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也難怪，青春期疼痛文學的要素之一，哪個純情直男都無法直面。

 

李強，看著很真誠。

 

但我看著他的臉，逐漸模糊，變成了鍾金陽張狂的獰笑。

 

去會會。

 

11

 

舞蹈學院教學樓門口臺階，我往裡走，鍾今陽迎面而來。

 

最近特別愛戴這頂黑色的棒球帽，帽檐很大幾乎能遮住臉，往前看眼神倒是很聚焦。

 

沒有司逸在我身邊，他通常看不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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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漂亮女孩在他的旁邊，白色的 oversize T 恤，左胸前印著隻可愛的卡通大熊貓。長發及腰，走路的時候發絲好像在跳舞。女孩時不時轉頭看著他的臉說話，笑起來很好看。我突然有一秒錯覺，拋開臉的細節，她似乎有點司逸的型。

 

「鍾ṭũ⁸今陽!」我仰起頭叫住他。

 

「喲，艾林，好久不見啊。「 鍾今陽對上我的眼神，停下腳步，隨即露出八顆牙。

 

「是。欸，這美女是新女朋友？」

 

女孩子臉一陣緋紅。

 

「這是秦藝斐，咱們芭蕾舞系大一的學妹。」他並沒有陳述倆人的關系，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微微笑著，眼神直直的。

 

「哦，難怪這麼好看。我著急上課，咱們回頭有機會聚。」 我沒繼續追問，主動打招呼，說這些話已經有點內傷了。

 

我最近開始注意他，坊間各種消息紛紛襲來，他身邊女友常換，卻沒一個固定的。

 

真沒想到，鍾今陽上大學依然吃得很開。

 

12

 

司逸還沒有醒來。

 

深夜，我坐在她電腦前仨小時了。

 

電腦裡面的每一個文件夾我都細細扒過了 ，包括哪些隱藏的，司逸以為自己刪掉了的那些東西。

 

這種恢復數據的小伎倆，對一個白帽子（黑客）來說，小指頭蓋都不用動幾下。

 

什麼都沒有。

 

除了 U 盤裡的視頻。

 

那天我打開這個 U 盤，我心跳停了三秒，我心裡有個聲音，強烈命令我自己走到一邊去，離開電腦。那是我的潛意識在阻止我防御性地刪除裡面的內容。

 

隻有視頻，好幾個視頻。

 

每個視頻都不長，一兩分鍾，像是從房間的不同角度的拍攝。有一個人的，有兩個人的。不著寸縷。

 

因為光線比較暗，畫質比較模糊，但是已經足夠認得出來，是司逸的臉。

 

就是李強見過的那些截圖。

 

今天我終於敢重新打開，認真地一帧一帧地看。

 

看不到男人的正臉，他好像對環境很熟悉，知道躲鏡頭。

 

多個視頻，是可以做橫向比較的，我發現一個不對勁的地方。

 

司逸雖然睜著眼，但非常迷離，好像被下了藥。

 

我用軟件修復了畫質，沒錯，她是被迫的，她被下藥了。

 

她被**了，那兩個字眼我說不出口。

 

不止一次。

 

這個真相已經足夠讓我去廁所吐了三回，我不知道原來極度的憤慨，也會讓人嘔吐。

 

我不敢想象司逸第一次看到這些，何等反應？

 

我慢慢冷靜下來。

 

看著這個男的對待鏡頭的處理方式，感覺是個慣犯。

 

右手虎口一陣疼痛，原來，我左手正掐著右手呢。

 

還是老問題，那個欺負她的男人是誰，她當時為啥不舉報呢？ 

 

四點了，還睡不著。

 

我拿起司逸的手機，重新打開了她的微信。

 

我微信上的聯系人少得可憐，她不怎麼愛 say no 的人，微信朋友不少，但沒有李強，也沒有鍾今陽。

 

每一個聯系人和她的對話我都從最開始翻到了最後，最後的交流，不論是自S的前幾天，或者更早以前，都非常正常，毫無端倪。

 

我這白帽子要灰了。

 

13

 

「小豆子，上次項目客戶結單的款打你賬上了。客戶很滿意。」師父在對話框那頭講，他愛叫我小豆子。

 

「收到了，師父，我最近得暫停一段兒接單，有件私事兒我要處理下。」

 

「知道了。你把你最近的黑名單發我。」師父從來不廢話，也不多問。

 

「好嘞。」

 

Blacklist, 靠，我的腦子電石火花飛濺，扇了自己一耳光，黑名單咋忘了。

 

師父和我說的黑名單，是指那些我們評測絕不能碰的危險賬號和過往客戶的動態決策模型。掙點小錢兒，不用把自己的後半生搭進去。

 

但我扇自己是我忘記了思逸微信的黑名單。

 

司逸絕不想碰的人，那個給她視頻的變態人，說不定是她認識的人。

 

重新打開她的微信。想碰碰運氣。

 

黑名單裡，隻有一個人，李強。解除了黑名單的狀態，他們以前的聊天彈出來，時間還是停留在附中時代。可以理解。

 

