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殿下,在蒼篁山……」我說不出口。
祝端低頭看我,眼中似有水光一閃而過:「我屠了那東西,為她報仇了。
「那日我在蒼篁山上看熱鬧時,那個叫『若與』的仙使魂飛魄散前曾說過小殿下日後要小心二殿下那話,真的是二殿下派人害你的嗎?」
祝端沉默半晌:「若與和若言是我剛出生時他派到我身邊的兩個仙使,一直照顧我,於我而言她們二人比父君母後更為親近,蒼篁山一戰後,我心有疑惑,調查了她們兩個,結果發現,她們兩個從始至終都是父君的人。」
「所以那句話是故意往二殿下身上引的?為了激化你和二殿下的矛盾?」
她點點頭。
「等等,意思是說,若與刺S你,是……他指使的?」我深吸一口氣。
她閉上眼,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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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13
我這才明白,為何祝端明明高高在上,目光中卻總有散不開的鬱色。
世間萬物皆有靈,有氣運者集天時地利,自身努力修煉,經歷天劫,最後得道升仙。
而祝端從一出生就是天之驕子,集天地氣運大成者,這對她而言無疑是一把雙刃劍。
天命昭然,就是她最大的劫,從出生,她就在接受所有的豔羨嫉恨,若是這份豔羨嫉恨隻來自其他神仙也就罷了,偏偏最親近的人,就是傷她最深的人。
祝端面無表情,好似雲淡風輕,言語尾音卻帶著一絲不易被察覺的顫抖。
「可她還是不理我了。
「我真的沒有同她爭奪父君的愛,你相信我嗎,小九?」
「我相信,可是我相信又有什麼用呢?」我真的心疼她了。
「你能相信我,已經足夠了。能有一個站在我這邊,就夠了。」
我定定地看著她,她也定定地看著我,良久,我把手放在她頭頂,輕輕地摸了摸。
「我還是不明白,天後那時在保護你,為何現在竟給我喝下春情露?她當真想毀了你嗎?」
「因為她更愛天帝啊我的傻小九,那一刻的保護是真的,現在的毀掉也是真的。」祝端嘆聲氣。
我明白了。
從一開始,我與祝端之間,在妖界相遇,在上界相逢,都是偶遇,直到我被幾個仙君鬥法身受重傷,祝端罰那幾個小仙君跳誅仙臺,那卻並非偶然,二殿下祝嶼早就視祝端如仇敵,發現祝端身邊多了個好生將養且從來不用的坐騎,自然動了心思,於是派幾個仙君試探一下底線,沒想到祝端竟然視我如此重要,於是這個重要信息轉眼間傳遍整個天界,祝端殿下有軟肋了,天帝自然也知道了。
所以就有了天後的那杯春情露。
「不過我猜,我那個愚蠢的母親應當是被我那個薄情寡義的父親許諾了什麼,隻要能將我額上這天跡去了,或許是漫長的禁閉,或許是將我扔在某個偏遠的不知名的仙山上,萬萬年都留在那,永遠別回來。」
「那你如何打算?」
「我覺得蠻不錯的,人間有句話,天高皇帝遠,若是真能去遙遠的仙山上逍遙快活,我倒真覺得是一樂事,畢竟這天庭實在是太汙糟了。
「他想要當這個天帝,隻要他能做到,就讓他當。」祝端唇邊一抹冷笑。
「不能直接讓他繼續當嗎?」
「不可以,天規如此,每任天帝在任期限為九萬年,若在位期間下任天帝候選並未出現,則順延,若出現,則到期禪位。若上任天帝不順應天命禪位,不僅他會受到反噬,且三界必會大亂,火山爆發,山洪肆虐,直到全部毀滅。」
這麼恐怖?那天帝當真是逆天道而為。
「小九,一會兒他們就要來捉你我個現行了,你怕不怕?」她問。
