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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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迎春花妖,花蕊可治百病。


 


得知此事後,裴軒迫不及待地讓我用花蕊救治他的妾。


 


我不願。


 


他就找來道士,設下誅妖法陣,強奪花蕊。


 


看到渾身是血的我後,裴軒眼裡似有愧疚,他說:


 


「明珠,花蕊之事是我欠你的,日後我多陪陪你,你莫要再鬧。」


 


可他不知道。


 


離了花蕊,我隻能再活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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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裴軒握著花蕊離開的時候,腳步匆匆,生怕晚了一步就救不了妾室婉清。


 


他走得太快,快到沒有聽到我的呢喃。


 


「阿軒,好疼啊,我好疼啊。」


 


若是平常,裴軒聽到我喊疼定會著急,他一定會放下手中所有事,關切地問我,哪裡疼?有沒有好一點?


 


而不是像現在一樣,不顧我的性命,為了救治另一個女人親手剝去我的花蕊。


 


剝去……我的性命。


 


花蕊如同人類的心髒。


 


離了花蕊,我隻能再活七天。


 


一滴淚落下。


 


不得不承認,裴軒變心了。


 


他好像,不喜歡我了。


 


丫鬟碧荷走上前扶我,語帶埋怨:


 


「夫人,莫要傷心,您是妖,離了花蕊沒什麼大不了的,而婉夫人不一樣,她等著您的花蕊救命吶。」


 


我順著她的力站起,問道:


 


「你怎麼知道我離了花蕊沒什麼大不了的?」


 


碧荷語塞,沒有回答。


 


我自嘲一笑。


 


裴軒也是這樣認為的。


 


方才,我跪在地上哀求他不要剝我的花蕊,沒了花蕊我會S。


 


而他神色雖有動容,卻還是咬緊牙關,用利刃剝開我的胸膛,強取花蕊。


 


鑽心疼痛襲來,我失了力氣跪趴在地上。


 


他等了一秒鍾,確認我的傷口在愈合後松了一口氣,隨即冷下臉。


 


「你果然是騙我的,迎春花妖自愈能力極強,區區一枝花蕊,怎會要了你的命?」


 


他失望地看著我。


 


「我知道你是吃婉清的醋,所以才不願意救她,但人命關天,豈能容你肆意妄為?」


 


「明珠,你一直乖巧,什麼時候也學會了撒謊?」


 


我沒有撒謊,但不知道為什麼,裴軒他們都不信我。


 


裴軒走後,我失魂落魄回了寢房。


 


碧荷將我扶到床上後就跑沒了影,她心中有氣,急著去向祖母告狀,甚至都沒來得及伺候我換身衣服。


 


血跡還印在胸口處,但傷口早已愈合。


 


我撫上胸口,看著鏡子裡自己不老的容顏,緩慢落下一滴淚。


 


作為一隻妖力微弱的妖,我庇護不了裴家任何一個人,甚至連自己的花蕊也保護不了。


 


真可悲啊。


 


我閉上眼,沉沉吐出一口氣。


 


隻有七天可活了。


 


2


 


我是一隻迎春花妖。


 


從化形那一刻起,我就待在侯府裡。


 


他們說,我是裴家的保護神。


 


第一次見到裴軒的時候,是在侯府後花園,那時他剛滿十歲。


 


祖父得知我化形後喜極而泣,跪在地上,不斷感謝上天,嘴裡斷斷續續說著:「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據說裴家祖上有一隻迎春花妖,妖力強大,庇護裴家百年不倒,無病無災。


 


她身S時,留下一顆花種,種在裴家後花園中,等到時機合適,新的花妖便會誕生。


 


而我這顆種子,祖父的祖父就一直在等,足足等了三百年,才見到我。


 


祖父以為我會像書中記載的那般妖力強大,能夠庇護裴家重新走向輝煌,所以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他就把我許給了裴軒。


 


剛化形時我還什麼都不懂,裴府上下告訴我。


 


