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因為愛我，所以會故意當著我的面給我閨蜜打電話，觀察我的反應。

 

因為愛我，所以把全部收入都上交給我，卻又因為我戀愛 520 天紀念日忘記給他買禮物而情緒崩潰。

 

彈幕裡說我們會破鏡重圓。

 

我也不是沒有幻想過，在某次節目上，或者某個劇組，我們重逢，他變得成熟體諒，而我也學會了包容。

 

年少時愛過的第一個人，時光的濾鏡總會篩去那些痛苦的爭吵，留下我們相愛的記憶。

 

如果我們都能成長，那也許真的有機會……

 

沒有！

 

有不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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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循著徐星奕發給我見面的地點往前走，恰好看到夏咪背對著我，徐星奕正貼心地替她將一縷頭發挽到耳後——

 

他的目光和我對上，又散漫地移開。

 

【啊啊啊怎麼又是這個夏咪！男主不會真的變心了吧！】

 

【不會的！很明顯徐星奕是看到楚曼，才故意做動作的。】

 

【平平無奇的感情催化劑罷了！】

 

看到我出現，徐星奕退後一步，和夏咪說：

 

「合作愉快，小咪。」

 

然後轉身離開。

 

合作是什麼意思？

 

我很快就知道了。

 

經紀人興奮地衝了過來——

 

「夏咪，你走大運啦！這麼好的本子被你撞上了！」

 

原來徐星奕新電影的女主角，定了夏咪。

 

是一檔系列賀歲片，過去幾年都口碑不錯，很有觀眾基礎。

 

電影裡徐星奕的角色和夏咪的角色飾演一對夫妻，恰好也是娛樂圈背景。

 

徐星奕方願意配合引導輿論，將網上鋪天蓋地的照片，洗成電影劇組的劇宣。

 

順道將綜藝的拍攝現場也作為劇組素材的一部分。

 

雙向宣傳，電影導演和綜藝導演都樂見其成。

 

還能順便解決徐星奕和夏咪的熱搜問題，再炒一波 CP。

 

怪不得經紀人都說，夏咪走大運了。

 

「沒想到徐老師真的看好你！有他為你保駕護航，夏咪你的星途一片光明啊！」

 

周圍原本看八卦的眼神都變成了豔羨。

 

身在娛樂圈中，誰沒做過被頂流一見鍾情然後平步飛升的美夢。

 

也許……徐星奕是真的對夏咪一見鍾情。

 

也許他像彈幕所說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

 

我從無判別彈幕說辭的真假，隻能提著耳朵叮囑夏咪，拍戲可以，拍廣告可以，其他都要謹慎小心。

 

9

 

助理吃著薯片和我吐槽：

 

「徐老師追人真舍得下本。」

 

這幾天，徐星奕在追求夏咪的八卦傳得沸沸揚揚。

 

他高調展示自己對夏咪的看重和偏愛。

 

S 級的電影本子主動向夏咪拋出橄欖枝。

 

綜藝和代言隻要有徐星奕，他都會帶上夏咪一起。

 

廣告約像雪花一樣飄進經紀人的郵箱。

 

就連徐星奕的粉絲，都大度地包容了她們的哥哥，捏著鼻子給夏咪做數據。

 

「夏咪現在的劇組從上到下都被打過招呼，要好好照顧她，一日三餐都是私房菜專程送過去。」

 

「徐星奕這周都去探班三次了，每次都請全劇組吃夜宵，現在劇組裡都捧著夏咪，拿她當小公主呢。」

 

「也就姐你還擔心她，人家很快就要爬到你頭上去了。」

 

小助理的嘴很快，她不知道夏咪的真實身份，隻是單純地為我打抱不平。

 

「前些日子姐你去參加綜藝，大家都以為你要和徐老師破鏡重圓了，沒想到半路S出個夏咪，好歹她和您也是同門師姐妹，真讓人唏噓。」

 

娛樂圈明星的花期大多很短，觀眾對新鮮的面龐有更多的好奇心。

 

相比於夏咪的花團錦簇，綜藝結束後，我一頭扎進了一部鄉土題材的電視劇制作裡，在最近的娛樂新聞中查無此人。

 

「徐老師對喜歡的人都這麼好嗎？」

 

她有些好奇。

 

我遲疑了一下，點點頭。

 

徐星奕這個人，溫和的外表下藏著一顆極端的心。

 

愛一個人恨不得把心剖出來。

 