「我不怕,那天帝雖薄情寡義,卻不想自己留有一個壞名聲,他以春情露害了你我,而你也大可以春情露反要挾回去,天帝S不了你,你一定會保我,天帝自然也就S不了我。」
「誰說我會管你?」
「哎呀,」我撲在她身上,烏發盡數落在她的胸前,手指輕撫她精致的臉蛋,「殿下欺身於我,竟是不想對我負責了嗎?」
她一個反身壓回我身上,趴在我耳邊道:「隻是委屈了你的聲名,如果我能去了什麼無名山丘,記得去那個不知名的小仙山找我,仙山歸你,我也歸你,作為補償,如何?」
14
不周山來了不速之客。
我察覺到異動,停止回憶,收息起身。
待我下山,卻看見了二殿下祝嶼。
她獨自一人,山下守衛的天兵攔住了她。
「抱歉。二殿下,天帝有命,不允許狐妖小九見任何人。」其中一位天兵拱手抱拳,一板一眼地說。
祝嶼一改平常的柔弱,不耐煩地說:「祝端讓我來的,她可是你們以後的主子,再說不告訴我父君不就行了?快讓開!」
祝嶼狐假虎威的樣子,還挺可愛。
我摸摸鼻子,向她招手:「二殿下,我在這!」
祝嶼遙遙地看向我,轉頭就瞪了眼阻攔她的天兵,那個天兵還想說什麼,被另一個天兵一臉賠著笑拉走了。
祝嶼快步向我走來,杏眼一瞪:「你就看著他們攔著我?也不出來幫幫我?」
我攤手:「他們又不聽我的。」
「你可以仗著祝端的勢啊!」
「……」
還真是個新思路嘿!
狗仗人勢,這三萬年不就好過了?反正天帝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毀祝端,又不是為了罰我。
祝嶼打斷我的思緒:「快找個私密地方,我有要事要告訴你。」
我帶著祝嶼回到我刨了三年才刨出來的狐狸洞,忽略她的滿臉嫌棄,給她倒了一杯熱雪水。
祝嶼滿眼嫌棄,果然不喝。
「二殿下此次前來,有何事相告?」我美美地喝了一口熱雪水。
祝嶼猶豫一會兒,眼一閉,大聲說:「祝端要走火入魔了!」
「?」
手裡的水杯掉到地上,熱雪水流了一地,瞬間結冰。
我SS盯著地上的冰,問祝嶼:「祝端怎麼了?」
「當初你被罰來不周山之際,祝端同時也被罰禁閉三萬年,天宮裡的那幫老君金仙們忙為祝端求情,但父君並不網開一面,祝端便請求繼續留在柏鶴宮禁閉,父君同意了。可誰知,父君聖誕辰那日,祝端竟然打傷柏鶴宮的守衛天兵,一路打到天宮,攪得聖誕辰宴一個天翻地覆,父君大怒,親自抓了祝端,才發現她竟已經走火入魔,據查是在柏鶴宮修煉邪術了!」
「這不可能!你跟殿下有仇恨,你在騙我!」我立馬反駁。
「我和你家殿下對著幹是為了保護你家殿下!」祝嶼剛想端起水杯喝水,頓了頓,手又放下了。
我張了張嘴,有什麼好問的呢,顯而易見,沒有祝嶼,天帝也會不停地給祝端制造對頭,多明顯啊,連祝嶼都看出來了。
冷靜下來,我問:「有沒有什麼術法或者丹藥,能讓神仙看起來像是走火入魔?」
祝嶼說:「我查過了,上古史籍中有記載一種高階術法可使任何生靈進入走火入魔狀態,包括神仙,術法的持續時間是九九八十一天,而且,這種高階術法,連天上那群老君金仙們都無法施展。」
也就是說,整個天界,隻有天帝和天後能實施這種高階術法。
「誰去看過祝端?」我問。
「我父君。」
15
祝嶼走了。
臨走之前,她說:「我父君的目的不是為了將你囚禁在這,祝端現在大勢已去,你好自為之吧。」
我好像做了一個夢。
夢裡在柏鶴宮,我變回原身,懶懶地在地上打滾,祝端在我身旁半躺著,嘴角噙著笑意。
畫面一轉,天宮裡,眾神向天帝賀壽,祝端闖了進來,眼底猩紅,天帝見她進來,嘴角分明閃過一絲自得。
我嘴裡被灌了水,嗆到了,咳著醒來。
眼前是一個美麗的女子,身著白衣……風裡希娘娘!
