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聖誕夜那天，我去裴淮家看我們共同養的兩隻貓，順便給他一個驚喜。

 

他肯定不知道，今天我跟領導請了假，所以在他送我上班後，我又悄悄地回來了。

 

可是我卻發現，他把臥室的雙人枕頭調了方向。

 

裴淮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心中害怕又不安，幹脆躲在了他的衣櫃裡。

 

直到我聽見一個女人嬌笑的聲音傳入耳膜——

 

【阿淮，她不會發現吧？】

 

【她今天不在家。我親自送她去上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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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淮漫不經心地邊回答邊摟住她的腰。

 

剎那間，我的手腳一片冰涼。

 

我什麼都沒說，默默地給上級發了信息：

 

【我願意接受出國培訓的調動。】

 

1

 

裴淮的話猶如一道驚雷，猝不及防地在我腦中炸開。

 

明明是寒冷的冬夜，可是我卻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阿淮你輕點，弄疼人家了……】

 

【小妖精，你在公司勾引我的時候可沒喊疼。】

 

那個女人，是裴淮的秘書。

 

秦書眉。

 

那兩個人的動作還在繼續，很快，安靜的臥室裡響起男人的悶哼和女人的喘息……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靡靡又令人作嘔的味道。

 

白花花的兩具軀體在那張我們耳鬢廝磨三年的床上糾纏。

 

好惡心。

 

我幾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雙眸透過衣櫃的縫隙盯著前方，SS地捂住了嘴。

 

在這寂靜的夜晚，時間漫長得好似世界末日即將到來。

 

終於，在他們都沉沉睡去之後，我踉跄著腳步推開櫃門，衝了出去。

 

手心在隱隱作痛。

 

原來是尖銳的指甲扎出血了啊。

 

2

 

大街上，充斥著熱鬧又喜氣的氛圍，人們臉上都洋溢著開心的笑容。

 

原本，我想和裴淮過一個最特殊的聖誕節。

 

那些近乎羞辱我的話，如刀子般一點一點地刻入我的骨髓。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我幾乎不敢相信，那個在別的女人身上馳騁，將我的尊嚴踩在腳底下的人，是曾愛我如命的男朋友。

 

他曾為了我，被混混挑斷了手筋，卻還強撐著抬手抹去我臉上的淚，笑著安慰我：

 

「阿雲，別哭，你沒事就好。」

 

原來愛一個人，是可以裝出來的。

 

他所有愛我的樣子，對我說的所有繾綣情深的話語，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

 

就在今天上午，我甚至還為了陪在他身邊，拒絕了公司給我的僅有兩個名額的出國培訓三年的獎勵。

 

我滿腔歡喜地想去跟他分享這個喜悅，在他眼裡，我是不是像小醜一樣可笑。

 

心髒痛得無法呼吸。

 

明明人群摩肩接踵，熱鬧非凡，可我卻感覺無比孤單。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腳已經快凍得沒有知覺的時候，手機響了。

 

【寶寶，你下班了嗎，我想你了。】

 

是裴淮。

 

他的聲音甘冽低沉，含著一絲笑意。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沒有說話。

 

他又說：【寶寶，我今晚有點事，不能去接你了，你回家記得煮點姜茶喝，不要冷到，要多穿點衣服……】

 

【還有，我們的小貓咪今天又貪吃了，等你來了，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它們……】

 

他像以往三年一樣事無巨細地叮囑，碎碎念得像我媽那麼啰嗦。

 

換做以前，我肯定會笑他是老媽子，可是現在，我隻覺得麻木。

 

一個人怎麼能前後反差那麼大，演得如此像，我隻想問他一句，裴淮，你累不累啊。

 

【寶寶？寶寶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出什麼事了嗎？】

 

他說了好一會兒，見我沒有動靜，聲音染上了幾縷焦急。

 

我一言不發，直接掛斷了電話。

 

既然決定要出國，那就斷得幹幹淨淨，但是，我也決不會讓那對狗男女好過。

 

我的眼神劃過一絲狠厲，轉身獨自朝家的方向走去。

 

認識裴淮十年，追在他身後五年，相愛三年，他幾乎貫穿了我整個生命。

 

我灰暗破碎的世界裡，一直以為他是我的救贖，可是我今日始知，他不是我的光，是我的另一個深淵。

 

從今天開始，我要把這團血肉從心髒連根拔起，幹幹淨淨。

 

