩將仇報想害我?!」


 


男姒被我劈頭蓋臉地一頓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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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也不還手。


 


隻是頗為失望:


 


「確實和之前裝模作樣的慫樣兒不同……可惜,我很不喜歡。」


 


水勢太猛,我倆拼爭了幾下,便沒了力氣。


 


隨著水流一路急衝而下……


 


我S命瞪大了眼。


 


不讓自己被這凜冽的水溫麻痺暈睡過去。


 


男姒卻有些困倦。


 


緩慢地眨著眼。


 


我用力搖晃他,提醒他不要睡。


 


他竟還能抽空回嘴:


 


「我睡了我S,與你什麼相幹?」


 


直到我說:


 


「你S了我就用你身體墊著去撞石,到時候我活了,你稀巴爛!」


 


他這才不服輸地瞪大眼睛:


 


「你敢!!!」


 


我懶得理他,隻說:


 


「那就想辦法活下去。」


 


在水裡,靠我一人是無法上岸的。


 


這種需要抓住浮木或岸枝才能脫險的粗活兒。


 


還是男姒這個狗奴才合適。


 


忽然,我大力拍他:


 


「前面有個分岔!咱們避開主流,他們不好搜!」


 


男姒也明白這個道理。


 


他這人此一時彼一時。


 


之前說要S是真要S。


 


現在說想活是真想活。


 


他瞄準了岸邊橫在水面的枯木。


 


伸出了那條被烈犬咬傷的腿。


 


湍急水流中,我依然聽見「咔嚓」一聲。


 


隨後一股強勁的力道將隨水漂流的我拉住——


 


我渾身像要被撕裂般地打了個漂。


 


便被強行改變了方向,甩到了那分岔的小流之中……


 


我和男姒沒再漂多久,水漸漸變淺。


 


最終讓我倆成功翻回了一旁的土地上。


 


我的傷口泡了水,又經過拉扯。


 


再次腫痛非常。


 


男姒的那條腿更是徹底斷了。


 


以一種非常扭曲的狀態癱在地上。


 


我們兩人都沒有再爬起來的力氣……


 


隻能像翻著白肚,被蒸烤的魚。


 


暴曬在猛虎般的秋陽之下。


 


做起眩暈的白日夢。


 


12


 


夢中我回到了皇宮。


 


不是走著去的。


 


是飛著去的。


 


我的胸前長了一雙玄鐵般的,刀槍不入的翅膀。


 


它讓我仰面躺著。


 


飛到了坐在龍椅上的,墨臨淵的面前。


 


墨臨淵見到我,驚愕恐懼地瞪大了雙眼。


 


他跪服,他向我磕頭。


 


他尖叫大喊:


 


「好大一隻梟!你是梟雄,是梟皇!萬歲!萬歲!!饒過我這有眼無珠的蠢人罷!請上座這龍椅!饒我一條賤命罷!!」


 


我哈哈大笑:


 


「好說,好說!」


 


便用翅膀割下了他的頭顱。


 


墨臨淵張著嘴的頭顱,滾到龍椅下,同另外兩個頭顱挨在一起。


 


他們都看著我。


 


我笑笑:


 


「哎?父皇,母後,你們怎麼還在這裡?」


 


父皇的臉已經腐爛,眼睛在空洞的眼眶裡萎縮,緩緩轉動:


 


「你是什麼怪物?為何叫朕父皇?朕乃天龍,何時生出你這等不陰不陽的鳥人?」


 


母後的臉慘白僵硬。


 


好似話本中的僵屍,她輕蔑地瞥著我:


 


「沒用的東西!被人踢出了這偌大的宮隅,不靠雙腳一步步走來,竟是靠這等虛幻之物飛回來!


 


「你低頭看看你胸口的那對東西,不過是鹽碱地拔旱苗!你當很厲害嗎?!」


 


我低下頭。


 


那對鋒利的,宏偉的,削鐵如泥的大翅膀像是被淋了摻進金汁的鐵水。


 


它開始腐壞……


 


攣縮……


 


爛成一坨坨的惡臭。


 


母妃的魔音好似呼呼大風,不斷灌入我的耳朵:


 


「丟了就是丟了,你在悼念什麼?緬懷什麼?母妃早就告訴過你,你需要的不是它們!是刀!是劍!是槍!是兵!!


 


「報仇!報仇!報仇!!」


 


我煩了,大叫:


 


「啊——!」


 


難道我不知要復仇嗎?!


 


這是我如今能辦得到的嗎?!


 


這麼想復仇,自己活過來復啊!


 


我狠狠地踩上母後的臉,父皇的臉,還有墨臨淵的臉。


 


將他們蹍得血肉模糊,成泥!


 


把泥搓成灰,把灰堆一堆!


 


要S就S徹底一點,我巴不得你們都S。


 


我不要為你們復仇,你們算個什麼東西?!


 


不過是一個潑婦和一個傻子!


