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輩子,就這樣過吧。


 


什麼叫就這樣子過?


 


有吃有喝有男人陪,還給銀子,這日子還不夠好嗎?


 


貴為皇帝,不僅輪流陪幾十個妃子,每月還發銀子,這不差不多嗎?


 


姑娘們驚呆了,她們以為自己是用身體換銀子,是卑賤的、鄙陋的。


 


可她們與宮妃的區別隻是,一個男子和多個男子。


 


比妃子們更好,不用吊S在一個男人身上。


 


「何況,你們是自由的。玉楚館的門,你們可以隨時踏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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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我不想換個營生,隻是姑娘們玉指纖纖,又多不識字,並無技能傍身。


 


隻好重操舊業。


 


除了幾個姑娘歡天喜地歸家,隻有一個叫芳菲的要嫁人。


 


柳嬌兒很擔心,她說進過閣的姑娘嫁人多沒好下場。


 


最年長的姑娘翠娘也附聲:「為男子花錢,那是要命的事,咱們這什麼身份,能得好?信男人的嘴,不如信花知是菩薩下凡。」


 


姑娘們笑成一團,還是認為得遇良人,已是天幸,女子總不能一輩子當浮萍。


 


我覺得也好,情愛來時試試何妨,若真看錯了人,不S,便可重來。


 


我與芳菲說,遇事來此,我的人,自當照顧。


 


剩餘姑娘們熱淚盈眶,張嘴就喊我玉媽媽。


 


「玉媽媽是天底下最好的媽媽。」


 


拿捏人心,尤其是女子心,特別容易。


 


一點換位理解,一點心疼,一點安撫,她們就願意拿命回報,這大概是天生的溫情。


 


可惜,世俗就喜歡碾壓這些溫情,不過正好,被我這樣卑鄙冷血的人拿捏。


 


當然也有姑娘不服氣,仗著資歷要跟我比一比。


 


「你才來幾年,論誰也不能輪到你當頭啊!萬媽媽不在了,你該乖乖伏小,敬茶捶腿叫我們姐姐才是,否則該趕出去自生自滅!」是和翠娘差不多年紀的容娘。


 


老鸨是青樓裡的王,是一鍋粥裡唯一的肉,誰能不心動呢。


 


「要我說,得姑娘們自個選才公平。」


 


翠娘脾氣爆,上去就推了她一把。


 


「你瘋了?是不是把鹽當飯吞了在這沒事找事?」


 


容娘個高,瞬間與翠娘打成一團,勢要打出名聲。


 


姑娘們尖叫阻攔,被殃及池魚。


 


我撐著下巴失笑,誰說女子無趣,這可太有趣了。


 


幾個龜公守在一旁,其中一個頻頻和容娘對視。


 


俗爛把戲。


 


若他倆知道,身後那三排護衛如今得跪下叫我一聲主子,不知又會是什麼心境。


 


看夠了戲,我端起往日心狠手辣,揚了揚手,護院逮著人就走。


 


「如此喜歡當頭,就讓她當個夠,把後面那縮成烏龜的龜公一起帶走。」


 


正好街口賭場還缺奉將,就讓容娘日日在被窩裡伺候著引人當冤大頭,沒人和她爭。


 


柳嬌兒本想阻止,最後握著我的手,逐漸硬下心腸。


 


「她、她活該!竟這樣對你!」


 


乖了,我心滿意足。


 


我其實更屬意柳嬌兒當家,但她捏著兩根糖葫蘆就來回擺。


 


「我養些孩子還成,養青樓,我不會。


 


「況且早些年賺的錢都被你霍沒了,你快點賺錢還我。」


 


……


 


12.


 


玉楚館新開,新老恩客又站滿了大堂,雅間也都爆滿。


 


我對銀子無感,柳嬌兒說她可以代勞。


 


加之我還要替睿王[斂財],便任由她安排。


 


但管人這事,還得我來。


 


姑娘們被我的奇思帶偏,個個熱情洋溢地把這份工當作人生理想,盡心盡責地,讓自己開心。


 


行為舉止隨之變得大膽而靈動,反倒讓客人覺得新鮮又刺激。


 


一傳十,十傳百,客源不斷,玉楚館的名頭隱隱有稱霸的勢頭。


 


與之對應的,上門賣女子的也多了起來。


 


養不起、活不下去,是我聽過最多的理由。


 


我實在不懂,女子到底是什麼,怎麼跟牲口似的,賣不完生不夠,若真是不想要,又為何要生出來?