恨一個人的時候也是。

 

我們相識於微末，我還在跑龍套，他在小巷子的酒吧駐唱。

 

徐星奕生得好看，酒吧裡不少衝著他去的小姑娘和富婆，也有幾分名氣。

 

但徐星奕在我們確定關系的第一天就公開了。

 

他在舞臺上唱寫給我的歌，一首又一首，直接用我的名字命名。

 

手臂上的紋身是我，各種設備的密碼是我。

 

替我和人打架摔破了頭，還手足無措地用 T 恤把自己包成個繃帶頭，怕我暈血難受。

 

到後來他出道，第一張專輯就叫《曼曼》。

 

跑龍套少不了有各種各樣辛苦的戲，我還做過替身，一天下來身上常常帶傷。

 

徐星奕那會兒已經開始闖蕩娛樂圈，全部的收入還是都給我，半夜做攻略研究各種跌打損傷的藥膏，給我上藥的時候心疼地掉眼淚。

 

出租屋漏風，他永遠睡在距離窗子更近的那邊，側身替我擋掉寒氣……

 

我從不曾懷疑過他的真誠和愛。

 

可我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

 

從我做武打替身因為身段漂亮被導演看中，去出演武俠片的女 N 號意外一炮而紅。

 

從我貧瘠的生活除了拍戲和徐星奕，多了同事、朋友、採訪、商務。

 

他不再能夠隨時找到我，我也沒辦法隨時放下工作陪他去瘋去流浪。

 

畢竟……跑龍套日結，但拍戲不是。

 

第一次發現徐星奕背著我刪掉了我微信裡的全部異性好友，包括剛剛籤完合同的短劇導演時。

 

我們爆發了在一起以來最大的爭吵。

 

而一切矛盾爆發的來源……

 

僅僅是我為了標示重要性，在那位導演的備注昵稱前面加了個「A」。

 

10

 

徐星奕在深夜撥通了我的電話。

 

接通後，聽筒對面一直沒有說話，隻有清淺的呼吸聲。

 

電視上在滾動播放著娛樂新聞，吵吵嚷嚷。

 

「沒事掛了。」

 

在我摁掉語音的前 0.5 秒，徐星奕開口。

 

「曼曼。」

 

「我說過，我有能力將愛人捧到天上。」

 

「你看到了嗎？」

 

我看到了。

 

夏咪是隻漂亮的小貓咪，從前當貓的時候就是貓中公主。

 

她喜歡聚光燈，喜歡大屏幕，喜歡鮮花和掌聲。

 

銀幕上的夏咪閃閃發光，紅氣養人，非常漂亮。

 

他頓了頓。

 

「如果你願意，這些劇本、機會，都可以換成你。」

 

「我做這些隻是想讓你看到，我有能力給你想要的一切。」

 

當年分手，徐星奕說我不可理喻。

 

那些機會為什麼偏偏要自己頭破血流地爭取，不能安心地跟在他身後，等他來搞定一切。

 

曼曼，我有能力將你捧到天上。

 

爭吵的最後，他無力地說出這句話。

 

換來的是我留在玄關的一串鑰匙。

 

這麼多年，他耿耿於懷，一直認為是我不相信他。

 

「曼曼，你看到熱搜了嗎？夏咪在試鏡胡導的新電影。」

 

「胡導希望我能去演男主角，隻要你願意，我可以把夏咪換走……」

 

夜色朦朧，他的聲音也很溫柔，帶著一些引誘。

 

好像我隻要回頭看他一眼，一切就唾手可得。

 

「夏咪知情嗎？」

 

我問他。

 

「……什麼？」

 

徐星奕有些不明白。

 

「你並不是真的看中她演技，也不是喜歡她，你給她的一切都做好了隨時收回的準備。」

 

「這一切，她知道嗎？」

 

中午夏咪還在興高採烈地和我打電話。

 

她一隻驕傲的小貓，為了試鏡寫了幾千字的人物小傳。

 

那部胡導的新劇是動物擬人主題，非常適合她，早在徐星奕和胡導發信息前，夏咪就已經準備了自己的表演剪輯和人物小傳，不止一次地拜訪過胡導。

 

徐星奕以為我在吃醋，笑了笑。

 

「曼曼，你別誤會，我從來沒說過喜歡她，都是媒體捉風捕影。」

 

是嗎？

 

他是沒有把這幾個字說出口。

 

徐星奕溫聲哄我。

 

