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陸津的第十年,聽到他跟兄弟傳授經驗。
「吃定女人的最高手段是沉沒成本。」
他一句話,點醒了我這個賭徒。
至此,我終於決定放棄他。
接受家裡的聯姻安排,跟一個隻見過兩面的男人結婚。
但婚禮當天,陸津卻不請自來。
他紅著眼問我:「你喜歡了我十年,難道甘心就這麼放棄嗎?」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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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我這個年紀,身邊的朋友基本上都已經結婚。
今天參加的聚會也是訂婚宴。
來得比較晚,我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知曉內情的朋友看了眼坐在不遠處,跟幾個小姑娘調笑的陸津,轉頭問我。
「這麼久了,你倆還沒和好?」
她挑了挑眉,打趣道:「可以啊程念,這次怎麼沉得住氣?」
「你家裡不逼你了?」
我輕輕笑了下,溫聲解釋:「我訂婚了,所以他們現在不怎麼管我。」
朋友難以置信,聲音驟然提高。
「你訂婚了?」
她這一嗓子,瞬間吸引了包廂裡所有人的注意。
連陸津也斂眉看向我,臉色微沉。
我一說訂婚,大家就理所當然地覺得跟我訂婚的人一定是陸津。
於是紛紛笑罵他:「陸津你可真不夠意思,訂婚都不跟我們說一聲?」
陸津立即撇開關系。
「誰跟她訂婚了?」
他懶散靠在沙發上,臉上對我的譏諷顯而易見。
「程念,說謊也要有個度,你說說我什麼時候跟你訂婚了?」
這下大家瞬間明白過來什麼。
有人可憐我,有人在看我的笑話。
也有人幫忙打著圓場:「陸津,程念開玩笑呢。」
我自小是個溫吞的性子,臉皮又薄。
但這樣尷尬的場面,陸津已經不知道讓我經歷了多少回。
以前會覺得難過,難堪,眼淚忍不住地往外湧。
可現在卻好像已然習以為常。
我垂下眼睑,整理了情緒。
準備開口解釋,卻又聽見陸津問我:「程念,想用這種把戲逼我跟你結婚?」
「誰教你的?」
我笑了笑,坦然對上陸津的目光:「沒人教我。」
「我是真的訂婚了,而且很快就會結婚。」
「當然,新郎並不是陸先生,大家不要誤會了。」
包廂裡安靜得很,大家的視線在我和陸津之間來回轉。
而陸津目光卻始終定格在我身上,直到我因為接電話離開。
門關上的那一刻,才聽見裡面有人不禁詫異:「程念真的要跟別人結婚了嗎?」
之後他們說了什麼我無從知道。
但接完電話,回去時,剛好聽見陸津那句:「我倒要看看,除了我,誰會願意娶她。」
「程念跟你鬧著玩呢。」
他兄弟拍了拍他的肩:「程念喜歡你那麼多年,她不會嫁給別人的。」
「就是啊。」
「你們在一起也有十年了吧?」
有人感嘆道:「十年啊,程念怎麼可能放棄你們十年的感情。」
「再說,陸津你最懂拿捏女人。」
「程念這些年不是一直都被你吃得SS的嗎?」
聽到這裡,我輕輕關上門。
轉身往外走。
的確,陸津一直都很懂怎麼拿捏我。
所以以前不管他做了什麼讓我難過的事情,我都會想——
已經在一起十年了,就再原諒他這一次吧。
我就像個賭徒。
賭他喜歡我,不會讓我太失望;賭我們十年感情最後一定能修成正果。
賭徒都這樣。
一旦上桌,就壓上全部身家。
如果不是輸得傾家蕩產,很難醒悟。
2
我和陸津從小就認識,青梅竹馬的情分。
兩家關系好,婚約也是從小就訂下的。
直到十六歲那年,真假千金的狗血戲碼發生在我身上。
那個突然到來的女孩告訴我:「程念,你是冒牌貨。」