 


一個隻會跟自己兒子撒潑!奪嫡奪嫡奪嫡!


 


一個像個傻子一樣,除了SSS!就是好好好!


 


反正在你們身邊的每一日,沒一秒快樂。


 


都不如我的胸!


 


最起碼它們在的時候,我不會痛!


 


不會痛!!!


 


嗚嗚嗚嗚嗚嗚嗚……


 


我哭了。


 


那是我的肉啊!我從小到大的一部分……沒了,都沒了……


 


我可以復仇……為了我的胸復仇!


 


13


 


我嗚咽著,眼淚嗆到鼻子裡。


 


再把自己咳醒。


 


淚眼蒙眬中,我聽到有人也在哭。


 


哭得和我一樣邋遢狼狽,你唱我和的,好似那個野狗吐了二重奏……


 


我使勁把眼淚擠出眼眶。


 


才看清楚,竟是男姒在我身邊哭。


 


他的臉蛋被陽光炙烤,白皙中透出豔紅,眼淚大顆大顆地滾滾而落。


 


怪漂亮的。


 


我看得都忘了自己為啥哭了。


 


我吸吸鼻涕,問他:


 


「你哭什麼?因為疼嗎?」


 


……


 


男姒沒理我,隻是哭。


 


我見他溫馴或狡詐的樣子很多次。


 


這般柔弱的樣子卻少。


 


可這模樣卻最適合他。


 


春水般的哀怨,讓人心生憐惜。


 


我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臉。


 


燒得滾燙。


 


原來是高燒燒得迷糊了。


 


怪不得不理我。


 


我本想搞點溪水把他澆醒。


 


卻聽到他在哭泣之後,又開始了碎碎念。


 


我附耳去聽。


 


隻聽到他說:


 


「阿湛……阿湛……」


 


阿湛?!


 


是在叫我?


 


可我倆什麼時候親密到,能讓他這樣叫我?


 


我低聲問他:


 


「阿湛,是我?」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


 


我更疑惑了:


 


「阿湛,是誰?」


 


他忽然睜開了眼睛。


 


無神,卻明亮。


 


黑漆漆的像面光滑的鏡子,照出我有些茫然的臉。


 


披著發,水分被陽光蒸幹,蓬松地垂在肩膀上,隻有幾縷發絲被汗水黏在額頭和鬢邊。


 


很不像做太子時束發的我。


 


連我自己乍一看,都感到陌生。


 


男姒卻好似很熟悉般。


 


忽然就笑開了。


 


我才發現他這狡黠的狐狸臉,竟也能顯現出幾分善良。


 


他笑完後又有些無措,仿佛害怕什麼,哽咽地看著我:


 


「你,這次來……便不走了吧……


 


「陪陪我……陪陪我……」


 


他好像是把我錯認成了什麼人。


 


錯認成了「阿湛」。


 


可這世上除了我,又有誰膽子那麼肥,敢自稱一個「湛」字?


 


我百思不得其解:


 


「阿湛現在在哪兒?我們找他去?」


 


他忽然整個人都僵住了。


 


明明剛才還燒紅的臉,卻在剎那間血色褪盡。


 


隻剩下一股泛著S氣的慘白。


 


他直勾勾地盯著我,是我形容不出來的哀怒和怨懟:


 


「是你?!」


 


……


 


他對我的嫌棄好明顯。


 


弄得我很生氣。


 


不光是對他,還是對他口中的阿湛。


 


那阿湛是個什麼玩意兒?


 


犯了我的名諱不說。


 


還比我招人稀罕那麼多?!


 


從來沒有人,敢將孤與他人對比,還如此嫌棄孤……


 


從來沒有!


 


我冷下臉來,直起身體俯瞰他:


 


「不然呢?你可知這世上膽敢叫阿湛的人,除了孤,便早S絕了。


 


「所以你叫的是哪個孤魂野鬼?!」


 


14


 


「啪!」


 


他竟然又給了我一巴掌!


 


可他卻像是自己挨了一巴掌。


 


雙眼猩紅地,含淚地,執拗又激越地盯著我:


 


「你再……咒他一句試試看?!」


 


我心中無名火起。


 


反手給了他一個大耳光:


 


「之前打老子就算了,現在你以為你還很健壯是不是?!」


 


我這下實在比他力大。


 


把他好不容易坐起來的身體,又扇得趴了下去。


 


他就維持著被扇趴了的姿勢。


 


紅著眼轉過頭狠狠地瞪著我。


 


說了句很沒S傷力的話:


 


「我恨你!」


 


我嗤笑一聲:


 


「隨便啊,難道我會怕你的恨嗎?」


 


他被我噎住。


 


隨後發覺正如我說的那樣,他到底拿我無可奈何。


 


便急得頭上直冒汗。


 


暴怒且破罐破摔地衝我又吼一句:


 


「我恨你!」


然後他爬起來,開始用虛弱的拳頭捶我:


 


「你毀了阿湛!害了我!」


 


「哎呀!煩S了!」


 


我不耐煩地揮開他的手。


 


他是不是以前發過什麼癔症,還是偷看過什麼話本子入魔了?


