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S在了顧乘最愛我的那一年。
我看著他頹廢潦倒,整日買醉。
看著他找了一個又一個與我相似的我女友。
直到第十年,沈昭昭出現了。
1
顧乘今天又喝醉了。
他靠在吧臺邊,神情疲憊,身上帶著濃烈的酒氣。
我飄在空中,不滿地捏著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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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左右看了看,身體一躍,鑽進了一個衣著豔麗的女人身體裡。
跌跌撞撞地踩著高跟鞋去扶顧乘。
他雙眼微闔,修長的手指搭在桌面上,食指上的戒指令人炫目。
看表面完全看不出這家伙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
我熟練地走過去,一把架起顧乘,扶著他就往外走。
這是我變成鬼的第十年,也是我留在顧乘身邊的第十年。
十年裡,我附到別人身上把顧乘送出酒吧的次數,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數不勝數。
我從他口袋裡摸出手機,隨手輸入密碼解開鎖屏叫了輛車。
氣喘籲籲地把他扶到路邊坐下,撐著腰累得要命。
看著靠在樹上人事不省的顧乘,我氣不打一處來,一把捏住他的臉,往兩邊一扯:
「顧乘!不過就是十年,你怎麼就從小呆瓜變成了大酒鬼!」
顧乘英俊的臉被我扯變了形,他迷迷瞪瞪地睜眼,一把攥住我的手。
「你是什麼人?」
「一個路過救你一命的好心人!」
我沒好氣地扯開他的手。
他歪倒在一邊,衣領松松垮垮地半開著,頭發凌亂。
顧乘這副模樣讓我想起了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
高中時候的顧乘是個乖巧的四眼仔,家裡有錢,成績也好。
但性格很孤僻,所以班裡有幾個小流氓老是欺負他。
堵廁所,摁水池之類的事情沒少幹。
發展到後來,他們甚至想把顧乘的衣服扒了,扔到男廁所門口。
當時我恰好經過,手裡拿著打掃衛生用的拖把。
我那時候被家裡寵得無法無天,性格也很是蠻橫,見到幾個人高馬大的男生也不怵。
揮著拖把就上前,給他們揍得屁滾尿流。
趕走了那群家伙,我撐著拖把大口喘著粗氣,回頭一看。
顧乘躲在角落,被我彪悍的樣子嚇得不輕。
我挑眉,扔掉拖把蹲到顧乘面前,一把摘下他鼻梁上厚厚的眼鏡:
「你是呆瓜嗎?怎麼被人欺負還站著一動不動?」
摘掉了眼鏡,顧乘俊秀的臉便映入我的眼簾。
我這人手欠,當即就伸手揪了揪顧乘的臉。
高中時期的顧乘軟乎乎的,被人揪了臉也不生氣,像隻小兔子一樣紅著眼看我。
委屈巴巴的。
我嘿嘿一笑,衝他伸出手:
「我叫許念,念念不忘的那個念。
「你這麼傻,那我以後就叫你小呆瓜好了!」
.......
衣角被人扯住,顧乘睜開眼睛,定定地望著我:「你想要什麼?」
他這話的語氣像極了古早電視劇的霸道總裁。
我被逗得笑了一下,也許是顧乘的表情太正經,我竟然真的開始認真思考這個醉鬼的話。
片刻,我附到他耳邊。
「我想要你忘記我。」
「.......」
2
環境幽雅的餐廳,一對璧人相對而坐。
「顧乘,好久不見。」
沈昭昭眉眼間笑意動人。
美女,真正的大美女!
就連飄在一邊的我都忍不住怦然心動。
可顧乘這個木頭卻還是一如既往地冷淡。
他衝沈昭昭點點頭,將手裡的菜單遞給了她。
顧乘最近日子不太好過。
顧家父母到了年紀,也開始催著顧乘結婚。
不過他們並沒有逼得太緊,隻是試探性地說讓顧乘見見,就算看不對眼,當個朋友也是好的。
面前的沈昭昭就是顧家父母看中的兒媳婦。
沈昭昭是沈家的獨女,性格溫柔沉靜,學歷也很高,和顧乘算得上是門當戶對。
再加上,她還是顧乘的高中同學。
如果說我的高中生活是雞飛狗跳的,那麼沈昭昭則和我完全相反。
她是老師眼中的乖乖女,是同學眼裡的學霸,也是學校裡最有人氣的校花。
她和顧乘一起參加過很多競賽,每每都能拿回最好的獎項。
意氣風發的少男少女,在競賽場上並肩作戰,角逐比拼。
聽起來都讓人覺得十分般配。
因此論壇裡,有關他們倆的 cp 樓蓋的最多,大家都戲稱他們金童玉女。
我撐著下巴,翻找著久遠的記憶。
正在此時,沈昭昭卻忽然啪的一下合上了菜單:
「顧乘,我們換個地方吃飯吧。」
她說完也不等顧乘反應,拎起包轉身就出了門。
她這是要去哪?