「你不高興，我封S她。」

 

輕飄飄的一句話。

 

可夏咪是個活生生的人，是女明星。

 

徐星奕當眾牽她的手，替她挽起頭發，不要命地給她砸資源，又突然將她推下深淵。

 

他拿夏咪當什麼？

 

又把我當什麼。

 

我有能力將你捧到天上。

 

這句話有潛臺詞。

 

我有能力將愛人捧到天上，也有能力將愛人扯下深淵。

 

我可以控制你。

 

11

 

「喵~」

 

毛茸茸的小腦袋蹭了蹭我的手臂。

 

是夏咪。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下戲回家的，我沒注意聽。

 

徐星奕在聽筒那邊很意外：

 

「小貓你還養著？是我們一起領養的那隻嗎？」

 

夏咪不說話，惡狠狠地朝聽筒「呼嚕」了一聲。

 

「我很高興，你還養著我們的孩子。」

 

但我不是很高興。

 

夏咪也不高興。

 

她捂住聽筒，在我耳邊小聲說：

 

「咪才不在乎他，不能演戲也沒關系，不能拍照也沒關系。」

 

「人，你別擔心。」

 

……

 

這都從哪兒學的。

 

「大不了我們都不工作了，咪抓老鼠給你吃。」

 

……

 

大可不必。

 

媽媽不吃。

 

你現在也不能吃老鼠！！！

 

電話那邊的徐星奕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你現在住哪裡？我來接你和小貓回家。」

 

徐星奕似乎篤定，我不可能拒絕他，甚至連我還養著小咪都算是舊情未了的證據。

 

他鋪天蓋地地渲染「嬌養小公主」的童話故事，自信我一定會羨慕、嫉妒，甚至巴不得他趕快放棄夏咪，把所謂的「資源」都砸到臉上。

 

「徐星奕，你自我感覺太良好了。」

 

聽筒對面的呼吸有一瞬間停頓。

 

「你這些資源隨便給誰，和我沒關系，我也不要。」

 

「至於夏咪，讓劇組按合同賠償違約金就行。」

 

徐星奕有些難以置信。

 

「曼曼，你很喜歡胡導的戲，為什麼拒絕我？」

 

我嘆了口氣。

 

胡導是很有名的偶像劇導演。

 

年輕的時候，哪個少女沒看過幾部粉紅色泡泡偶像劇，誰沒真情實感地磕過 CP。

 

但是……追劇和演戲是兩回事。

 

客觀來說，夏咪年輕、漂亮、熱烈，是標準的濃顏美女，從外觀上就很適配這個角色。

 

而我五官並不算出挑，不然也不能跑了多年龍套。

 

快三十歲的年紀，憑一張不夠漂亮的臉繼續闖偶像劇市場，這不是我最優的職業規劃。

 

我真正想拍的是能沉浸下來的作品，拋開甜蜜劇情，有更多演技嘗試和發揮空間的作品。

 

很遺憾。

 

頂流徐星奕並不能為我提供這樣的機會。

 

就算他能，我也不要。

 

於是我隻能說。

 

「徐星奕，十年前我喜歡胡導，現在不喜歡了。」

 

就像十年前我喜歡你，現在也不喜歡了。

 

12

 

那些憑空而來的代言和廣告，夏咪都推掉了。

 

胡導的新劇，徐星奕罷演。

 

令人意外的是，胡導換掉了徐星奕，都沒把夏咪換掉。

 

小貓咪如願演到了自己喜愛的角色。

 

每天都像打了雞血。

 

太興奮了以至於……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我接她下班的時候，她一個猛子扎進我懷裡——

 

變貓了。

 

好消息，

 

劇組基本都已經下班，房車是我在開，周圍沒有闲雜人等。

 

壞消息，

 

徐星奕最近在糾纏我，恰好尾隨我而來。

 

他眼睛都瞪直了。

 

「你，你！你——」

 

「她，她！她——」

 

徐頂流心理素質很強，十分鍾後接受了夏咪是貓的情況。

 

並且迅速意識到——

 

夏咪就是我們曾經一起領養的小貓。

 

小貓咪揮舞著爪子，我迫不得已把徐星奕扯進了房車談判。

 

「曼曼，我真是沒有想到……」他有些語無倫次，「但真的太好了！」

 

？

 

「捧夏咪讓你生氣，我早就後悔了。」

 

「現在好了，夏咪她根本就不是人，你也沒必要介意她，更不會誤會我喜歡她。」

 

