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字體大小: - 18 +

太子曾對我說:「你是要做皇後的人!能不能不要這麼小家子氣?」


 


可是當我大氣放手後,他卻赤紅著眼睛,掐著我的脖子問:「還想跑?你是不是還想跑?」


 


做人不可以既要又要。


 


在我第二次離宮出逃後,他終於懂得了所謂大局為重,我才是那個大局。


 


1


 


太子得勝凱旋,帶回了「含香公主」。


 


宮宴上,他拿著維族手鼓,在含香公主的裙邊左右伴舞。


 


鼓聲鏗鏘,舞姿曼妙,二人相得益彰。


 

Advertisement


裙擺翻飛間,滿室生香,更有不知哪裡來的蝴蝶,環繞在含香公主周身。


 


高座上的帝後、廳堂裡的勳貴大臣,宮宴上伺候的宮人,都迷醉在這神奇的「美人香」裡。


 


隻有我,被這香氣燻得惡心難受。


 


手指撫上高高隆起的小腹,緩解著內裡頻繁的胎動。


 


很想吐。


 


一曲舞畢,含香公主隨手捉起最大的一對鳳尾蝶,敬獻給帝後。


 


龍顏大悅,贊她是奇女子,問她想要什麼賞賜。


 


她指著我說:「臣女酷愛音律,聽聞太子福晉有一架西洋鐵絲琴,樂音宛若天籟,不知臣女有沒有洗耳恭聽的榮幸。」


 


她漢語流利,熟知宮廷禮儀,我不相信她不懂讓太子福晉在滿朝文武面前,像個玩意兒一樣表演才藝是多麼的大不敬。


 


但她還是提了。


 


如果皇帝拒絕了,她可以說自己番邦而來,不懂規矩;如果皇帝答應了,那可真就是在她進門之前就給我個下馬威。


 


但她忘了,我也不是毫無依仗。


 


果然,皇帝還沒開口,一眾武將齊聲喝止:「怎可如此!」


 


皇帝的臉,肉眼可見地黑了下去。


 


保和殿大學士馬濟見狀立即上前:「有何不可?太子尚可彩衣娛親給含香公主伴舞,太子福晉就不能也盡盡孝嗎?」


 


軍頭們沒文化,不懂彩衣娛親,七嘴八舌起來。


 


「馬大人,男女有別。」


 


「馬大人,咱們爺們之間逗個樂也就算了,太子福晉身份尊貴。豈能如此?虧你還讀聖賢書!」


 


「爾等粗鄙,如何懂得聖人之言!」


 


……


 


眼見宴席上吵嚷起來,一幫文臣顯然沒有武將嗓門大,皇帝的臉更黑了。


 


禮部侍郎蔣廷鼐咳嗽著站出來打了個圓場:「啟稟陛下,太子福晉身懷有孕,不便挪動,況西洋鐵絲琴體積碩大,也不好搬動,不如……」


 


他話還沒說完,硬生生被皇帝打斷,衝著我道:「哈琳我兒,朕也許久未聽你彈琴,不若你彈一曲,與眾卿家同樂。」


 


皇帝發話了,我隻好自宮妃就座的屏風後走出,看了太子一眼,隻見他眼觀鼻鼻觀心地束手立在帝後身邊,全程未發一言。


 


很好,這就是曾許諾此生唯我一人的太子鴻銘。


 


我扶著孕肚,艱難地半跪在御前。


 


起頭鬧事的武將隆美爾,憤然在桌上砸出一拳,其餘幾人也怒目圓睜,直接把酒杯撂倒在桌上。


 


嚇得殿前司的侍衛迅速向王座靠攏,預備護駕。


 


要知道,上一任儲君,可就是被這幾位五花大綁著跪在我面前的。


 


大殿內氣氛剎那間如同黑雲壓頂,含香公主躲在父親阿裡和卓的身後瑟瑟發抖。


 


但我一個孕婦,屬實不想今天就打起來。


 


於是起身,眼神掃過這群曾跟我出生入S的兄弟,衝著他們行了一個旁人不懂的舉手禮,他們立即立正站好,不再言語。


 


我轉身,再次面向王座恭敬一禮。


 


「皇阿瑪,武人粗鄙,若有失儀之處,還望恕罪。」


 


此話一出,殿內氣氛為之一松。皇帝也就著臺階走下來道:「無妨,是殿前司過慮了,退下吧。」


 


殿前司的侍衛們,這才還刀入鞘,紛紛退下。而我分明看到,皇帝下意識推出皇後擋在自己前面的小動作。


 


至於我的丈夫鴻銘,則像老母雞護崽一樣,格擋在我和他阿瑪額娘之間。


 


我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我肚子裡這個,才是他真正的崽。


 


不多時,八個身強力壯的太監滿頭大汗地抬著我那架巨大的琴,走進了大殿之中。


 


所謂西洋鐵絲琴,就是鋼琴。


 


我穿越而來,一開始就是靠著這手彈鋼琴的絕活獲得了聖祖爺的青睞。


 


及笄那年,聖祖爺把我指給了齊王唯一的嫡子鴻銘,他親自主持婚禮,還讓洋牧師按照我畫的圖紙,造了這架三角鋼琴給我當結婚禮物。


 


隻是,當年愛的見證,如今卻要我用它來討好他即將迎娶的側福晉。


 