「你擁有的一切都該是我的。」
「這個幸福的家是我的,爸媽是我的,連陸津也應該是我的。」
所有人都要求撥亂反正,隻有陸津不答應。
「我喜歡的人是程念,以後要娶的人也隻會是程念。」
十七歲的陸津會牽著我的手,跟我保證:「他們都欺負你,但我一定會給你撐腰。」
這句話我信了很久很久。
在此後許多年裡,陸津確實給我撐過一段時間的傘。
隻是十六歲到我二十六歲這一段路太長了。
陸津撐在我頭頂的傘早就在不知不覺中壞了。
他那句:「我不會讓你嫁給別人,我一定會娶你。」
成了困住我的枷鎖,也被陸津當作隨意踐踏我的底氣和籌碼。
因為他知道,不嫁給他,我就隻剩下被程家隨便送出去聯姻這一條路。
就像他親口對他兄弟說的:「程念沒有別的選擇,她隻能等我娶她。」
其實我本來是可以有其他選擇的。
我十八歲那年小提琴獲獎,有知名老師願意幫我寫推薦信。
而我也順利通過了語言考試,通過了面試申請,甚至拿到了最後的 offer。
可陸津在我爸媽面前輕飄飄地說了一句:「不想分開。」
於是他們就燒毀了我所有的材料。
我哭著質問陸津:「你是故意的?」
陸津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他隻說:「程念,我真不想跟你分開。」
「可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我出國留學,你等我回來。」
「你明知道伯克利是我的夢想。」
陸津語氣驟冷:「程念,你別那麼自私。」
「你去實現自己的夢想,憑什麼要我留在國內等你?」
我沒到有一天能從他嘴裡聽見這樣的話。
一瞬間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你也可以不用等我啊……」
那是我第二次覺得陸津好像已經變了。
第一次是他聚會時玩遊戲輸了。
在喝酒和親吻旁邊的女生之間,他選擇了後者。
當時我並不在場,視頻是事後朋友發給我的。
我去找陸津,想要一個解釋。
他不耐煩地敷衍我:「遊戲而已,你沒必要當真。」
在一起的這十年,我動過無數次想分手的念頭。
但陸津總能說服我,哄好我。
他說:「程念,是人都會犯錯,你要給我改正的機會。」
「你真的舍得放棄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嗎?」
「程念,跟我分手了,你那唯利是圖的父母隻會讓你跟老男人聯姻,是選擇我還是選擇老男人,你自己看著辦。」
「程念,不管我現在怎麼樣,以後我要娶的人隻會是你。」
「等我玩夠了,我們就結婚。」
「我錯了程念,看在我喜歡你的份上,你就再原諒我這一次吧。」
這些話他翻來覆去對我說了太多次。
無論是出於喜歡,還是不甘心。
我等了陸津一年又一年,原諒了他一次又一次。
直到那天,他的一句話徹底點醒了我這個賭徒。
讓我終於下定決心放棄他。
從精神上,完全離開他。
3
聽見陸津說:「吃定女人的最高手段是沉沒成本。」
是在他兄弟組的一個局。
幾個男人湊在一堆,找他取經。
有人說:「沉沒成本的前提是足夠愛。」
陸津聽完,很得意地笑了下:「對啊,程念足夠愛我。」
而因為他的一個電話就匆匆趕過來的我,在聽見「沉沒成本」幾個字後愣了許久。
陸津的這句話突然點醒了我。
也許我對陸津的愛早就在這幾年中,被消磨殆盡了。
也許我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喜歡他,那麼離不開他。
執著至今,不過是因為他口中的沉沒成本。
在陸津身上付出太多,所以總想著能從他身上得到回報。
不舍得,不甘心。
但上錯了車,總不能因為付了錢就一直坐下去吧?