我是裴軒的妻子,我的使命,是保護好裴家,保護好裴軒。


 


我也是一直這樣做的。


 


可後面他發現,我妖力微弱,除了自愈能力和不老的容顏外,我沒什麼用處,甚至連治愈他人都做不到。


 


裴府對我的態度,漸漸由崇拜到不屑。


 


而裴軒卻對我充滿向往,他對我的身份很是好奇。


 


成親後,祖母日益刁難我,是裴軒將我護在身後,他說,我是他的妻,願祖母對我寬容些。


 


他求祖母,不要為難我。


 


祖母明面上不說,背地裡暗自欺辱我。


 


裴軒發現後,他不聲不響地跪在院子裡,祖母每欺負我一次,裴軒就跪滿兩個時辰,無論刮風下雨。


 


祖母不心疼我,但心疼他,沒跪幾次,她就不再找我麻煩。


 


此後,我們過了十年恩愛時光。


 


直至婉清出現,裴軒溫柔的臉龐逐漸變得冷漠,甚至變成青面獠牙的魔鬼,大張著嘴要吃了我。


 


我猛然驚醒。


 


才發覺自己做了噩夢。


 


神情恍惚,我從不做夢的。


 


嫁給裴軒那年他才 16,本以為我們會恩愛到老,可如今十年過去,裴軒變了。


 


兩年前,他外出經商,回來的時候身邊多了一名女子,叫婉清。


 


聽說,婉清救了他的命。


 


他為報恩,納了婉清做妾。


 


但婉清是獵妖世家,她的父母皆S在了妖的手裡,因此,她格外討厭我,第一次見面,她就恨紅了眼。


 


此後相見,說話更是夾槍帶棒,我明明沒欺負過她,她卻暗地裡汙蔑了我好多次。


 


她總做出一副嬌弱模樣,仿佛在我這裡吃了天大的虧,裴軒每次都很憐惜她,時間久了,在裴軒眼裡,我已經是一個滿心惡毒,隻知道爭風吃醋的壞妖了。


 


因為她,我失去了裴軒,失去了花蕊。


 


馬上,就要失去性命了。


 


我悶悶想著,抱膝坐在床上。


 


不一會兒,碧荷回來了,她高昂著頭顱,眼裡有些幸災樂禍。


 


「夫人,老夫人傳見你。」


 


3


 


不知碧荷如何說的,祖母見到我很是生氣,她摔了一個碗,罵我多年無所出,後又罵我善妒。


 


最後,讓我去外面跪著。


 


她一向看我不順眼,若是從前,我說跪也就跪了。


 


妖嘛,跪兩個時辰不痛不痒的。


 


可我失去花蕊後做什麼都沒力氣,就連御寒的能力也沒有,方才一路走來,冷風直往我骨子裡鑽,更別提在那冰天雪地裡跪著了。


 


「我若不跪呢?」


 


我抬起眼,直勾勾盯著祖母。


 


一向聽話的我第一次反抗,祖母氣紅了臉,她胸膛大幅度起伏,怒拍桌子。


 


「大膽!你居然敢忤逆我!李嬤嬤!拉下去!反了天了!」


 


說著,兩位嬤嬤氣勢洶洶走了過來,押住我。


 


我竭力抵抗,可我發現,我抵不過她們倆。


 


被壓著跪在雪地裡時,我終於認清一個事實。


 


我的妖力,更弱了。


 


先前她們根本奈何不了我,而現在,我如同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不知何時下起了雪,冷風呼呼地往我身上吹。


 


凍得我渾身僵硬,就連心,也被凍住了。


 


好冷啊。


 


我抬眼看向祖母,她手裡抱著暖壺,屋子裡燃著炭火,眼神憤憤地盯著我。


 


「沒用的東西!夫君還以為她是大妖,好吃好喝地供養著,卻沒想到是個廢物!」


 


