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書裴淮四十歲生辰那天,我衣衫褴褸地暈倒在尚書府門口。
來往的賓客眾多,尚書夫人為免落人口實,將我救了回府。
我蘇醒後在眾目睽睽之下,一把扯住尚書的袖子,哭著喊了一聲「爹爹!」
看見尚書和夫人難看的臉色,我偷偷地笑了。
這樣就受不了了?你們尚書府的好日子要到頭了。
1
賓客們礙於裴淮的權勢,不敢高聲議論,隻是竊竊私語著,順便打量著我。
我抹了一把眼淚,從背著的包袱裡拿出信物,遞給裴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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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我娘是婉娘,這是娘臨終前交給我的信物,讓我來找您。」
那是一枚綴著同心結的玉佩,玉佩後刻著裴尚書的名——單字一個淮字。
裴淮看見信物,臉色緩和下來,仔細看著我的臉,點了點頭。
「長得跟婉娘很像。」
他長嘆一口氣。
「婉娘這麼年輕就去了,也是可惜。既然你是我的女兒,那便在府中住下……」
「且慢!」
裴淮話還未說完,就被尚書夫人蕭氏打斷。
她皮笑肉不笑地對裴淮說道:「老爺與千金重逢,是可喜可賀的事。不過……」
她睨了我一眼,「單憑一個信物,未免兒戲了點。難保什麼阿貓阿狗撿了玉佩就來和您相認。」
我急了,眼淚更是不住落下,「爹爹,我真的是您的女兒。」
裴淮沉吟許久,似乎想到了什麼,「婉娘生你的時候,我去看過一眼,依稀記得女嬰左臂上方有一處胎記……」
我含淚挽起袖子,露出左臂上方紅梅狀胎記,「阿娘跟我說過,當時爹爹看見胎記贊嘆不已,說猶如紅梅傲雪,便給我起了名字叫傲雪。」
裴淮連連點頭,神情激動地拍拍我的肩膀,「那便是了,你便是我的女兒傲雪!」
我哭著擁住了裴淮,在他懷裡放聲哭泣,「爹爹,我找您找得好苦……」
蕭氏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可見大局已定,她也隻能勉強地笑笑,故作親切地拉住我的手。
裴淮喚來站在一旁的兒子前來和我見面。「這是你的兄長景明,年長你一歲,以後你二人要相互扶持才是。」
裴景明神色淡淡地朝我頷首,我朝他甜甜一笑,隻見他眼裡閃過一縷驚豔的神色,稍縱即逝。
看著我們一家其樂融融的景象,賓客們紛紛向裴淮恭賀他喜得千金,此時卻插進來一把不合時宜的聲音,「裴大人,看來還是你耳朵靈光,一聽到太子要選妃,就蹦出個女兒來了。」
隻見袁太師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滿臉憤恨之色。
我怯怯地躲在裴淮身後,卻見他一臉自得,撫須長笑,「也是上天對我不薄,才讓小女此時出現,能與太師之女共同選秀,也是小女的榮幸。」
太師之女袁飛嵐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稱,身份尊貴,在宮裡傳出太子選妃的消息之後,袁飛嵐中選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奈何現在出現了我,一個身份足以與她分庭抗禮的人。
「一個鄉野出身的外室女,又怎配和嵐兒相提並論!」袁太師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裴淮見氣走了政敵,心情更好,連忙讓下人帶我下去好生安置。
我跟隨下人進入了內院,看著尚書府裡富麗堂皇的布置,我心裡長舒一口氣,總算進來了。
接下來的日子,就看我如何將尚書府攪得天翻地覆,以報我阿娘慘S之仇!
