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周清川的怪異舉動最終被老師喝止。

 

「夠了！這是在上課，周清川你在幹什麼？我在問你們競賽名單的事。」

 

周清川似乎終於冷靜下來，那張清俊的臉上很快又恢復了理智。

 

他起身俯首：「對不起，剛剛做了一個噩夢。老師，名單確定加上林夏。」

 

「老師，我要退出周清川和林夏的小組。」周清川話音未落，我冷冷地開口。

 

似乎是沒想到我的反應，老師有些責備地說：「這又是怎麼回事，時越，你和清川代表我們系參賽是最佳選擇，你現在退出是什麼意思？」

 

周清川在看向我的一瞬間有片刻的失神，直到身邊的林夏拉了他的衣角，一臉委屈。

 

他幾步走到我的面前，居高臨下地說：「時越，你什麼意思？都確定好的事情怎麼能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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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定好什麼了？確定好我們組隊一定要掛上你女朋友的名字嗎？我請問她為備賽準備了什麼？還是在賽場上她能發揮什麼作用？憑什麼我努力爭取結果，最後要加上林夏的名字。」

 

沒料到我會這麼說，他有些吃驚地皺起了眉頭。

 

「夏夏的績點還差一點，隻要這次比賽拿到名次，她就可以順利畢業，她不會影響我們的，你怎麼可以那麼自私，連同學都不願意幫助，對你來說連舉手之勞都算不上。」

 

5

 

林夏雖然成績不好，但是人長得漂亮又善於交際，此刻周圍的同學很多都開始為她說話。

 

「就是啊，林夏又不會搶你的獎學金，班長大人，你忍心看著她畢不了業啊？」

 

「真沒想到時越竟然這麼自私。」

 

我聽著周圍的聲音，心裡冷笑，前世就是這樣，比賽前周清川找到我要加上林夏，說辭和今天他們說得差不多。我雖然心裡覺得不舒服，可是看中周清川的技術，也迫於他的道德綁架同意了林夏的加入。

 

我們獲得了第一名，發言環節周清川句句不離林夏，絲毫不提我的功勞。最後他們被稱為計算機系的神雕俠侶，而我的名字在他們巨大的光環下被隱匿。

 

重來一世，我當然不會那麼傻，甘當人梯，我恨不得S了他，又怎麼會幫他。

 

所有人都在等著我妥協開口，好像隻要我拒絕就是自私自利的小人。

 

「我有什麼不忍心的，她畢不畢業和我有什麼關系，是我擋著她學習了還是我讓她上課睡覺了。我為了比賽準備了一個月，熬了多少個大夜，憑什麼帶著她？」

 

不等周清川反駁，我又環顧四周，看著剛剛說話的兩個同學說：「你們覺得我不幫忙就是自私，我記得你的畢業設計得了銀獎，怎麼不加上林夏的名字呢？還有你，期末考試不是坐在林夏前面嗎？怎麼不給她抄一下答案呢？」

 

被我點到的兩人，都臉色難看再不張口。也終於有看不過去的同學小聲說：「就是啊，憑什麼林夏說加入就加入啊，這不明顯佔便宜不要臉嗎？」

 

林夏的臉色逐漸地白了下去，大大的眼睛蓄滿淚水又不肯滴落。

 

周清川面色如水，看著林夏滿眼心疼，然而不等他再說話，老師就打斷了這場鬧劇。

 

「時越，比賽你準備了這麼久，難道要放棄嗎？如果不想加入林夏可以不加，你和清川繼續組隊就行了。」

 

我看著老師從容地笑笑。

 

「不用了，我不想和周清川組隊了，我有別的人選。」

 

我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起身走到最後一排靠窗的角落位置，拉起趴在桌子上睡得正沉，唯一沒有被剛剛的爭執打擾的少年。

 

他的衛衣帽子蓋在頭上，被我吵醒眼中有明顯的不悅。

 

我裝作看不見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握住他的手說：「梅已思，合作愉快。」

 

少年清澈的眼裡有一絲不解，卻還是沒有掙開我的手說了句：「嗯，合作愉快。」

 

梅已思是我們班級的邊緣人士，整天神龍見首不見尾，偶然出席也是從頭睡到尾，成績也一直是墊底的存在。

 

如今我找上他都不要林夏，更是把周清川和林夏氣得面色鐵青。

 

周清川看著我的眼神幽深鄙夷，他低頭對林夏說：「沒關系夏夏，我自己一樣能讓你拿到名次。」

 

我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原來在他自己心裡，也從來沒覺得林夏會有用。

 

不顧老師的勸阻，我提交了新的報名表，包括周清川在內的所有人都覺得我瘋了。

 