「若是安分也就罷了,可偏偏愛爭風吃醋,妄圖霸佔軒兒一人,成婚多年無所出,軒兒娶你何用!」


 


她氣急,緩了口氣又繼續罵:


 


「你怎麼不去S!!!如今還佔著軒兒正妻的位置,裴家娶了你,真是晦氣!」


 


我自嘲一笑,隻因我妖力微弱,不能像前幾任花妖一樣讓裴家強大,所以我就被肆意辱罵。


 


可……這十幾年來裴府上下的病,都是我用血醫的呀,就連祖母前年得了風寒,病入膏肓,也是我割了自身血肉治好的。


 


祖母還在繼續罵,我越來越冷,眼眶一圈一圈地發黑。


 


極度冰寒下,我心底起了怨。


 


人類就如此貪心嗎?


 


裴家祀堂裡分明還供奉著花妖的畫像,畫上人與我長得一模一樣。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呢?


 


昏迷前,我仿佛聽到了裴軒的聲音。


 


「明珠!」


 


他嘶吼著,從遠處跑來。


 


4


 


我醒來時,天已經黑了。


 


裴軒坐在床邊看書,守著我。


 


看到他,我有些怔愣,他有多久沒來過我房裡了?


 


好像很久很久了。


 


年初的時候,婉清染了風寒,病情反反復復,一直不見好。


 


可,我也懂醫。


 


我把過她的脈,婉清根本沒病,她裝的。


 


我如實告訴了裴軒,婉清脆弱地咳了幾下,而裴軒皺著眉頭,不知有沒有信我。


 


第二天,婉清突然口吐鮮血,氣若遊絲。


 


她中了毒!


 


婉清身邊的丫鬟一口咬定她喝了我的藥才變成這副模樣,我怒斥她胡說。


 


我給婉清開的藥隻是些強身健體的藥。


 


裴軒臉色陰沉,他派人去我房間裡搜,結果在我房裡搜出來了一包鶴頂紅。


 


裴軒勃然大怒,他朝著我怒吼:


 


「明珠!你到底還要鬧到什麼時候?」


 


「因為嫉妒,你就要害了婉清嗎?」


 


「從前我怎麼沒發現你是這樣的人?」


 


婉清性命垂危,情急之下,裴軒割破了我的手腕,滴了一碗血。


 


劃破,傷口很快愈合,繼而又劃破。


 


裴軒整整劃了我二十三次。


 


我自愈能力強,但我也會痛。


 


我怕痛,哭著求他停手。


 


裴軒態度冷漠,絲毫不在意我的哭求。


 


他為了婉清傷我。


 


我對他失望,漸漸怕了他,也怕了婉清。


 


自那以後,婉清總是隔三岔五地生病。


 


裴軒經常去照顧她,時間久了,他越來越喜歡她,越來越厭惡我。


 


既如此,我也不自討沒趣地湊上前去了。


 


直到今天,婉清的病又加重,裴軒聽說我的花蕊可治百病,二話不說剝了我的花蕊去救她。


 


見我醒來,裴軒放下手中的書,他眸色沉沉地看著我,良久嘆了一口氣。


 


「花蕊之事,是婉清和我欠你,日後我多陪陪你,你莫要再鬧。」


 


我靜靜聽完,沒有說話。


 


哀莫大於心S。


 


如今我對裴軒,失望透頂。


 


從前我說話,裴軒覺得煩,如今我不說話,他又不滿意,皺著眉頭,拉過我的手語重心長對我說:


 


「明珠,要記恨你就恨我,別恨她。」


 


話落,裴軒頓了頓。


 


「婉清懷孕了,這是我第一個孩子。」


 


孩子很重要。


 


我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轉著眼珠看向他。


 


裴軒神情復雜,有些許愧疚,有些許埋怨,更多的則是防備。


 


他怕我傷害婉清。


 


猛然之間我就笑了。


 


抽出身後枕頭丟向他,嘶吼道:


 


「滾!滾啊!」


 