立即下車才是及時止損。
這一刻我突然想明白:沉沒成本不參與重大決策,人要想贏就必須敢輸。
在我愣神的這十幾秒,陸津已經看到我。
他臉上的表情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復如常。
他像無事發生一樣,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過去。
我沒動。
站在原地又愣了好一會兒,才突然笑了笑。
釋然般看向陸津,說道:「你出來一下,我有話想跟你說。」
被我當眾拂了面子,陸津嘴角的笑意霎時沒了。
他蹙著眉頭,與我無聲對視,始終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許久,才不耐煩地開口:「你要說什麼?就在這兒說吧?」
包廂裡其他幾道目光也同時聚集在我身上。
我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斂下眼睫,解開鑰匙扣上的平安符,放在門邊的小桌上。
「我是想跟你說分手。」
「平安符還給你。」
這枚平安符是他親自為我求的,他那裡也有枚我一步一叩首為他求來的。
陸津在看見平安符後,臉色一沉。
他身邊的幾個兄弟也露出驚訝之色。
畢竟跟陸津在一起這麼年,無論他再怎麼過分,我都從未說過分手這兩個字。
「因為什麼?」陸津問我。
他嘴角勾著譏諷的笑:「因為我剛才的那句話?」
我沒有回答。
轉身離開時,陸津才怒氣騰騰地站起身。
他走到門邊,將自己那枚平安符和我的那枚一起扔出窗外。
「不要那就一起都扔了。」
看著陸津那張冷漠的臉,我忽然想不明白自己從前為什麼那麼喜歡他。
想不明白才最好。
想不明白,就說明我想明白了。
……
走出會所沒一會兒,我就接到了家裡的電話。
「你現在馬上回家。」
聽她的語氣,我就猜到陸津肯定是已經將我提分手的事情告訴他們了。
這是陸津一貫的手段。
每次吵架鬧矛盾,他會先哄我幾句,哄不好就打電話給我爸媽。
他知道我的處境,清楚怎麼掌控我。
「程念,你還以為自己是我的女兒嗎?」
剛進門,媽媽就一巴掌扇在我臉上。
「北城誰不知道你是冒牌貨?離了陸津,你還能找到更好的嗎?」
「你馬上去給陸津道歉,求他跟你和好!」
「你知不知道,你爸跟陸家的合作才剛開始?」
她罵完,就輪到爸爸出來做好人。
爸爸拉著我在沙發上坐下:「念念,你媽媽也是為你好。」
「你們在一起這麼久了,也不能說分就分了。」
「乖,打電話去認個錯。」
說完,他便拿走我的手機,撥通陸津的電話。
「喂?」
聽到電話那頭懶散的聲音,我都能想象出陸津此刻是怎樣一副得意的面孔。
爸爸眼神示意我說話。
我接過手機,輕聲開口:「陸津,你還是這麼讓人惡心。」
電話被爸爸搶過去,瞬間掛斷了。
媽媽的巴掌接踵而至。
「程念!」
我將散亂的頭發攏到耳後,笑著看向爸爸。
「你們之前說,等我結婚了,為你們帶來聯姻利益,就把證件還給我,讓我把戶口遷出去。」
「這話還算數嗎?」
看著愣住的兩人,我繼續道:「如果算數的話,我可以接受你們的聯姻安排。」
「反正陸津也沒打算娶我,那我就嫁給別人好了。」
4
來參加這個相親局之前,我就已經想象到對方會是什麼樣子。
我是個假千金。
在利益至上的豪門中,幾乎沒有任何價值。
媽媽說:「雖然你不是我的親生女兒,但好在這張臉無與倫比 ,總有好色之徒能看上你。」
可梁司祁絕不像那般膚淺之人。
他本身容貌上乘,五官英俊立體,一米八幾的個子站在人堆裡也是扎眼的存在。
舉手投足間透著矜貴優雅。
見他在我對面的位置坐下,我有些意外。
梁司祁仿佛看出我的疑惑,他輕輕笑著,主動開口解釋:「我比程小姐大六歲。」
「年紀到了,家裡也著急。」
說完,他抬了下鼻梁上的銀邊眼鏡,繼續道:「也是因為家裡有老人生病了,希望借我的婚事衝喜。」
「程小姐,如果你介意的話……」
我急忙擺手:「不介意的。」
訂婚之前,我一共隻見過梁司祁兩面。
一次是相親那天的初見,一次是在我們的訂婚宴上。
訂婚宴很簡單,也隻請了兩家重要的親戚。
並未對外聲張。
梁司祁因此覺得對不起我。
「抱歉,時間太趕也來不及準備其他的。」
「實在太委屈你了。」
我搖了搖頭,寬慰他:「沒事,本來就是我提出的盡快結婚。」
「這樣已經很好了。」
我並不在意場面上的東西。
現在,我隻想盡快跟他舉辦婚禮。
婚禮結束,爸媽才會把證件還給我,我才能徹底脫離那個家。
至於以後,我和梁司祁的婚姻該怎麼辦,我和他早就已經商量好了。
本來一切都計劃妥當。
我會在我二十六歲這一年迎來新生。
但偏偏意外還是發生了。
從朋友的訂婚宴上離開後,我接到了陸津的電話。
他似乎喝了酒,語調模糊地問我:「你真的跟別人訂婚了?」
這個電話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看清手機屏幕顯示的來電人後,我才確認是他。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