隻有後排角落的少年，嘴角蕩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6

 

下課後，我收拾好東西朝教室外跑，跑得太快連呼吸都疼了起來。

 

可是我不想停，我要回家，馬上回家。

 

因為這個時間點，我媽媽，她還活著。

 

前世媽媽是在我畢業一年後突發腦溢血去世的，我甚至沒來得及見她最後一面。

 

當時我一頭扎進和周清川的創業中去，已經很久沒回家，甚至那幾天連一個電話都沒有打給她。

 

媽媽走後爸爸病來如山倒，也住進了醫院。剛剛成為大人模樣的我一個人在醫院和家之間奔波，處理媽媽的後事。

 

也就是那時候，還是我合伙人的周清川，像一個親人一樣幫我處理著家裡和醫院的事，在我最艱難最脆弱的時候，成了我的支柱。

 

我還記得我媽走了一個月後，我那麻木的神經好像才逐漸有了痛覺。一次辦信用卡銀行送了一箱廚具，我在打開的一瞬間，終於放聲痛哭。

 

媽媽最喜歡廚具了，如果她還在就好了。

 

失去親人的痛苦這時才從四肢向胸口奔襲，打得我潰不成軍。周清川手足無措地拍著我的後背，陪著我哭了一整個下午。

 

我想那可能是我對他感情的開始。

 

我曾無數次幻想回到過去，好好抱抱媽媽，給她買各種好看的廚具，還有告訴她要定期檢查身體。

 

如今，這個夢想實現了。

 

可是我剛跑到教學樓門口，就被周清川一把拉住拖到了樓梯間。

 

他將我抵在牆上看我劇烈地喘氣，我不想和他糾纏，掙扎著想趕快回到家，卻又怕他發現我的異樣，知道我也重生的事。

 

周清川眼神晦暗，有我看不懂的情緒，他靠近我說：「為什麼拒絕我？我們組隊一定可以拿第一名。」

 

我朝他翻了個白眼說：「你幹什麼？我還有事。如果是競賽的事我剛剛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周清川盯著我的臉看了又看，最後臉色一變，有些篤定地說：「難道你在吃醋？時越，你是不是喜歡我？是不是我哪裡讓你誤會了？我一直把你當做最佳拍檔的。」

 

我被周清川的話惡心得無以復加，看他一臉了然的神色更是想一拳打爆他的狗頭。

 

「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為什麼要這麼惡心我？」

 

我的嫌棄毫不掩飾，周清川怔在了原地。

 

距離太近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我想掙脫卻被他緊緊握住手腕。他的眼裡有濃濃的不可置信，好像在說時越不是這樣的。

 

就在這時一隻大手搭在了我的肩頭，梅已思衛衣帽下露出一雙狹長的眼睛。

 

「過來。」

 

說著他將周清川的手指一根根掰開，攬著我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樓梯間。

 

「時越，我再給你一個機會你想清楚，和他組隊無異於自尋S路。」

 

身後周清川的喊聲傳來，我和梅已思都沒有回頭。

 

7

 

走出一段後，梅已思突然彎腰低頭湊近我的臉，像觀察什麼生物一樣來回看了好幾遍。

 

終於忍不住問：「為什麼選我？」

 

看著他認真苦惱的樣子，我支支吾吾地說：「額，那個，我曾經在網吧無意間看到過你寫的程序，覺得你應該有些實力。」

梅已思還是定定地看我，最後摘下帽子微微一笑，大手拍在我的頭上說：「眼光不錯。」

 

我長呼一口氣，還好是個沒心眼的。

 

其實在網吧偶然看見他寫代碼是真，但是那不足以讓我和他組隊。真正的原因是前世的計算機競賽中，我和周清川奪得第一名，第二名就是梅已思。

 

隻不過他當時是隨便拉了個遊戲搭檔參加的比賽，相當於他一個人就得了第二名的成績。隻是後來領獎的時候他並沒有來，參賽的名字也是化名「沒意思」。

 

那個賽事是向全社會公開的，賽制也比較開明，所以沒人知道缺席了頒獎典禮的第二名「梅已思」是誰，就連周清川也不知道。

 

而我因為偶然間瞥過那一段代碼，所以認出了梅已思，況且這家伙還沒畢業就已經獨立設計出了一款軟件，並且迅速佔領市場，成為一代傳說。隻是最後聽說他出國了，在國外銷聲匿跡。

 

我和梅已思約定好了下次見面的時間後，打了輛車趕回家。

 

因為就在市區並不算遠，不到一個小時車就已經開到了小區門口。

 

明明一路上巴不得下一秒就趕到，可是真的到了我卻坐在車上久久不敢下去。

 

直到司機催促，我才下了車。

 