 


「我也想生兒啊,生了三個全是女,不賣將來怎麼養兒子?」


 


來賣女的婦人挺著肚子,邊說邊把滿臉淚痕的女兒推給我。


 


「她叫三丫,八歲,幹淨的,沒被人碰過,別人說這樣賣得多,您看看多少銀子合適?」


 


柳嬌兒聞聲而來,咬牙切齒推了一把婦人。


 


「不賣不能過了是吧?你女兒還在後院洗衣灑掃,你又來賣第二個?你是不是瘋了!」


 


婦人愣了一下,說之前一個賣給繡香樓,另一個賣給萬春閣的啊。


 


我忍不住勾起嘴角。


 


「我覺得你不是缺錢,是缺藥,絕子那種,要不要試試?一副就靈。」


 


……


 


柳嬌兒還是拿了十兩換人,但那丫頭唯唯諾諾,我還沒做什麼呢,就縮在角落哭得悲痛欲絕。


 


我還是喜歡那種桀骜難馴的,欺負起來才有意思。柳嬌兒嬌嗔:


 


「是是是,你喜歡我當初要挖你眼珠的模樣。」


 


得,我臉一紅,這姐姐怎麼時好時憨,像壇好酒似的。


 


三丫見我們好說話,又跪過來不停磕頭。


 


「求求你們放了我吧,我會還錢的,我一定還……」


 


她說她還有祖父祖母,他們會幫她的,她不想一輩子被困在青樓這種地方……


 


她哭得實在可憐,我轉頭讓人把那丫頭放了。


 


「哭哭啼啼的,沒意思。搞得我這裡像奠堂。」


 


「後院住不下了就住……」正思考將人安置的柳嬌兒怔住,「那、銀子,不要了?」


 


我果斷搖搖頭。


 


誰知,她眼眶慢慢紅了,小手捶了幾下我的胸口,嗚咽起來:


 


「你為何來得這麼晚!要是你早出生幾年該多好。」


 


嗯……啊?!


 


我撓撓頭。


 


翻臉如翻書,女人心海底針,這輩子怕是摸不透了。


 


隻是沒想到,更有趣的在後頭。


 


13.


 


三日後,三丫一身破爛又跑了回來,躲在我身後怎麼都不肯走。


 


詫異時,大門又闖進來了十幾個人,領頭的我認識。


 


繡香園老鸨,王媽媽。


 


「我說呢,S丫頭片子竟敢跑,原來是早攀了高枝,聯合起來糊弄我呢。」


 


繡香園是宛城最大的青樓,姑娘貌美,護院眾多,老鸨氣勢強橫,可見背後之人不可小覷。


 


我又笑了。


 


「嗐,還以為有權有勢的叫高枝,原來J女頭子也能高人一等啊。」


 


王媽媽瞪圓眼,本就看不慣玉楚館冒頭,立即叉著腰跟我對罵。


 


「老娘名冠宛城的時候你還沒投胎呢!毛都沒長齊的丫頭,敢跟我搶人,把你主子叫出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給你的狗膽!」


 


她屁嘴一張,我就知道她要做什麼妖了。


 


宛城不大,卻地處要道,水路官路四通八達,旅客商人摩肩接踵,加之金礦在側,京城裡的主子們多少都會起點心思。


 


奈何皇帝也缺銀,隻能他自己用。


 


但皇帝不至於開青樓,王媽媽敢直接叫囂見我背後之人,不是尋常官員,且應比文信侯還大。


 


她是來探底的。


 


我嗤笑一聲,懶得廢話,喊來百來個護院,聲勢浩大地堵到她眼前。


 


王媽媽比我矮,卻肥我兩圈,臉上的肉抖得一緊。


 


「什麼意思?你敢動手?你信不信今日我便讓人封了你的店!叫你這群姑娘全餓S街頭!」


 


封字一出來,我幾乎斷定她是誰的人。


 


我雙手抱胸,居高臨下睨著她。


 


「做到宛城第一,無財不行;手伸這麼長且能橫行,無權不可;你的護衛凜身姿勢,乃軍中武技;你不顧我身後主子,直言狗膽,無至高之令難行。我猜猜,有錢有權有私兵,權豪勢要裡,估計也就一家,封國公,從龍之府,更是國丈。我說的,對吧。」


 


皇親國戚開青樓,無傷大雅,但你不能再這麼敏銳的地方開啊,捅到皇帝那,人家怎麼想?


