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霸凌者故意抓拍我的醜照，並以我的名義發到抖音上。

 

配文：「大家幫我看看，crush 是不是偷在看我呀～」

 

結果遭到全網群嘲，噴我自作多情。

 

然而次日 crush 找到我，紅著臉道：

 

「抱歉，我不是故意偷看你的。」

 

1

 

校醫務室裡，校醫正在刷抖音，她瞥了眼我膝蓋上的擦傷，隨手指向藥櫃上的碘伏：「喏，你先自己消下毒吧。」

 

然而當她抬眼看清我的正臉時，忽然愣住了，表情一下變得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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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手機屏幕轉向我，指著視頻裡的照片，狐疑道，「這人……不會就是你吧？」

 

我茫然看去，卻見在甜膩的配樂下，照片裡的其他同學都被打上了馬賽克，唯獨中央的我清晰可見：

 

眼睛半閉、嘴巴微張，狂風迎面掀開我厚厚的劉海，露出一塊足有半個額頭大的彎鉤狀胎記。

 

除此之外，在照片的右下方，一個隻露出側顏的白襯衫少年還被特意圈起來。

 

視頻下面配文：「大家幫我看看，crush 是不是偷在看我呀～」

 

我大腦「嗡」得一片空白，校醫見狀面露不屑，又點開評論。

 

【他可以看任何人，唯獨不可能看你（微笑）】

 

【這很難評，比我意淫我 cp 時還離譜。。。】

 

【哪來兒的自信小學生？去看看眼科吧，自戀也要有個度】

 

【什麼小學生，都是高中生了，看校服應該是一中的學生】

 

「我說你私底下妄想也就行了，發到網上去幹什麼？」校醫教育我：「真給學校丟臉！」

 

我隻感到一股寒意上湧，口中嗫嚅：「不、不是的……這不是我發的……」

 

「行了別狡辯了，你那點小心思我還不懂？」校醫不耐地打斷我的話：「覺得不好意思就趕緊回去把視頻刪了，還是個學生呢，滿腦子情情愛愛的像什麼話！」

 

膝蓋上的擦傷也沒處理，我幾乎是從校醫務室落荒而逃，踉跄著奔向教學樓。

 

難怪今天從進學校起就有人對我指指點點，難怪那些小團體看見我就彼此交換眼神，捂嘴竊笑……

 

孤立、排擠、惡整。

 

我原以為自己早已麻木，早已習慣了這些腐爛在無聲角落的隱形霸凌。

 

然而就在前天的校運動會上，學校裡最受歡迎的女生桑詩霖突然提議要給我拍照。

 

看著對方笑盈盈的友善面孔，我受寵若驚，忍不住幻想一段友誼的展開。

 

因而當我看見成品裡堪稱滑稽的自己，也忍著不適沒要重拍。

 

出於討好型人格，更出於心底殘留的希望——

 

或許對我的孤立會從此結束，或țŭ̀ₘ許我真的能交到朋友。

 

或許我的青春，還能重新煥發生機。

 

眼淚控制不住地奪眶，我看不清眼前的路，腳下更是被什麼一絆。

 

「唔！」

 

我重重前撲在地，才在操場擦傷的膝蓋又被教學樓的瓷磚二次傷害，痛得眼前發黑。

 

「嗤。」

 

下一秒，熟悉而惡劣的笑聲從我頭頂傳來，叫我的心髒因恐懼而本能地一縮。

 

是他——

 

杭子琰懶洋洋地收回腿，居高臨下地俯視摔倒的我：「喂，小月亮，怎麼連個路都走不好，你要不去看看小腦吧？」

 

他的話一出，走廊上立刻有其他譏笑聲附和。

 

杭子琰家有錢有勢，與桑詩霖還是青梅竹馬，在學校向來是最受歡迎和追捧的那類人。

 

他若想欺負誰，有的是幫兇。

 

而他叫我「小月亮」也並非昵稱，而是在嘲笑我額頭上又大又醜的胎記。

 

膝蓋和手肘痛得像是要碎掉，我拼命吸著涼氣，強撐著想爬起身。

 

「呦，這就哭了？」瞧見我泛紅的眼眶，杭子琰冷笑著面露嫌惡：「就這點出息，還敢喜歡荀塵，你他媽也配？」

 

我臉色發白，渾身痛到哆嗦，溺水似的呼吸不上來。

 

荀塵就是照片裡那個被圈出來的白衣少年，也是學校裡穩定而低調的年級第一，追求他的迷妹不少。

 