剛關上車門，就聽到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說：「越越？哎呀我就說看著車裡人眼熟，你爸還說不是你，果然是越越吧。」

 

媽媽的聲音充滿了喜悅，可是對我來說那聲音仿佛穿越了時空。

 

我轉過頭已經止不住淚流滿面。

 

「哎喲，寶貝女兒怎麼了？怎麼哭了啊？哎喲老時，你快看看怎麼了這是。」

 

我一頭撲進媽媽懷裡，將她緊緊抱住。媽媽似乎有點被我嚇到，可是隻是輕拍著我的後背並沒有掙脫。

 

媽媽身上好聞的松木香讓我真實地感覺到她還活著。

 

我就在小區門口，抱著媽媽，不管不顧地哭了個痛快。

 

哭到最後泣不成聲，我隻是一遍又一遍地說：「媽媽，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回家後我靠在媽媽懷裡不知不覺沉沉睡去，我聽到媽媽說：「噓，別吵她，那麼要強的孩子哭成這樣，可憐的喲，到底受了多大委屈。」

 

睡醒後吃了媽媽做的飯後我才感到一點安心，隻是隨時要和媽媽貼貼，一刻也不想分開。

 

第二天我就拖著媽媽去做了體檢，果然查出了三高。拿了藥我叮囑她每天按時吃藥，還軟磨硬泡地利用前世的一點信息幫她重新整理了理財。

 

雖然不知道這樣做能不能改變最終的結局，至少從現在起的每一天，我都要和家人好好地度過。

 

8

 

自那天起，周清川沒再招惹過我，隻是全身心地撲在林夏身上。

 

教室裡，食堂裡，宿舍樓下，四處都有他們恩愛的身影。

 

並且與前世不同的是，周清川開始給林夏送各種奢侈品。前世林夏分手出國，就是因為周清川創業無望，無法滿足她的物質需求。

 

林夏走後周清川曾在酒後哭著說：「林夏就是這個拜金女，說什麼我給不了她想要的，還說和我在一起沒過一天好日子。」

 

看來這一次，周清川為了留住林夏已經做足了準備。

 

就連室友都開始討論，說周清川好像變了一個人。

 

「你們說愛情真的能改變一個人嗎？周學霸以前多高冷一個人啊，自從和林夏在一起後簡直變成了十好男友了。」

 

「也許吧，你沒看見嗎？周清川天天買好早餐等林夏起床，隻要林夏說的話他都立馬照做，那天林夏和朋友開玩笑，讓他去人工湖摘睡蓮，他撲通一聲就跳下去了，林夏臉都綠了。哎呀那個場面，老刺激了。」

 

「就是，聽說一開始是林夏追的他呢？果然愛情讓人瘋魔啊，太可怕了。」

 

我戴上耳機隔絕室友的討論，對於周清川做了什麼我一點也不關心。

 

計算機競賽還有不到兩周，這次比賽的成績對於後續創業獲得資金支持有著非常重要的作用。

 

我和梅已思約在自習室，打算匯總一下數據，做最後的賽前準備。

 

對於梅已思這個人，前世我的了解並不多，大學時期似乎就是個透明人的存在，連最後都是肄業。後來他設計的短視頻軟件爆火，我才從傳聞裡得知他的一些信息。

 

他出生於國外，8 歲時隨父母回國，父母都是分子材料方面的專家，唯獨梅已思從小便沉迷電子遊戲，一路吊車尾到父母都放棄了，最後卻憑著信息競賽保送到了我們大學。

 

畢業後憑借自己設計的軟件創業成功，成為行業內人人稱贊的奇才。

 

我到的時候梅已思坐在角落裡睡得正香，喊醒他後他打開電腦給我展示了他備賽準備的題目，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什麼叫做天才，什麼叫做差距。

 

看著我目瞪口呆的樣子，他淡淡地說：「畢竟我也不想被別人說和我組隊相當於自尋S路。」

 

說著他意有所指地朝後邊看了一眼，我這才注意到周清川和林夏也在這裡。

 

周清川埋頭對著電腦思索，林夏則戴著耳機刷手機，不時爆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引得周圍人側目。

 

我將目光收回，重新落到梅已思身上說：「我選你組隊，從來不是一時衝動的自暴自棄。相反，我很看好你，不隻是這次比賽。」

 

似乎是沒料到我認真的態度，梅已思看著我有片刻的失神。

 

他皮膚白得近乎透明，薄薄的唇抿起，細碎的劉海下露出一雙黝黑的瞳仁。樹葉間隙漏進來的陽光打在他的身上，有種冰雪消融的暖意。

 

前世怎麼沒注意到，這家伙長得這麼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