 


淨說些矯揉造作的屁話!


 


我一個字兒聽不懂!


 


隻是他虛成這樣,我沒必要再讓著他。


 


也開始動手擂他:


 


「我不管你是發瘋撒癔症!要叫滾遠點兒叫!


 


「這裡沒有你的阿湛,上天入地隻有老子一個湛!


 


「要被追兵逮到是你活該!別連累老子!!」


 


我真隻是嚇唬他。


 


誰知好的不靈壞的靈。


 


遠遠地仿佛真的傳來幾聲犬吠!


 


我倆的虛弱互毆戛然而止。


 


我率先反應過來。


 


開始四肢並用地往旁邊林子裡爬。


 


愛罵我罵我去吧!


 


我可管不了他了!


 


男姒的動作緊隨其後,他腳傷得重,便SS拽住我的腳踝。


 


被我拖著前行。


 


像個即便到了地獄裡也要纏著我的豔鬼……


 


15


 


人在怕S的時候。


 


力氣是很大的,姿態是很醜陋的。


 


我與男姒在林中不管不顧地瘋狂爬行。


 


陰暗扭曲,讓野豬見了都退避三舍。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


 


我們竟已經爬出了那片窄林。


 


跌在人來人往的城門前。


 


或許是人多,氣味雜,那些獵戶並沒追來。


 


我和男姒癱在地上。


 


渾身髒臭得像兩坨猛象排泄物。


 


稍微講究些的人,捂著鼻子嫌棄地挪開。


 


唯有幾個流民乞丐,將我們團團圍住。


 


為首的矮跛子嬉笑道:


 


「喲?這哪來的同行啊?兩個人,要這一城郭人的飯,胃口也忒大了吧?!」


 


他咬文嚼字,態度卻霸道。


 


我於數月前,同父皇進城私訪,聽這邊的官吏說,為行仁政,城門限地痞,不限乞丐。


 


這些乞丐大多扎堆乞討,討到一城人厭煩了他們,便再去下一城。


 


他們大多排外蠻橫,見到有同自己差不多人數的乞丐隊伍,便前去挑釁,互相械鬥。


 


常擾得城中百姓不安。


 


我父皇當時本想同朝臣研究出個兩全之法。


 


如今,卻是再顧不得了……


 


卻也算冥冥之中,給了我一條活路。


 


我勉強爬起,弓起身子,對著那乞丐行了個禮,態度甚為謙卑:


 


「兄臺言重了,我兄……妹二人家中飢荒,逃難至此。


 


「一路上人人見我倆髒臭,輕則避開,重則打罵!從未有人像兄臺這般,還願放低身段與我們搭話……可見兄臺仁義!


 


「若兄臺不棄,我們願追隨兄臺,為大家出一份力。」


 


我母妃曾在宮中,無家世可仗,無權勢可依。


 


最初起家,便是善用那些最卑微的宮人侍衛。


 


她教我,說身份越輕的人,越需要一份尊重。


 


你尊他不夠,還要貶那些不尊他的人。


 


他便自願同伍。


 


那矮跛子被我誇得高興大笑。


 


讓他的兄弟們攙了我和同樣老實行禮的男姒起來:


 


「好好好!你這姑娘渾身髒兮兮的,但是嘴幹淨!行,你倆我認下了!


 


「以後跟著咱們混!吃得不比那些種地的酸人們差!」


 


於是我們夾在乞丐中。


 


緩緩往城門走去。


 


16


 


城門上。


 


吊著兩具屍體。


 


無頭,幹枯,穿著褴褸的囚服。


 


我仰著脖子,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們。


 


旁邊矮跛子打趣:


 


「小姑娘第一次見這陣仗,膽子倒挺大。


 


「這兩人你知道是誰嗎?是當朝的麗貴妃和太子爺!嘖嘖嘖,現在是反賊啦!


 


「聽人說,這座城是離老皇帝被反賊S了的那艘龍船最近的城郭,新皇下令,把這倆反賊吊滿三個月才能放下。」


 


他嘖嘖兩聲:


 


「可惜這麗貴妃娘娘,定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兒,如今頭看不到就算了,這身子哪有點兒美人兒的樣子。」


 


我卻盯著那女屍的小拇指。


 


殘紅未褪的長指甲。


 


在我模糊的記憶裡,那隻帶著紅指甲的手,唯有在我幼年極乖巧時,才撫摸過我的頭。


 


其他時候,它便被覆蓋在描金的甲套裡。


 


我與她日日相對,卻再不得見。


 


如今那鳳仙花染就的鮮亮色彩早已失了往日的瑰麗。


 


殘敗得像是嵌在餿掉龍眼幹上的辣椒皮。


 


薄舊的,恰如我倆這近二十年近又難近,甩又難脫的母子情誼。


 


幹辣到看一眼,便覺得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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