2


 


「承蒙陛下垂愛,兒臣獻醜了。」


 


我坐在琴凳上,一曲《致愛麗絲》從我的指尖流淌出來。


 


含香公主不愧是舞蹈大家,我沒彈幾句,她就跟著我的節奏起舞,再次成為全場焦點。


 


我的思緒,卻隨著音樂飄向了過往。


 


第一次演奏這首曲子,還是在圓明園的舊庫房內,用的是聖祖爺那架積灰的古鋼琴。


 


那天我和額娘奉召觐見本家的敬嫔娘娘,她們大人說話,我跑出去玩迷了路,剛巧趕上下雨就躲進了庫房。


 


那個夏日的午後,一個小小的少年趴在窗口,聽我彈《致愛麗絲》,被雨淋成落湯雞。


 


一曲終了,他問我:「你是哪家的閨女?可以做我媳婦嗎?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回憶裡,稚嫩的少年音猶在耳。


 


現實裡,太子鴻銘的眼睛,全程盯在大殿中央上下翻飛的裙擺上。


 


情義千斤,到底難敵胸前四兩啊。


 


更何況,是含香公主這樣曠古未有的香美人。


 


很會跳舞是吧?很會轉圈是吧?


 


既然你這麼招蜂引蝶,那就讓你跳個夠。


 


一個過渡轉調,我的手指在琴鍵上急速跑動,霎時間,大殿裡如同湧進了成千上萬隻大黃蜂,擾得人心煩意亂。


 


《野蜂飛舞》這首曲子一路火花帶閃電地從琴鍵上噴湧而出,再看我們正中間急速旋轉的含香公主,可能生平沒想過世界上還有這麼變態的音樂,直接把自己轉暈倒地口吐白沫。


 


含香的父親阿裡和卓趕緊上前抱住自己的女兒,皇帝也驚叫著傳太醫。


 


一片混亂中,我不為所動,自顧自彈奏了一曲舒伯特的《軍隊進行曲》,氣勢雄渾又不失自然清新,如同一支凱旋的軍隊,邁著輕快的步伐走來。


 


兄弟們,礙著這宮裡的破規矩,今天沒能親自出城迎接你們。這首曲子,賀你們平安歸來。


 


曲畢,我看到武將們個個虎目含淚,我想他們聽懂了我的意思。


 


我起身,在眾武將的拱衛下,施施然離開大殿。


 


身後,皇帝摔了酒杯,暴怒大喊:「放肆!」


 


管他呢。


 


行至重華宮,我揮揮手,讓隆美爾等人不必再跟。


 


隨後吩咐宮人關上宮門。


 


他們都是我養大的孤兒,聖祖六十一年的「奪門之變」中,是他們用手中燧發槍掃平紫禁城的御林軍,活捉當時伴駕的雍王。


 


這才使當年的齊王,今天的皇帝陛下,有機會從青海回鸞,登上大寶。


 


從龍之功,理當重賞。


 


當年跟著我在泥地裡練習向左走向右走的傻小子,如今也各個位極人臣。


 


此番隨太子出徵,平定準噶爾,他們再立新功。隻可惜,他們對我的忠誠超過了皇帝。


 


盛極而衰,我想,離皇帝清算我的時候不遠了。


 


隻是,我沒想到,堂堂帝王,竟用給自己兒子塞美人的方式拿捏兒媳婦。


 


真當下作。


 


可惜,我從來不是軟柿子。


 


宮門合上前,我沒忍住,又看了一眼這群兄弟,我知道,這一別,就是永遠了。


 


3


 


當夜,我在書案前寫字。鴻銘推門而入。


 


我頭都沒抬,問道:「說說吧,你皇阿瑪,準備怎麼罰我?」


 


「哈琳,你能不能不要這麼任性!你今日如此肆意妄為,置皇家體統於何地?」


 


「所以,他到底打算怎麼罰我?」


 


「著教習嬤嬤每日來教教你宮中的規矩。」


 


「隻是學規矩?不是褫奪封號,押我去宗人府?」我挑釁道。


 


他強壓著怒火,道:「哈琳,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我們是一家人。皇阿瑪也是你阿瑪。他怎麼舍得真罰你?」


 


我冷笑道:「最是無情帝王家,天家,哪來什麼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你皇阿瑪如今不發落我,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神機營 28 位將領都在我的號令之下,他今天發落了我,恐怕明日乾清宮的牆根就得再被炮火松一松。」


 


聽我如此說,他急了,跳起來:「不知天高地厚,明知父皇忌憚你,你還要一而再地挑釁他,今日若不是我在御前求情,你當真以為父皇不敢铤而走險嗎?」


 


「來呀!」我對上他的眼睛,寸步不讓。


 


他看著我,深深地嘆了口氣,道:「哈琳,我星夜兼程地趕回來,不是為了跟你吵架的。」


 


「哦,是了,為了娶你的側福晉麼。我是不是得道一聲恭喜太子爺喜得佳人?」


 


這句話把他剛壓下去的怒氣,再次點燃。


 


「完顏哈琳,你是要做皇後的人!能不能不要這麼小家子氣?


 


「娶含香,不過是為了安撫南疆各部,你不懂嗎?非得拿點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小道理來跟我強辯,有意思嗎?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