 


王媽媽本想挖我的根,卻反被我撅了底褲,當即臉都白了,說我胡說八道,然後讓我還買三丫的錢,她花了三十兩。


 


你瞧瞧,跟她說正事她就扯犢子,踩她脖頸子,她才會說正事。


 


人吶,不知道天高地厚總是要倒霉的。


 


我不給,把人打了出去。


 


王媽媽罵了幾聲,灰溜溜跑了。


 


柳嬌兒有些擔憂,說人家後臺那麼硬。


 


我趁機搭她的香肩安慰:


 


「你信不信,她現在最怕的是我與她鬥。」


 


身為媽媽,要顧的東西太多了。


 


「不過,她不跟我鬥,我偏要找她的麻煩。」我賊笑道。


 


三丫是個懂感恩的,我準她不賣身,她就自己尋了活幹,灑掃洗衣、擦桌煮飯,勤快有眼力。


 


就是太沉默,我逗她,「憋壞了,我可不會醫。」


 


她樂了,話匣子一開,就細數這院後種種不合理。


 


花植太多擋著路,姑娘衣裳要細熨,澡盆不曬要發霉,果樹施肥亦得驅蟲。


 


「奴之前賣給大戶人家幹過這個,就是後來那家沒了。」


 


她嘀嘀咕咕,像個嘴碎的管家,我聽煩了,給她權利整頓後院。


 


她驚得目瞪口呆。


 


自那以後,院裡姑娘們誇她的話便沒停過。


 


有意思。


 


人原來會變,在不同的環境裡,長出來的人,會不一樣。


 


14.


 


睿王說外面不太平,是真的。


 


主要是老天不給臉,先有瘟疫,後又斷雨。


 


水道幹涸,地裡不長糧,牲畜S傷,人活得很難。


 


天生異象,世道將亂,用貧苦百姓來考驗上位者的謀略,這是道最難的關。


 


前世,我經歷過連綿暴雨、洪涝和雹災,每一次傷亡的人數,都是不可計的,但就是這樣的災,成就爭權者咫尺間的輸贏。


 


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顧客來得少了,剩下一些不知疾苦或是知而無謂的,其中就有金礦官員。


 


柳嬌兒累得不行,從一大摞店鋪賬本中圈出幾個名字:


 


「這幾個人自萬媽媽走後,就不來了,但暗地一直在打探玉楚館的消息。派去的人來報,他們直接搭上了太子的人,將碎金子交出去。近來,覺得玉楚館並無特別,才又踏進來。」


 


「很好。接下去交給我就可以了。」


 


我起身給她捏肩捶背,「你辛苦了。」


 


她懶懶支著頭,嬌媚睨我一眼:「自然是辛苦,你得好好給我補一補的。」


 


我腹間一暖。


 


上輩子我不男不女,無情無義,除了主子,皆視為工具,從不考慮男女那點事。


 


重來一世,豔色當前,我倒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我暗暗嘆出口氣,轉移話題。


 


「那些碎金子如今到哪了?」


 


「阿鯉來信說,不出三日,便至京城。」


 


阿鯉是柳嬌兒當年偷偷喂養的乞丐之一,不僅他,受過恩惠的所有乞丐在我命人訓導之下,個個都成了出色的探子。


 


專為我所用。


 


如上世一樣,握住所有能掌控的,用到極致,低如蝼蟻,也能成王。


 


「既如此,兩日後,連人帶金子,都埋了吧,分開埋。」


 


柳嬌兒噗嗤笑了出來。


 


「太子不得心急S?算了,我懶得想這些,隻想問,世道不安,我們這門開到什麼時候?雖然你讓郎中隔三差五就給姑娘們探脈喝藥,但瘟疫仍未消散,我這心裡總是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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