2
阿娘是裴淮的青梅竹馬,彼時的裴淮,還不是權傾朝野的尚書,不過是一個寒窗苦讀的學子罷了。
裴淮曾經信誓旦旦地向阿娘承諾待他高中,就會回來迎娶阿娘過門。可等他高中後,卻隻是派人用一臺小轎將阿娘接到了京郊的一處小院裡。
阿娘滿心歡喜地在小院裡等他,可等來的卻是裴淮迎娶當朝顯貴永安侯之女蕭氏的消息。
阿娘傷心欲絕,本想著就此離去,但裴淮卻攔住了她,稱自己迎娶權貴之女隻是迫不得已,等自己在京中地位站穩,就會正式迎娶阿娘。
天真的阿娘又一次相信了他,還珠胎暗結。可是裴淮在阿娘生產之日匆匆來過一回後,隻留下了五十兩銀子,從此便再沒有出現過。
阿娘有想過去找裴淮,可還沒進入京城就被人攔了回來。三番五次皆是如此,攔截的人還警告她,若不想孩兒有任何差池,以後不要再找裴淮。
阿娘看著襁褓中的嬰兒,S心了,找了一處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生活下來,隻願一心一意養大女兒。
可等我總算長大,想回報阿娘時,她卻S了。
那日小屋無端大火,我奮力將阿娘救出,卻見她滿身刀傷,彌留之際顫抖的手拿出那枚玉佩交給我,告訴我當朝吏部尚書裴淮就是我親生父親。
官府草草定案,說是火災傷人性命,可我卻不信,看阿娘的傷勢,明顯是生前被人虐打後再一刀封喉害S的。
阿娘一生善良,從不惹禍,卻遭此毒手,我想了一宿,除了裴淮一家最有嫌疑,再無其他可能。
於是我草草收拾了行李,朝京城進發。
越往京城方向走,越發現有很多勁裝武士在尋人,他們在尋找一個戴有玉佩的年輕姑娘!
他們想斬草除根!
我為了躲避他們,不敢住客棧,著男裝打扮,將自己弄得蓬頭垢面。躲躲閃閃之中,才好不容易到達京城。
想著這些往事,我勾起了嘴角。
如今我對裴淮來說有利用價值,進入尚書府明面上是安全的。但看蕭氏的樣子,隻怕會暗地裡給我使絆子。
不過無妨,來都來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
阿娘慘S的真相我會查明,阿娘多年受的委屈,我也會一一替她還回來。
3
進入裴府的第二天,蕭氏就前來管教我。
她圍繞著我走了一圈,皺著眉頭,「你是要參加選秀的千金小姐,一舉一動都代表著我們裴家,這般粗野可不行。」
蕭氏示意嬤嬤拿來戒尺,「如今選秀迫在眉睫,你可別怪為娘的狠心。」
她每念一條規矩,就往我身上重重打一下,很快我身上便已傷痕累累。
看見我癱倒在地,她居高臨下地問我,「可記清楚規矩了?」
我蒼白著臉,一頭都是冷汗,低聲應著,「記清楚了。」
可她還不滿足,命嬤嬤將我拖進裴家祠堂,「為了讓你印象深刻,今晚就跪在祠堂裡好好溫習學到的規矩吧!」
蕭氏留下個嬤嬤看著我便滿意地離開。
等她前腳剛走,嬤嬤張牙舞爪地走過來,正要督促我跪好時,我指尖一翻,射出一枚細針,正中嬤嬤的昏睡穴。
嬤嬤應聲而倒,我冷眼看著這個為虎作伥的老東西,又上前踹了她兩腳。牽扯到傷口,我倒吸一口涼氣,坐在一旁閉目養神。
過了良久,我聽到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淡淡的沉香味道傳了進來,是裴淮身上的燻香!我連忙跪好,算準門打開的一瞬歪倒在地。
「雪兒!」身後傳來裴淮的喊聲。
我裝作驚慌回頭一看,連忙強撐著跪好。「女兒參見爹爹!」
裴淮看著我狼狽的樣子,抬手扶我起來,卻惹來我一聲痛呼。
他從我袖子的間隙看到我的手臂一片青紫,皺起了眉頭,「是夫人打的?」
我連連搖頭,拉緊袖子,輕聲說道:「是女兒不小心摔倒。」
裴淮見我遮遮掩掩,越發起疑,一把將我的衣袖拉高幾分,看見縱橫交錯的傷痕,「這明顯是戒尺打過的痕跡!你做錯何事,惹得夫人如此生氣?」
我含淚低頭,「夫人好心教我規矩,擔心我入宮選秀出醜。是女兒愚鈍,惹夫人不快,都是女兒的錯。」
我膚色極白,傷痕被映襯得更加觸目驚心,裴淮氣得猛拍桌子,「這麼多年還是一副刁蠻小姐的脾氣!當年硬是不準我納婉娘為妾,時至今日還要作踐她的女兒!」
他看我一眼,語氣放軟,「不必跪了,回房去吧!」便拂袖而去。
我看著他怒氣衝衝的背影,露出了冷笑。
自己是個仰仗嶽家的負心漢,還妄想讓我阿娘做妾?憑什麼!