黑名單沒有啥用。

 

那陌生人驗證？我突然靈光一現。

 

她的「新的朋友」名單，最近的驗證申請的是「Panda 明月」，顯示「已過期」，說明沒有通過。其他以往的都顯示「已添加」。

 

我點開「Panda 明月」，是個男的，他發了三次申請信息，分別是

 

「爛貨你等著！！！」

 

「臭婊子，你敢刪我？！」

 

他的頭像是一隻可愛的卡通大熊貓。

 

是他？！

 

14

 

李強在小區門口站著，中長的頭發在風中有點凌亂。手上攥著一個手機模樣的東西。

 

它不是手機，是手機克隆器，我纏了師父很久，他才給我用的。

 

旁觀者清，分不分手的不重要。他如果真愛司逸，他應該可以為她做任何事情。

 

我賭對了，他答應了我。

 

李強這次沒犯二。他幫我復刻了鍾今陽的手機。

 

克隆的這個手機裡，鍾今陽的第二個身份「Pandťṻ⁽a 明月」昭然若揭。

 

這個「手機」真是個寶藏。

 

鍾今陽是個人才。

 

大熊貓鍾今陽，大概是個收集妹子的專號吧？

 

「Panda 明月」這個微信號裡，一共有 98 個聯系人，從聊天文本的分析來看，其中 25 個是妹子，其中 7 個是正在進行時。

 

時間管理大師。

 

繼續翻「手機」，一個 app 引起了我的興趣。叫作「Dancegram」.

 

Dancegram 看上去相當於 INS 這樣的社交平臺，是很多舞蹈人喜歡分享視頻、圖片的小眾平臺。

 

但我知道，這裡暗藏骯髒的暗網房間。

 

也是司逸真正的無妄之災，決定結束生命的那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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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曾警告我不要亂潛暗網，但我顧不得那麼多了。

 

ŧṻ₆這世界別的不多，渣男多。

 

我注冊了 Dancegram，取個名叫 Deadbird。要進到這裡的私密房間，需要先注冊被許可，條件之一，必須貢獻刺激的視頻，同時繳納會費。我繳了最高階的會費，可以進入裡面的任意房間。

 

盡管有心理準備，但依然被惡心到嘆為觀止。

 

虐貓虐狗在這裡隻能是幼兒園節目。

 

……

 

Dancegram，顧名思義，裡面的髒東西和跳舞強相關。

 

除了司逸的視頻，這裡面視頻裡出現的臉，幾乎涵括了所有鍾今陽的前女友們，以及其他舞院的女孩子們，

 

甚至附中的孩子，包括男生。

 

無法用語言描述我的驚駭和憤慨。

 

Deadbird，讓這個世界毀滅吧！

 

16

 

整整六個月，我幾乎沒幹別的。

 

搜索信息對白帽子來說，就是小菜一碟。

 

很快，我查到了鍾今陽是 Dancegram 創始合伙人的實錘，這也是為什麼舞院女生是重災區的原因。

 

幕後支持他的大佬黑白兩道雙開。當然，主要是看他媽的面子。

 

但這難不倒我，也攔不住我。

 

一個人很難站出來，但如果是很多人，大家的勇敢會疊加、放大。

 

司逸還沒醒，但我幾乎找遍了鍾今陽手機裡面的受害者 98 人。

 

我誠懇地和每一位談，希望他們可以站出來，舉報這個禽獸。

 

憤怒、害怕、躲閃、遲疑……每個人反應不一樣，

 

很多人拒絕了。

 

直到我找到了，秦藝斐。

 

17

 

咖啡館的角落裡，秦藝斐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和不安。

 

我坐在她對面，握住了她的手。

 

「藝斐，我知道這很難，但鍾今陽這個畜生太囂張了。如果不再阻止他，你受的傷害不會消減，隻會更離譜。」我拿出了 120% 的誠懇，手握更緊了。

 

秦藝斐埋著頭，默不作聲，直到我提起了司逸。

 

「不僅僅是你一個，還有很多人。」

 

她的手在顫抖，但她逐漸抬起了頭，眼中開始閃現出一絲堅定。

 

我繼續說：「不需要你直接對抗他，我們盡量讓他自己揭露罪行。」

 

秦藝斐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好吧，我試試。」她的聲音雖然微弱，但震耳欲聾。

 

三天後，秦藝斐給我發過來一個錄音文件。

 

我按下播放鍵。

 

鍾今陽的聲音從那頭傳來， 「什麼事，寶貝？」

 

……

 

「不可能，你怎麼會相信這些無聊的謠言呢？」

 

……

 

「放心，你別管這些有的沒的，即便可能有，我也保證沒有你的，好嘛？相信我。」

 

……

 

鍾今陽不是好對付的主，秦藝斐的釣魚，沒有成功。這條錄音，沒法用。

 

欸。

 

我萬萬沒想到，

 

又過了三天，

 

秦藝斐來找我，遞給我個大牛皮紙袋，

 

打開一看：

 