我們共同養的貓，我也不要了。

 

3

 

叮咚——

 

剛回到家，手機就發出一陣亮光。

 

是秦書眉發來的短信。

 

上面附上了幾張打馬賽克的雙人裸照，以及她在裴淮睡著時親在他側臉的圖片。

 

照片中，是秦書眉微微挑釁的笑容。

 

【陸雲昕，裴淮愛的是我，他說你躺在床上跟S魚一樣無趣，他早就受夠你了，你怎麼還不乖乖滾蛋？】

 

【阿淮說，你整天跟在他身後，甩都甩不掉，跟賴皮狗一樣，你這麼下賤的嗎？】

 

隔著屏幕，我都感受到了撲鼻而來的滿滿惡意。

 

照片中的裴淮偏過頭挨著秦書眉，右手緊緊的摟著她的肩膀，赫然是一副相依相偎的姿勢。

 

即使我早已接受，可是如此直白裸露的再次清晰看到這一幕，手指還是不由自主地蜷縮了一下。

 

他們這樣多久了？

 

我驀然想起上周末，我去裴淮的公司看他，剛好撞見秦書眉不小心把咖啡倒在他身上。

 

【對不起對不起，裴總，我不是故意的……】

 

秦書眉咬著下唇，手忙腳亂地抽出紙巾給他擦，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當時裴淮蹙著眉頭，卻出乎意料地第一次沒有發火。

 

【算了，下次小心點，別再這麼莽莽撞撞的了，笨蛋。】

 

他的聲音明明是責怪，可是我卻聽出了一絲寵溺的味道。

 

我當時還以為是我想多了，太敏感了，現在想來，一切早已有跡可循。

 

裴淮脾氣不好，而且有嚴重的潔癖，以前有人不小心碰到他，他都能生氣老半天。

 

後面我一出辦公室，就聽到裴淮公司的下屬同事都圍著秦書眉，用調笑的語氣問她：

 

【眉眉，你老實回答，你和裴總是不是好事將近了？我從來沒見裴總對誰這麼溫柔過。】

 

秦書眉當時害羞地低頭：

 

【沒有啦，裴總他有女朋友的，你們別亂說。】

 

秦書眉的閨蜜用肩頭撞了撞她，打趣道：

 

【怕什麼，裴總又沒承認過，而且老實說，比起裴總那個所謂的女朋友，我覺得你和裴總更般配啊。】

 

【就是就是，裴總對你多好啊，你不舒服還親自給你送紅糖水。】

 

……

 

茶水間瞬間響起一片起哄和哈哈大笑的聲音。

 

當時我捂著胸口，呆呆地站在那裡，推門的時候就那麼被定住了。

 

心髒像被人打了悶拳一樣痛，可是我那個時候又覺得，是這些人的錯，不是裴淮的錯，我不應該也不能遷怒到裴淮身上。

 

如今回想起來，當真是可笑至極。

 

上司給我發來語音：

 

「雲昕，你想好了嗎？可是你上午不是才說要陪你男朋……】

 

我打斷他的詢問，淡淡回復：【我已經決定了，下周跟隨公司最早的那批培訓員工一起走。】

 

「在此之前，可以先保密不要公開嗎？」

 

對面頓了頓，隨後回答：

 

【可以。】

 

4

 

我仔仔細細地把家裡屬於裴淮的拖鞋，牙刷，毛巾，水杯……全都扔進了垃圾桶。

 

然後又聯系了房產中介，委託幫忙在一周內把這套公寓賣出去。

 

這裡每一處都有裴淮留下的痕跡，我隻要一想起來，就會覺得無比惡心。

 

然後，我打開了電腦，重新提交了公司上午發的那份出國申請表。

 

閨蜜歡歡給我打電話，劈頭蓋臉一頓罵：

 

【葉雲昕，我聽說你要為了裴淮放棄出國培訓的名額？你腦子發燒了是吧，你知道這個名額是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嗎，裴淮愛你的話憑什麼不能理解你還讓你為他犧牲……】

 

我無奈地摸了摸腦袋：【是我媽告訴你的吧？】

 

這件事是今天公司開會才下來的，我隻跟我媽說了，我媽當時直接呵呵兩聲掛了電話。

 

歡歡哽塞了一下，色厲內茬：

 

「你別管我怎麼知道的，反正你要是為了個男人放棄事業，我就……】

 

【我沒準備放棄名額，申請表已經提交上去了，下周的航班。】

 

