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帝怒罰我看守不周山三萬年。

 

我是被眾仙惡心厭棄的存在。

 

即便是個無名小仙提起我，也恨不得唾上幾口，再踩上幾腳。

 

因為我身為卑賤的坐騎，竟褻瀆了天帝最為尊貴的小女兒。

 

不周山上終年寒冷入骨，風雪肆虐，縱有靈力護體，日子也難捱，上一個被罰在此的神仙，短短數月，便已瘋癲。

 

那群神仙罵我罪有應得，可是他們不知道啊。

 

是那個端方如玉的帝女，先撩撥我的。

 

是她先對我動的心。

 

Advertisement

1

 

我是個一出生隻有八條尾巴的九尾狐妖。

 

出生在蒼篁山，蒼篁山上有妖都，妖都就是妖王的王都，住著對他S心塌地的九頭蛇族，九尾狐族和食人狼族。

 

先天殘疾在妖族是不祥的存在，剛出生時父親就要掐S我，是妖都那個惡趣味的妖王，讓父親留我一命，說就當個玩意兒養著，給其他小孩當對打，打壞了不心疼。

 

我父親欣然同意。

 

我的名字是因為排行第九，所以叫小九。

 

因為源自狐族的美貌，一直被其他妖族欺凌，同性的厭恨我這張臉，異性的隻想讓我臣服於他們身下。

 

惡心得很。

 

像蒼蠅。

 

在日復一日的挨打和欺辱中，我麻木地忍著受著。

 

他們往我頭上潑糞水，往我身上吐口水，石頭要專砸在衣服裹住的地方才不會留下傷口，他們知我是九尾狐族的棄子，卻也知九尾狐族不會容忍光明正大的挑釁。

 

欺負一個棄子並沒有關系，但這個棄子要是S了，那就是公然打九尾狐族的臉。

 

妖都裡的三族，窩裡鬥很久了。

 

我曾想過S，一根繩子掛在梁上吊S了之，但父親將我救下來，一腳把我踢出好遠：「逆女！你若是再自戕，你撿來的那些貓貓狗狗，我就全燉了煮了，分給那些欺凌過你的妖怪吃掉，即使你把它們都放走了，我也能將它們都找回來。孽女，你可曾想過，你若是自戕，別的妖族會怎麼看待我們一族？」

 

如何看待？不就是逼S親生女兒嗎？

 

然後被其他兩族掛在恥辱柱上日日嘲諷，增添笑談。

 

呵。

 

巨大的絕望感撲面而來，我反倒冷靜下來：「父親，您和母親，愛過我嗎？」

 

父親連目光都不屑留在我身上，眼神冷漠：「是你太無用了。」

 

極致的打壓，極致的無視。

 

我多希望父親也能像對兄姐弟妹們一樣，對我溫柔地寵愛，但不會，此生都不會。

 

我的出生，是徹頭徹尾的多餘和恥辱。

 

阿妹叫我「蠢貨」：「你裝什麼人間的貞潔烈女啊，無用的蠢貨，快嫁一個低賤的妖怪生小蠢貨去吧！」

 

我不想活了，可我想他們也S。

 

骯髒的妖怪們，怎麼配活在這個世界上呢？

 

所以，當我看到那個神君出現在妖界時，我就知道，機會來了。

 

2

 

往日裡慣常欺負我的那群妖怪中出現了一個生面孔，她並不參與對我的欺凌，隻靜靜地看著他們對我拳打腳踢，眼中似有悲憫。

 

我躺在地上護住腦袋，在他們的拳腳間隙，對那個生面孔做了個口型：「神族。」

 

她眼中的悲憫瞬間消失，化作凌厲。

 

「呵。」我輕聲嗤笑。在他們打夠離開後，躺在地上望天。

 

耳邊響起腳步聲，生面孔在我旁邊站定，蹲下身來：「我幫你S了他們，如何？」

 

我轉頭看她，剛離得遠看不清楚，現下距離近了，才發現她雖為女仙，卻生得眉目清冷疏闊，面如冠玉，眼若繁星，身形落拓，桀骜不羈。

 

挺好看的。

 

一看就是遙不可及高高在上的神仙。

 

我閉上眼睛不說話。

 

身上太疼了，渾身好似寸寸裂開。

 

她在我身邊坐下，繼而有靈力源源不斷地流淌進我的體內，身體變得輕盈舒適，就連積年的疼痛也消失了。

 

「神並不能庇佑一切，但我可保你免受無謂的欺凌侮辱，還可以為你報仇。」她的聲音也是疏離的，卻有種不容置疑的霸道，使人無端信任。

 

以利誘之嗎？

 

我還是閉著眼不說話。

 

「吾本是想S了你的，但你太過無辜美麗，本君，甚是心疼。」

 

我的眼皮輕顫，能自稱「君」的，隻有天帝的嫡系，她主動暴露了她的身份，是為了證明她的誠意嗎？

 

想了很久，我終於睜開眼睛，卻撞進她望著我的專注的目光中，愣了一瞬，我開口：「雖然你的偽裝術很高，但妖族那幾個活了幾千幾萬年的長老也不是蠢的，你的氣質太幹淨了。我贈你一隻我的狐尾，整個妖族隻有我的狐尾能隱藏你身上的神族氣息，作為回報，我，希望你屠盡妖都，萬不可留有餘地。」