一個電腦。鍾今陽的電腦！

 

「艾林姐，司逸姐的腿就是他害的！」

 

原來，秦藝斐為了拿到更多證據，去了鍾今陽家，「約會」碰運氣。

 

或許是自己的家裡更放松，她親耳聽到鍾今陽的失言。

 

「還是你這樣的女孩聽話可愛，不像那個王司逸那個神經病，一而再再而三地想去學校告我。」

 

「哼，無憑無據地做什麼夢，不知道我學校有人啊，還想冤枉我……活該斷腿！」

 

「他……太……可怕了……」秦藝斐渾身發抖，聲音也抖。

 

可以想象，她懷著多麼恐懼的心，偷來了這個電腦。

 

淚目了，我沒想到，曾經「嗚嗚嗚嗚」的她，哭得最兇，卻是這樣一個勇敢的女孩。

 

還說啥呢？！

 

立刻投入戰鬥，爭分奪秒。

 

18

 

瘋狂解鎖。料太多。

 

Dancegram 制作、傳播、牟利髒東西的那些證據被我收集得很全。

 

盡管這樣，作為主事人，最多也不過判十年、沒收財產。更何況他媽還可能救他緩刑。

 

但，隻要他能進去，第一步就達成了。

 

我這輩子沒跟這麼多人，說過這麼多話。在秦藝斐之後，還有 9 個女孩在知道真相後，她們聯名舉報了鍾今明。

 

他進去了。

 

我穿著快遞的工作服，親手給他媽送上了個大禮包，除了那些惡行的點點滴滴，還包括他平時謾罵他媽、詛咒他媽的所有素材，音頻的、視頻的。

 

破解他電腦、他房間裡的攝像頭，真的不是難事。

 

富二代叛逆起來，這麼變態，他媽的世界觀要崩塌了。

 

也一時反應不過來要救他。

 

時間差是個好東西。

 

我倒沒想到幕後大佬，也如此絕情。

 

他收到的快遞大禮包，裡面是鍾今陽電腦裡大佬的各類小視頻，包括他威脅「大佬不救他就自動發送舉報郵件」的錄音等等。當然，這裡面真真假假，AI 換臉、AI 音頻，沒有人會比我做得更逼真。

 

娈童犯，是監獄裡最討厭的人種，也是我找盡渠道遞進去的消息。

 

這是我跟鍾今陽學的，借刀S人。

 

且，條條道路通羅馬，充分必要條件, 盡量備齊。

 

遞出大禮包一周後，就傳出了鍾今陽自S的消息。

 

鍾今陽自S了，在監獄裡。

 

到底哪根線才是導火索, 已經不重要了。

 

至於大佬，我想應該沒有什麼能夠抵擋，一個母親, 對SS自己兒子的兇手的恨意吧。

 

這，當然是我再次遞出去的消息。

 

鍾今陽他媽的能耐，我低估了。

 

大佬，多半是要把牢底坐穿了。

 

19

 

看到大佬入獄的新聞那一刻,

 

我長長吐一口氣, 繃緊了快一年的神經，可算是能松下了。

 

鼻子一酸，眼窩一熱, 吧嗒吧嗒的淚珠, 控制不住地匯流成河。

 

讓我潸然落淚的不是這個成功。

 

而是，一條新微信，

 

「司逸醒了。」

 

20

 

三年後。

 

「司逸，晚上一起吃飯？」一大早，我拉開窗簾, 讓陽光照進來。工作室裡立刻灑滿金光。

 

「算了, 晚上還有兩節課呢。」

 

「你今兒生日，Kitty 還給你晚上排課呢？我跟她說說去。」

 

「別了。」

 

司逸每天都把自己弄這麼忙。

 

「前~旁~後 tendu， Rond de Jambe 到後 兩次……」

 

司逸穿著淺紫色的體服，下面穿杏色的長褲，一邊講動作，長胳膊帶著修長的指尖，在空中劃著迷人的弧線。

 

陽光照在她微笑的臉上，熠熠發光。

 

忙挺好，她高興就好。

 

大學畢業後，我就開了這個舞蹈工作室，司逸是當然的創始合伙人。

 

有錢的感覺，真好。

 

工作室在長朗創業園區, 樓下是三間教室， 樓上是我和司逸的住處。

 

我是甩手掌櫃, 恨不得天天待在樓上。

 

沒想到司逸尤其上心, 又是成人班，又是兒童考級，把這生Ťų₇意搞得紅紅火火。

 

「王老師，你好漂亮啊。」

 

「王老師, 我最喜歡你了。」

 

小孩兒們總痴痴地拉著她的手, 不願下課。

 

司逸寵溺地看著她的孩子們，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

 

「我不在國內的時候, 你們要乖乖的啊，不可以停止練功。「

 

還有十天，司逸就要踏上去英國的旅途了，她去遊學，全世界那麼多頂尖的舞團, 她要去看看。

 

巴黎歌劇院、莫斯科大劇院、意大利斯卡拉劇院、德國漢堡歌劇院……

 

我們來了，

 

是的，我們一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