我和顧乘一臉茫然地跟在她身後,看著沈昭昭踩著 10cm 的高跟鞋,猛走了 3 公裡,一頭扎進了路邊的一家大排檔裡。
顧乘:「........」
我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心說美女的腦回路大多與眾不同,你多擔待些。
「沈小姐,你……」
顧乘坐在排凳上欲言又止。
「你是想問我為什麼會知道這種地方?」
沈昭昭熟練地抽出桌上的紙,擦了擦油乎乎的桌面。
「一開始是因為離家出走,銀行卡被我爸停了,渾身上下隻能摸出三十塊錢。
「最後實在是餓得沒辦法,隻好隨便找了路邊一家店填飽肚子。
「後來則是因為吃慣了這些地方,就再也離不開了。」
沈昭昭離家出走的原因,我之前有所耳聞。
似乎是跟她的男朋友有關。
據說沈家十分看重門當戶對,而沈昭昭的男朋友出身很是普通,因此沈家父母一直都不太滿意。
但沈昭昭和男友的感情卻很好,如膠似漆,甚至到了談婚論嫁的一步。
沈家父母自然是不允許女兒嫁給這樣的人,從中多番阻撓。
沈昭昭也十分執拗,直接離家出走。
好好的一個千金大小姐就這麼鑽進了社會的大染缸裡。
顧乘顯然也知道沈昭昭的事,他斟酌著開口。
「你來相親,你男朋友……」
沈昭昭撬開一罐啤酒,猛灌一口。
「他S了。
「和你家那位一樣。」
3
高三那年,我跟顧乘養了一條叫安安的小金毛。
是我在路邊撿來的。
當時它奄奄一息地躺在路邊,遍體鱗傷,渾身髒兮兮的。
但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眼就注意到了它。
也許是在看到它的那一刻,就讓我想起了當時可憐兮兮的顧乘。
一瞬間,心軟泛濫。
於是我脫下外套,抱著它去了寵物醫院。
從此,我和顧乘的生活裡就多了一隻可愛的小金毛。
我從小到大都沒養過活物,剛開始算得上是手忙腳亂,還好有顧乘在。
那時候我的身體狀況已經不太好了,經常性地咯血,頭暈,偶爾還會去醫院躺個兩三天。
我自己不在意,但顧乘卻緊張得要命。
什麼事都不讓我做,生怕我磕著碰著,幾乎都快把我當成了一個瓷娃娃。
我總笑他瞎操心,可顧乘卻充耳不聞。
顧乘對我的事情總是格外謹慎,領養了小金毛後,顧乘愣是兩星期沒讓我見著。
說是帶它去檢查身體,順便連疫苗也一塊打了。
兩個星期後的一個大晴天,我靠在醫院的長椅上,閉目養神。
耳邊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我睜開眼。
清俊的少年帶著狗狗,踩著細碎的陽光,朝我走來。
他走到我面前,彎腰把牽引繩遞給我。
黑色碎發撫過我的臉,我接過繩子。
顧乘單膝跪地,眼裡映著清亮的光。
.......
「顧乘,你說我們給它取個什麼名字比較好?
「它跟你長得這麼像,要不叫它乘乘吧!」
顧乘任由我在他耳邊「乘乘,乘乘」叫個不停,眉眼溫柔寵溺。
半晌,他拉住我的胳膊:「就叫它安安吧。」
「為什麼?」
「因為顧乘最想要的,是許念的平安。」
4
送沈昭昭回去的路上,顧乘去了趟寵物醫院。
醫生對顧乘已經很熟悉了,他隨手指了指一邊。
「檢查過了,它身體沒什麼毛病,就是年紀大了,器官開始老化,所以才會嗜睡了些。你也別太擔心了。」
他看了顧乘,補了一句:「雖然我知道你不差錢,但隔一天檢查一次未免也太頻繁了吧!