 

「屠盡妖都亦是我之心願，不必作為交換條件，小狐狸，換一個。」她並不問為何我的尾巴有如此作用。

 

我松了一口氣：「我隻有這一個心願。」

 

「那本君便許你自由如何？」她輕聲笑道，「你這雙眼睛實在漂亮，不該囿於這骯髒之地，若是有朝一日能看到你眼中流光溢彩，我想，這個交易我也不算白做。

 

「我是祝端，記得戰鬥結束後，來找我討回報。」

 

3

 

祝端啊，原來是她。

 

三界之中家喻戶曉的人物，矯矯不群，霽月光風，祝端是天帝最有天賦的小女兒，剛出生就被天跡選中，注定會成為下一任天帝的繼承者。

 

帝女出世，龍舞鳳鳴，神跡現世，天命昭然。

 

她來妖都，她的心願也是屠盡妖都，為什麼？

 

我躲在自己的秘密基地——蒼篁山山頂那棵萬年老樹的樹洞裡，嘴裡叼著一根狗尾巴草，漫無目的地思索著。

 

樹洞裡有靈氣湧動，是樹妖在為我療傷。

 

不過這次他沒發現傷口，樹洞裡響起他關切的聲音：「小九，是誰幫你療傷了嗎?」

 

「一個有意思的小神仙。」我吐出嘴裡的狗尾巴草，「老樹，這幾年，妖都發生過什麼與天宮有關的大事？」

 

「神仙？神族來我們妖都了？」老樹抓住重點。

 

「隻是個闲散小神仙罷了！」我沒完全說實話，老樹雖不參與妖都大小事，可那個瘋癲的妖王卻貌似害怕老樹，這麼多年，我始終看不透他，若是他想維護妖都，會很麻煩。

 

靜默一會兒，老樹開口：「要說和天界有關，倒是有一件事。前些年，有一次妖王那幾個得力幹將在外作孽時把天帝的二女兒給擄來獻給了妖王，妖宮的大門關了三天三夜，第四天天帝的二女兒被放了出來，衣衫不整，她回到天上，本來眾妖都以為終於要和天界開戰了，很興奮，沒想到什麼事都沒發生。要說大事，也就這件了。」

 

我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天帝的二女兒在妖都受辱，看來祝端是來為她的姐姐復仇的。

 

可當時天界為何不作為呢？

 

我想不通。

 

4

 

幾日後，祝端摸清妖都的老底，率領一萬天兵大戰妖都。

 

後來她在蒼篁山大勝妖王，卻也身負重傷。

 

原因是就在妖王落敗倒地的那一瞬間，她最親近的仙使竟然背叛了她，在她最無防備時捅了她一劍。

 

一眾神兵大駭，蜂擁而上，頃刻間那個仙使就被射成了一個篩子，跪倒在地，嘴角流血。

 

那時我正躲在觀看戰場視野最好的隱蔽山洞中，本是想目睹妖都被屠盡的珍貴時刻，結果卻看到了神族密辛。

 

她盤坐在地，閉著雙眼，神仙的傷口原來也是會哗哗流血的。她開口，聲音微微顫抖：

 

「若與，我不問你為何，隻問你是否出於本心。」

 

那個叫「若與」的仙使一張嘴，吐出一口鮮血：「小殿下日後要小心二殿下！」

 

說罷，自爆內丹，灰飛煙滅了。

 

祝端嘴唇顫抖，好像想說些什麼，她的手伸向那個叫「若與」的仙使灰飛煙滅的地方，半晌，慢慢收回手，捂住臉。

 

她哭了。

 

我有些震驚。

 

腦海裡紛雜，亂得很。

 

她是小殿下祝端，我曾聽說過天帝的小女兒是整個上界備受寵愛的存在，又天賦極高，性情傲氣，但那個叫「若與」的仙使卻叫她小心二殿下，上界神族的生活竟也是這般勾心鬥角嗎？

 

不問若與的行為為何，隻問是否出於本心。

 

可是她哭了，若與對她來說，一定是很重要的存在吧。

 

彼時我並不知道她曾經歷過什麼，我原以為神仙都是光明磊落、慈眉善目的。

 

神仙的道貌岸然，要我日後，才能切身體會。

 

天兵們清掃戰場時發現了我，我思考一瞬，便知掙扎也是無果。

 

他們押著我路過祝端時，她沒有抬頭，準確來說，她是一直在看著若與消失的地方，目光呆滯。一位美麗的神女跪坐在她身側，淚如雨下，祝端身上的傷已經被神女暫時治療，神女的青蔥玉指搭在她的額頭，劃出點點法力光芒，她哽咽道：「殿下，來日方長，您要保重。」

 

祝端茫然抬頭，正對上我的目光，我挪開雙眼，沉默地跟著天兵離開。

 

再後來我就成了坐騎，帝女祝端的坐騎。

 

5

 

我的父母作為妖王的得力幹將，皆已戰S。

 

我便成了降獸，隨著一眾戰敗小妖們上了天，成了坐騎營的一員。

 

祝端的坐騎在大戰中殒命，天帝為帝女挑選坐騎時，一水兒的坐騎都拼了命地表現自己。

 

我不想成為坐騎，索性就裝作害怕的樣子，瑟縮著把自己藏在其他坐騎身後。

 

可祝端從神座上跳下來，直直地向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