可我暗戀的人從來不是荀塵，我曾經真正喜歡過的——明明是他啊。

 

「詩霖給我看了那條視頻，沒想到你平時在學校裝得像個乖乖女，私底下竟然連荀塵都敢意淫。」杭子琰眯眼看向我，字字清晰又誅心：「真叫人惡心啊你。」

 

那一刻，像是墜入深潭，我心底的最後一點希望也被熄滅。

 

我的青春從那一刻起，徹底爛掉了。

 

我忽地止住哆嗦，仰頭望向杭子琰：「那個賬號不是我的，是有人冒充我。」

 

對上我的目光，杭子琰略感意外地一愣，旋即移開視線，忽略了我的話：「我說你留這麼厚的劉海有什麼用，這麼大個醜胎記哪裡擋得住。」

 

說著，他粗暴地抓起我的劉海，帶著惡劣的笑，要戳向我的胎記。

 

而我一把拽住他的手，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2

 

我那一口，直接見了血。

 

誰也沒想到向來怯懦的我會突然反抗，杭子琰更是意料不到我的突然發瘋。

 

走廊上的吵鬧與尖叫很快引來老師，我被關到辦公室，杭子琰則被送去醫務室。

 

身前的班主任氣得拍桌，唾沫橫飛，要我和杭子琰公開道歉，否則就對我進行停課處分。

 

而我低著頭雙目放空，感到奇怪。

 

這種時候，他怎麼不說「一個巴掌拍不響」了？

 

這邊班主任對我的叱罵還沒結束，辦公室的門就被敲響，走進一個齊耳短發的女人。

 

「老師好，我是杭子琰的姑姑，杭子琰的父母都出差去了，由我代他們來了解情況。」

 

那女人說著走來，容貌明豔，穿著休闲卻難掩貴氣。

 

見狀，班主任忙換了副面孔：「哎呀杭女士您好！杭同學現在還在醫務室，您放心，傷勢不嚴重！您看這對方的家長還沒到……」

 

然而當女人望向角落的我，整個人竟像是被定住似的愣在那。

 

恰在這時，辦公室的門又被撞開，杭子琰急匆匆闖進來：「爸！」

 

瞧見屋內的女人，杭子琰眼中的期待瞬間暗淡，皺眉道：「姑姑？怎麼是你來？你不是一直在國外嗎？」

 

而女人卻看都沒看杭子琰一眼，SS盯向我額頭上的胎記，眼眶肉眼可見的紅了。

 

方才杭子琰的跟班為了拉開我，又是扯頭發又是拽衣服，此刻我劉海亂飛，一身狼狽。

 

杭子琰以為女人這是在心疼他，不由舒展眉頭，餘光瞥向我：「沒事的姑，就是被小瘋狗咬了一口而已。」

 

卻見女人兩手不住打顫，脫口的聲音更是不成調：「何、何娅？」

 

班主任在一旁提醒：「哎呀杭女士，她不叫何娅，她叫顧絳。」

 

而我卻猛地抬頭，滿眼難以置信。

 

因為何娅——是我媽媽的名字。

 

流幹的眼睛再次不可抑制地湿潤起來，我不禁喃喃：「媽媽……」

 

聽見我的聲音，女人恍然夢醒，兩步衝到我面前：「你、你真是何娅的女兒？」

 

女人攥住我的肩膀，又驚又怒：「你怎麼被欺負成這樣？你媽人呢？！她是怎麼看孩子的？！」

 

班主任忙從旁解釋：「杭女士，顧絳她家是單親家庭，我剛給她爸打了電話，但沒說兩句就被掛了……」

 

杭子琰也不悅地嘟囔：「姑，被欺負的人是我好吧？你怎麼不問問我媽是怎麼看孩子的？」

 

女人卻猛地扭頭，吼道：「你給我閉嘴！」

 

媽媽，啊……

 

如果我的媽媽還在……

 

如果我還是個有媽媽的孩子……

 

多年的委屈終於崩潰，我的淚斷了線，聲音卻輕到像是即將熄滅的燭火——

 

「我的媽媽，不在了啊。」

 

剎那間，面前的女人宛若遭遇雷擊，身子劇烈一顫，連瞳孔都渙散了。

 

緊接著，她的眼睛徹底紅了，像是要流出血淚。

 

杭子琰這才回神，感到頗為沒面：「你吼我幹什麼？你知不知道這個醜女在網上怎麼編排你兒子……」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臉已經歪了過去，清晰的五指掌印浮現在他的臉頰。