「你不心疼錢,我還心疼呢!」
顧乘笑了笑,也不反駁,把安安抱起來,準備離開。
醫生欲言又止,終於開口:「生老病S是很正常的,你……你也不要太……」
顧乘回頭,眼中晦暗不明。
「我沒能留住它的主人。
「現在,連它也要留不住了嗎?」
醫生沉沉嘆了口氣,不再多說。
沈昭昭站在門口,見他出來,剛想說什麼,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她就是你的新女友?」
我敏銳地一抬頭,心說不會這麼巧吧?!這聲音怎麼那麼像顧乘的前女友們?
之所以說「們」,是因為顧乘的前女友都有一個共同點。
——那就是她們都很像我。
前女友站在樓梯上,抱臂冷哼,語氣諷刺,
「跟你那個白月光一點也不像啊!你怎麼會看上她?」
白月光是她們對我的簡稱。
我其實不太喜歡這個稱呼,畢竟這麼多年聽了太多次,都快有點 PTSD 了。
特別是在顧乘前女友們的某個群裡。
S去的白月光幾個字每天都要被提上八百次!
最嚴重的一次是群中某個姑娘被顧乘分手後,在群裡激情吐槽:
「顧乘是不是有病啊!
「談什麼戀愛!天天啥都不幹,就讓我坐在那當雕塑!勞資的屁股都要劈成兩瓣了!」
小姐妹們群情激奮。
「對啊對啊!要這樣他還談什麼戀愛,直接做個跟他白月光一模一樣的等身娃娃不就好了!」
有一說一,顧乘家裡確實有一個我的等身娃娃。
是他的某任前女友送的,現在還被好好的放在衣櫃裡……
都怪顧乘!
正在此時,站在不遠處的前女友忽然走到沈昭昭面前:
「如果你真的是他的女朋友,我勸你別對他動心。」
沈昭昭下意識問:「為什麼?」
前女友瞥了顧乘一眼。
「除了他那個白月光,他不會喜歡上任何人!」
顧乘側頭:「......為什麼不會?」
他的視線越過我,落在了沈昭昭身上。
我的心髒陡然漏跳一拍。
5
「你…」
前女友驚愕地睜大眼睛,視線在沈昭昭和顧乘之間來回移動。
「你真打算忘記她?」
「嘀嘀嘀——」
電話聲突兀響起,打斷了她的話。
顧乘看了眼手機,背身接通電話。
「小顧啊,今天有空的話來家裡一趟吧!我們收拾了一些念念的東西……」
「好,我現在就過去。」
一邊的前女友則拉著沈昭昭,說跟她一見如故,倆人要一塊去逛街,讓顧乘先走。
顧乘見狀,看了眼沈昭昭,見她點了點頭,這才轉身離開。
背後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
「你是怎麼拿下那座冰山的啊?!
「要知道他可是守著白月光過了十年诶!!」
........
顧乘敲了敲許家的門。
開門的是個七八歲的小女孩。
「媽媽!有客人來了!」
女孩蹦蹦跳跳地往回走,紅色的頭花在空中劃過一條線。
我S後的第三年,爸媽領養了個女孩。
取名叫許長憶。
我跟著顧乘進了屋。
家裡的擺設變了很多,沙發上多了幾個粉色的布偶,客廳的牆壁前掛著一張全家福。
三口之家。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全家福裡許長憶燦爛的笑臉,心裡五味雜陳。
「小顧,你來啦!」
我媽從廚房裡走出來,指了指樓上。
「東西放在念念的房間裡,是個八音盒。
「盒子底下還刻著你和念念的名字…」
八音盒是顧乘第一次送我的禮物,是他自己親手做的。
我一直都很珍惜,所以把它放在了書架的最上邊。
沒想到現在才被找到。
八音盒被顧乘輕輕打開,清脆的樂聲響起。
我閉上眼睛,過去的一幕幕仿佛幻燈片一般在腦海裡放映而過。
我S後的第一年,顧乘整日整夜地待在墓園裡,誰叫都不肯出去。
後來顧家父母終於受不了,以S相逼,總算讓他回了家。
第二年,他的生活勉強恢復了正軌,隻是他開始喜歡上酗酒。
總在半夜喝得酩酊大醉,然後醉醺醺地倒在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