裴淮如今權勢漸長,在朝堂上的地位已經超過了他嶽家永安侯府。他野心勃勃,下一步的目標是攀附上太子,成為下一任新帝的左膀右臂。
相較起我這顆有望攀上太子的棋子,蕭氏就顯得沒那麼重要了。
4
我悄無聲息地跟在裴淮身後,看著他滿腔怒火地走進了蕭氏房中。
隻聽見裡面傳來兩人的爭執聲,沒過多久,便見裴淮摔門而出,往書房走去。
裴淮前腳剛走,蕭氏房裡就傳來杯盞摔到地上的聲音,我足尖一點,輕盈地落在蕭氏房子的屋頂上,掀開一片瓦片欣賞著裡面的鬧劇。
蕭氏臉色陰沉地望著門口,拳頭握得SS的,「他居然為了一個孽種兇我!我們成親這麼多年,他從未曾這樣!」
蕭氏將滿桌的擺設推倒在地,「他想推那個賤人的女兒去選太子妃?她也配!」
她目露兇光,將放在桌上的柿子捏得稀巴爛,「那些S手也是不中用,明明當初回來稟報,說兩母女都被SS了,沒想到竟讓這個賤種逃脫了,還一路尋到了這裡!」
果真是她!
我SS地盯著這個狠毒的女人,恨不得立馬一劍S了她。
身旁的貼身侍女秋蓮勸道:「夫人莫急,她現在人在府中,要對付她就更容易了。」
蕭氏若有所思,最後勾起一絲陰笑,「是啊……我有的是辦法讓她不能參加選秀……」
總算有所收獲,既知道了阿娘是被誰所害,也能在接下來對蕭氏有所防備。
我把瓦片重新蓋上,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之後的一段日子裡,蕭氏在裴淮的警告下不敢再明目張膽地責打我,我按部就班地學著禮儀規矩,琴棋書畫,一時相安無事。
一個月後,裴淮來檢查我學得如何,我有板有眼地朝他行禮,拿著一幅山水畫呈給他。
裴淮看著山水畫和旁邊娟秀的字跡,滿意地撫須大笑,「不愧是我的女兒,於書畫上是有天賦的!」
我溫婉地笑笑,瞥見站在一旁的蕭氏臉色鐵青,柔聲說道:「是夫人教導得好。」
裴淮拍了拍我的肩膀,「還叫夫人,該改口叫母親了!」
我乖巧地應了,朝蕭氏福身,「母親!」
蕭氏眼裡似乎要噴出火來,但礙於裴淮看著,隻能皮笑肉不笑地應了一句。
我看見她的嘴臉,心裡樂開了花。
看著我越來越被裴淮看重,蕭氏應該很快就按捺不住要朝我出手了。
這樣才好,蕭氏出手我才有機會對她還擊。
5
過了幾日,裴景明辦完差事回府,蕭氏很高興,準備了一桌好菜餚為他接風洗塵。
裴淮也誇贊裴景明這回差事辦得漂亮,拉上我一同出席家宴。
蕭氏見到我倒是少有地露出了笑臉,還招手讓我坐在她身旁。
我受寵若驚地坐下,殷勤地為裴淮和蕭氏夾菜。
裴淮看著這其樂融融的景象,開心地連喝了幾杯,感嘆道:「我裴淮如今身居高位,有賢妻,又有一雙優秀的兒女,夫復何求!」
蕭氏更是連連勸酒,讓下人為裴景明和我也斟滿了酒,「老爺今日高興,你們也多敬父親幾杯!」
我把酒杯遞到嘴邊,餘光瞄見蕭氏一直注視著我,生怕我沒有飲下杯中酒似的。
我不動聲色地一飲而盡,看見蕭氏快意一笑。
看來酒有問題!
酒過三巡,裴景明出門解手,他臉色通紅,走路也踉踉跄跄。
我託住頭,做出一副不勝酒力的樣子。
蕭氏連忙朝秋蓮使了個眼色,秋蓮會意,笑著上前扶我到後間休息。
我任由秋蓮扶著,隻見她把我帶到一個房間,幸災樂禍地拋下一句「有你好果子吃的!」一把將我推到床上轉身就走。
一隻灼熱的手抓住我的手,居然是裴景明躺在那裡,而且臉色潮紅,衣衫不整,明顯是被下了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