 

被女人打了一巴掌，杭子琰瞳孔驟縮，我也呆在原地。

 

卻見女人紅著眼、流著淚，一字一句：「她是她的女兒……再讓我知道你欺負她，我他媽弄S你！」

 

3

 

昨天在辦公室，女人的那一巴掌驚到了所有人。

 

後來若不是班主任拼命阻攔，女人甚至還要繼續動手。

 

而杭子琰捂著臉不可置信，轉身就跑出辦公室，直到今天也沒來上學。

 

我也才得知，女人名叫杭菀。

 

是杭子琰父親的親妹妹，也是杭子琰的親姑姑——

 

更是我媽媽曾經，最好的閨蜜。

 

從初中、到高中，甚至到大學，她們都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她們發誓要陪伴彼此直到生命的盡頭。

 

然而因為一件事，兩人發生了激烈的分歧。

 

先爭吵，再冷戰，再爭吵，彼此都遍體鱗傷。

 

最終誰也不肯低頭認輸，相互扔下最言不由衷的賭氣話：

 

行啊，那就老S不相往來吧。

 

但誰也沒想到，賭氣話竟一語成谶。

 

我媽媽的生命，永遠停在了十年前。

 

可杭菀不知道。

 

沒人告訴她，她也一直不知道。

 

杭菀結了婚，生了孩子，但這些年她一直在國外遊山玩水。

 

明明四十多的人，看上去卻像是三十出頭甚至二十末尾。

 

我忍不住想，如果我的媽媽還在，她也會像現在的杭菀一樣嗎？

 

我不知道。

 

杭子琰今早沒來上學，我卻準時報道，而中午時廣播通報批評的，也不是我。

 

而是杭子琰。

 

伴著各種吸氣和驚疑聲，全班人齊刷刷轉頭看我，個個瞪著眼張著嘴，仿佛在看一個怪物。

 

昨天在辦公室，杭菀強硬要求校方調取走廊上的監控，清楚看見是杭子琰先絆倒的我，還伸手扯我的劉海。

 

雖然課間的走廊嘈雜，無法聽清杭子琰對我說的話，但那畫面也足以叫杭菀氣得發抖，恨不能追出去再抽杭子琰兩耳光。

 

至於處理結果，杭菀嚴肅要求校方必須嚴懲杭子琰，讓他停課檢討公開道歉。

 

對此班主任一臉為難，畢竟學生間起衝突請家長，向來隻有家長努力找對方麻煩的，從沒見過主動要處罰自家孩子的。

 

何況杭菀到底隻是杭子琰的姑姑，班主任生怕真按杭菀說的會得罪杭子琰父母，中和之下便隻是對杭子琰進行通報批評，也不追究我咬人的責任。

 

這樣的處罰對杭菀來說很不滿意，但對知情的其他學生來說卻是不可思議。

 

午休後，桑詩霖徑直走到我的課桌前，蹙著柳眉柔聲道：「顧絳，你怎麼可以陷害阿琰？」

 

隨著她的發話，教室裡原本對我的竊竊私語都靜了下來，無數目光探照燈似的對準我。

 

「昨天明明是你先咬的人，走廊上好多人都看見了，結果卻是阿琰被嚴重警告，今天也沒來上學，顧絳，你太過分了！」

 

我卻想了想，答非所問：「抖音上的那個視頻……是你發的嗎？」

 

桑詩霖一愣，柔柔的聲音更放大了：「你說你臆想荀塵的那個視頻？」

 

「臆想」二字足夠刺耳，周圍立刻有人憋不住笑，還有男生捏起嗓子學舌「crush 是不是偷在看人家呀～」

 

桑詩霖一臉委屈：「那個視頻我也刷到了，照片是我給你拍的沒錯，那也是我看你一個人孤零零在運動會上可憐，沒想到你轉頭就發到網上去了，還臆想荀塵是在看你，被網友罵自作多情也不是我的錯啊。」

 

旁邊立刻有她的小姐妹應和：「就是！而且詩霖把照片發給你後自己就刪了，我親眼看見的！你難道還想誣陷詩霖嗎？」

 

「無語，她以為自己是誰啊，又是妄想荀學神偷看她，又覺得詩霖陷害她，別不是得了臆想症吧！」

 

「原本我還以為能和你做朋友的……沒想到你心機這麼重。」在一片不善的議論聲中，桑詩霖滿臉失望，眼底卻分明是得意：

 

「顧絳，說話要講證據，這次我就不計較你造我的謠了，下不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