腦海一瞬間湧進來無數記憶,來不及整理,我幹淨利落地跪地:「孽徒小九拜見風裡希娘娘!」偷偷瞄了眼身後,果然,八條尾巴,除了贈予祝端的那條,我的尾巴齊了。
「你的全部靈力和記憶都在這最後一條尾巴裡,如今都還給你了。」
「小九謝風裡希娘娘!」我再次叩地。
「小九啊,別來無恙。」
風裡希娘娘眉毛一挑,微微一笑。
完了,我呼吸一頓,這是娘娘暴怒的前兆,久遠的回憶重上心頭,剛回歸的靈力因為過於緊張,在我體內瘋狂亂竄。
「萬年前我算出你距離飛升上仙隻差一場情劫,因著大多數修煉者都折在『情』之一字上,我特意去掌管渡劫的太白金星那打了招呼,親情也是情,讓你渡個親情的劫也就罷了,我這邊方方面面給你打點妥當,對你千叮嚀萬囑咐,路都給你鋪好了,該渡的劫、該行的善都安排好了,結果你倒好,失了記憶卻轉頭還是上天談戀愛去了?
「談戀愛也就算了,還當上坐騎了?還被禁閉三萬年?把自己弄成了這副蠢樣子!
「日後別再說你是我風裡希的徒兒!」
風裡希娘娘袖子一甩,面露怒色。
「我怕是受了天譴吧,幾個徒兒全是戀愛腦,你大師兄妖巳也是,和那個小紂王分手後成天茶不思飯不想,天天喝大酒!
「他一個公狐狸和男人在一起了,你一個母狐狸現在又和女神仙談戀愛了,怎麼,你們九尾狐族現在都學雪獸一族搞同性繁殖?」
頓了一下,風裡希娘娘斜睨我一眼:「你倒是出息得很,跟下一任天帝談戀愛!」
我的頭越來越低,到最後匍匐在地,無力地抬頭。
「我和她是真愛……」我弱弱反駁,眼角餘光瞥到風裡希娘娘怒目圓睜,立馬消聲。
沉默了一會兒,我斟酌道:「徒兒心知世間情愛不過虛無縹緲之物,自娘娘告知徒兒即將經歷情劫,徒兒早已做好心理建設,隻是入了三界渡劫才發現,雖是按既定宿命行走一生,然三界無常確是難以預料,一隻蝴蝶扇動翅膀足以引發東海一場風暴,徒兒並非為自己尋求借口,隻是誰能料到,轉生後的小九竟會因為駐足八卦了一會兒那帝女的家事,而被抓到天上當坐騎了呢?」
我抬眼望了眼風裡希娘娘,她面無表情,正在低頭飲茶。
我深吸一口氣,看來隻能放大招了!
我化身小九尾狐,哦,現在是八尾,我瞟了一眼自己的身後,心裡恨恨地想,早晚得把第九條尾巴要回來,八尾狐狸太醜了。
我搖搖頭,把亂七八糟的心思甩出去,跑到娘娘面前,將前爪搭在娘娘的膝蓋上:「師父,你不要生氣了嘛,嚶嚶嚶,徒兒不知道那情劫竟然如此難過,徒兒又是被妖族小九的家人N待,又是被其他妖族欺凌,上了天又被那幫道貌岸然的神仙鬥法,徒兒真的好苦哇!」
本來沒這麼委屈的,可是說著說著,我就越來越委屈,最後號啕大哭起來。
娘娘本來還端著嚴肅,見我如此,嘆了口氣,手撫摸我的頭頂:「不哭不哭,小九回家了,小九不難過了。」
我抽泣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件事,於是抽抽搭搭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