「曼曼，我們和好吧。」

 

他看著我，桃花眼很深情。

 

夏咪窩在我懷裡, 充滿敵意地呲牙。

 

他腦子是不是壞掉了？

 

夏咪是我的小貓, 他欺負了我的小貓诶！

 

「徐星奕, 我們早就分手了, 和任何人都沒關系。」

 

「這麼多年過去了, 你怎麼還是學不會怎麼尊重人？」

 

夏咪是我的小貓，也是我的同事。

 

徐星奕垂著眸子。

 

「既然不是因為夏咪, 那是不是因為周元奚？」

 

他抬起頭看我。

 

「你們新劇二搭，是不是勾搭到一起了？」

 

啊？

 

我最近接了一部科幻題材的電視劇，飾演女二，周元奚是男主角。

 

之前的合作經歷挺愉快，我們算是不錯的朋友。

 

劇組外, 聯系其實不多。

 

「徐星奕，你能不能倒一下腦子裡的水？」

 

我終於煩了。

 

「不是一男一女就一定要有什麼曖昧關系，拜託你正常一點。」

 

「也……離我遠一點！」

 

13

 

那次不歡而散後, 我和夏咪擔心過一段時間, 他會不會曝光夏咪的秘密。

 

我們多慮了。

 

興許是覺得秘密爆出來, 反倒會被人當成精神病。

 

徐星奕從來沒有提過那天晚上發生的怪事。

 

小家伙還是一興奮就容易變回本體, 冬天會爆毛, 夏天會竄稀。

 

我拉黑了徐星奕的所有聯系方式。

 

夏咪在旁邊喝彩。

 

「幹得好！」

 

時光沒能還給我一個成熟的戀人, 但好在給了一隻黏人的小貓。

 

她在短暫地好奇過後, 立馬堅決地認定徐星奕不是什麼好人，並拒絕出現在一切有他的場合。

 

厭惡直接寫在臉上，用臉罵人。

 

娛樂圈又多了一對 BE 的 CP。

 

每當粉絲們感慨徐星奕先後錯過楚曼和夏咪的時候，都會緊跟著驚嘆一句：

 

「這兩位前後緋聞女友倒是關系好得很。」

 

按照一般劇情發展, 應該會出現一位英俊瀟灑的男二, 以絕對碾壓徐星奕的方式出現在我的人生劇本裡。

 

然後陪我走向影後大滿貫的巔峰。

 

但很可惜沒有。

 

我和周元奚一生都是保持聯系的朋友，他後來退圈去賽車，還會給我寄比賽的門票。

 

隨著作品的積累, 我漸漸出現在娛樂小報會盤點演技派女演員的榜單上, 被人尊稱一句楚老師。

 

夏咪倒是閃閃發光，參與了一檔女團選秀節目，一躍而成新晉頂流。

 

她買了許多鑲鑽的首飾和衣服, 掛了滿滿的衣帽間，沒事兒就拉著我一件一件地欣賞。

 

她從一隻小奶貓，慢慢變成了貓奶奶。

 

貓咪生命衰老的速度比人類要快一些。

 

短暫地輝煌過幾年後, 夏咪也退圈了。

 

「我不想讓大家看到我蒼老的樣子。」

 

她希望觀眾永遠記住年輕熱烈的夏咪。

 

也希望我記得。

 

於是在我五十二歲那年, 夏咪突然失蹤了。

 

我找遍家裡的所有角落，打遍身邊所有朋友的電話, 甚至報警, 都沒能找到她。

 

家裡的貓窩清理得很幹淨, 貓條被偷吃過, 杯子裡的果汁也喝完了。

 

一切平常得像無數個我們一起去劇組的日子。

 

直到很多年斷聯的徐星奕，輾轉通過共同相識的演員找到我, 堅持要見我一面。

 

——他的左臉被抓傷了。

 

早早白掉的頭發配上傷疤, 顯得有些悽涼和滑稽。

 

「她變了很多，腿腳也不是很利索，但我大約能感覺到……是夏咪。」

 

他苦笑著說。

 

「貓真的很記仇。」

 

最後的時間裡，都锱铢必較地要替年輕的我還徐星奕一爪子。

 

一句話,

 

我突然就落了淚。

 

恍惚間又回到了那年綜藝節目，我帶著天真懵懂的夏咪參加，她委屈地問我為什麼不可以貼貼爸爸。

 

這麼多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