裴軒狼狽離開,臨走前,他落了鎖,叮囑碧荷:


 


「明珠善妒,日後就將她關在房內,等婉清順利生下孩子再放她出來。」


 


明珠善妒。


 


眼淚洶湧而出。


 


我不禁回想起這些年來我與裴軒的恩愛時光,從前,他誇我心善,誇我細心,誇我溫順。


 


我們相愛了十年,如今,因為婉清,他說我惡毒善妒。


 


我恨,我怨,我痛。


 


但我沒有辦法。


 


人類易變。


 


從前的海誓山盟都作不得數。


 


「咳……咳咳……」


 


氣急攻心,我忍不住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咳完後,我頭腦嗡鳴,帕子上鮮紅一片。


 


這是失去花蕊的第一天。


 


身體內部開始破敗。


 


5


 


迷迷糊糊間我睡了過去。


 


被鎖起來後,他們對我不管不問,我想喝水都沒人給送。


 


他們在做些什麼呢?


 


我使用妖力,慢慢往外看。


 


碧荷正在耳房裡打盹兒。


 


行至一半,遇到了打更的王叔,他是個聾啞人,卻是府中為數不多對我釋放善意的人。


 


再往前走,我看到了裴軒。


 


他正坐在榻上,將婉清圈在懷裡,給她讀《三字經》。


 


婉清肚子明顯,看起來已經有五個多月了。


 


突然,她驚叫一聲,同裴軒說:


 


「相公,孩子踢我了。」


 


裴軒大掌撫上她孕肚,深情溫柔。


 


「調皮,不準踹娘親,乖乖長大,早點出來。」


 


氣氛溫馨,兩人臉上都含著幸福美滿的笑。


 


從前,裴軒也是這樣待我的。


 


可現在。


 


無人在意我破敗的身軀。


 


也無人在意我的性命。


 


他去愛婉清了,丟下了我。


 


我透支著妖力,自虐般看著,即使身體不適,我也強撐著。


 


直到窗外忽然衝進來一隻白雀,他打斷了我,旋身化形。


 


我再也忍不住吐出一口鮮血。


 


血液噴灑在眼前人的白袍上,如同雪天裡綻放的紅梅。


 


他渾身通白,黑發逶迤,不可置信睜著一雙眼睛,看自己衣袍上的血跡,看我。


 


疑惑歪頭,語含不解:


 


「迎春,你怎麼把自己搞成了這副模樣?」


 


我微微一愣。


 


「你……認識我?」


 


自化形後,我從未出過侯府。


 


裴軒說外面有很多獵妖人,像我這樣的小妖出去很容易小命不保。


 


有一次,我偷偷溜出府,結果沒過多久就遇上了獵妖人。


 


那次,我受了重傷,才逃回府。


 


自那以後,我再也沒出過侯府,所以我從未接觸過同族。


 


他上前一步,顫抖著牽起我的手,眼神悲傷,從他的眼神裡,我清晰地看到了心疼。


 


他在……心疼我。


 


「你忘記我了嗎?迎春。」


 


「我是知更啊。」


 


知更……


 


知更鳥。


 


腦海中突然多了一個畫面,白色幼鳥跟在我身後,伸出受傷的翅膀,嘰嘰喳喳地喊痛。


 


要我醫治。


 


「知更?」


 


腦海中劇痛襲來。


 


「我想不起來了……我想不起來了。」


 


腦袋脹痛到要炸掉,我竭力捶著腦袋,試圖緩解疼痛。


 


忽然,一滴溫熱的淚落在我手背上。


 


知更抱住了我,用妖力安撫。


 


「迎春……別怕,我在,別怕。」


 


莫名其妙,我安穩了下來。


 


知更的眼淚一直往下掉,他通紅著眼,不斷地往我身體裡輸送著妖力。


 


白色妖力進入我的身體,又消散在空中。


 


我抓住他的手,平靜道:


 


「沒用了,知更,我要S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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