我突然平靜開口。

 

歡歡噎住了，沉默了一會又懷疑地問我：

 

【真的假的？裴淮願意讓你去？感覺不太可能吧……】

 

連歡歡都清楚，若是裴淮知道，絕對不會允許我去的。

 

我和他在一起後，才見識到了藏在他溫良外表下陰暗的模樣。

 

他是個極度偏執，佔有欲極強的人。

 

這三年來，他嚴格管控我和我身邊人的交往，每天都要接送我上下班，隻要我和男同事走近一點，他就會在家裡發脾氣砸東西問我是不是不愛他了。

 

即使是工作上的出差，也不能超過三天，連我和歡歡出去玩，他也要規定 10 點之前必須回家。

 

有一次，公司聚會晚了，我喝醉了酒，有個男同事幫忙扶我出門，結果被前來接我的裴淮看到了，他的臉色當場就變了，攥著人家的衣領就揍了上去。

 

可想而知，他因為故意傷人，被帶到了警察局，那位男同事直接進了醫院躺了一個月才好。

 

從警察局出來後，裴淮把剃須刀放到脖子上，紅著眼眶對我說：

 

【阿雲，你能不能和他們離遠一點，我會瘋的。】

 

我張了張嘴，驚慌地看著他脖子上溢出的血，哭著答應了他。

 

從那以後，那位同事見到我就遠遠地躲開，我身邊的人也都慢慢地疏遠了我，隻因我的男朋友佔有欲過重，誰也不想惹上無妄之災。

 

歡歡一度和我埋怨，覺得裴淮嚴重影響了我的工作和生活。

 

可笑我當時還覺得，裴淮是因為太過愛我才這樣，滿心滿眼泡在蜜罐子裡，看不見外界的一切聲音。

 

我乖巧地刪除了微信裡裴淮所有不想見到的男生，如果是不能刪的上級或者導師，我隻能把對方的備注改成字符，這樣裴淮就不會生氣。

 

裴淮為了救我被挑斷手筋的時候，我曾經答應過他，這輩子會予取予求，絕不會離開他半步。

 

但是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東西能束縛我了。

 

我輕呼了一口氣：【歡歡，我已經決定不要他了。】

 

聽著電話那邊傳來的歡呼雀躍的聲音，我轉頭看著窗外閃爍的高樓大廈，感覺心口有一塊地方，忽然松了。

 

這一生，我葉雲昕，隻會為自己而活。

 

5

 

第二天，我來到公司，就看到我的工位上有一束鮮紅欲滴的玫瑰花。

 

上面的卡片還寫著：【致卿卿吾愛】。

 

這是裴淮特地找人定制的，每天早上都會提前送到我公司。

 

三年來，風雨無阻，從未停過。

 

可是這一次，我深吸了一口氣，當著所有同事的面，把這束新鮮的玫瑰花扔到了底下的垃圾桶。

 

旁邊的同事小蘭驚呼，仿佛像見到了什麼外星人一樣的看著我：

 

【雲昕，你今天被鬼附身了？】

 

我笑了笑：【不是。就是單純的不喜歡玫瑰花了。】

 

在周圍同事都震驚不解的目光下，我若無其事的走到一個同事面前，拿起手中的文件：

 

【可以幫忙打印一下嗎？】

 

以前，為了讓裴淮高興，我在公司盡量不和任何人打交道，哪怕碰到多辛苦或者需要幫忙的地方，我寧願多花一些時間或者精力自己做，也不找同事幫忙。

 

如今想來，委實太不值得了。

 

有同事過來跟我說，上司找我。

 

我的頂頭上司傅沉夜，是我如今任職公司的執行總裁，也是一個雷霆手段的人。

 

說起來，我們辦公室如今的嚴厲作風，離不開傅總的以身作則。

 

我敲門進去：【傅總，請問有什麼事需要我處理嗎？】

 

我和傅沉夜幾乎很少正面說過話，工作上需要匯報的事，基本都是在微信交流。

 

傅沉夜把申請表放到桌子上，看向我：【你昨晚發的電子版我已經收到了，這份申請表昨天就該填了的，你現在填完一起交上去吧。】

 

我心頭有點疑惑，因為一個區區填表的事把我叫過來，未免有點大才小用了？

 

我俯身填表。

 

過了一會，男人徐徐的聲音響起：

 

「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了？你昨天不是說不想和男朋友異地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