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不說話,隻拿那雙皮子耷拉的眼瞅我,眼底黑霧沉沉,像是第一次看清了我。


 


我恍若未覺,依附她臂上,勾唇淺笑,似乎極媚的妖。


 


「媽媽~在我心裡,你才該是姑娘們的神啊。」


 


4.


 


柳嬌兒成了老姑娘。


 


萬媽媽命人把她的金椒房騰出來讓我住。


 


柳嬌兒氣瘋了,堵在門口不肯走。


 


「萬媽媽,你過河拆橋也太快了些吧,這屋子我不住,你憑什麼就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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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院們沒憐香惜玉,萬媽媽點點頭,他們就上下其手,把柳嬌兒抬下了樓。


 


我樂呵呵走進新屋子,左看右看,萬媽媽在一旁打點人給我送衣服首飾。


 


「花知啊,你開竅早,那方面的東西早就滾瓜爛熟,媽媽就教你最後一點,別念舊情。你和嬌兒關系好,但你也瞧見了,這閣裡不講情,隻講利益。」


 


我知道,她決心親自教好下一任老鸨。


 


我點點頭,她笑得牙不見眼。


 


直到替柳嬌兒收拾屋子的丫鬟在她耳邊私語。


 


我沒聽見,但萬媽媽瞬間陰沉的臉告訴了我答案。


 


她的人趁機清算了柳嬌兒的身家,發現所剩無幾了呢。


 


萬媽媽咬緊後槽牙,罵了句糟蹋錢的賤蹄子後,不準我學柳嬌兒。


 


她圖的,是棵順心的搖錢樹。


 


撮合我和柳嬌兒的師徒情,臨了,再逼她讓位,讓我們心生嫌隙。


 


好簡單,好有用。


 


柳嬌兒逢人就說我忘恩負義。


 


萬媽媽笑得就更燦爛了,背地裡勸她看開點,人性本惡,更忘本。


 


對著我的面,又說柳嬌兒無能,隻怪她自己,不能永葆青春,那張臉大爺們早看厭啦。


 


我更是「一心」投靠萬媽媽。


 


拉攏人心的手段罷了,都是我上輩子玩剩下的。


 


及笄那日,也是我的梳攏夜。


 


被我這塊招牌吸引而來的老爺擠滿了整個大堂,他們叫囂著要我快點出去。


 


像一隻隻被色欲塞滿腦袋的鬣狗,不過,更像是我一步步登天的梯子。


 


「瞧瞧我這寶貝啊,天仙也不過如此吧?」萬媽媽垂老油膩的臉透過銅鏡照過來。


 


我勾起更媚的笑,她的身子都晃了晃。


 


「萬媽媽,今夜聽說會來個大人物?」


 


「你知道了?」


 


她扶正自己,拍拍我的手,一臉得意。


 


「你的初夜,東家怎會錯過呢?」


 


東家?


 


聽說過是京城文信侯世子,好色又圓滑,也就靠著家世這點產業。


 


我說的,可不是他。


 


可見萬媽媽的消息渠道已不如我了。


 


我笑著走出屋外,底下頓時響起一陣通天嘈雜。


 


這麼多人,連萬媽媽都驚了一下,扭著大臀興奮地介紹我如何雅媚無雙。


 


我隻顧看著正對面的雅間。


 


柳嬌兒說了,那個人對女子不感興趣,喜歡什麼無從得知,得賭一把。


 


賭?何必賭。


 


心有猛虎的人,謹慎多疑,但同時最會以小見大。


 


我蓮步下樓,披帛隨風舞動,像朵嬌媚的花,揚著花瓣,美得令人閉嘴。


 


等徹底靜了,我一一叫人。


 


「張公子、城尉劉公子、郡守侄兒王公子、金釵曾老板、華服明老板、當鋪錢老板……多謝各位捧場,奴家感激不盡。」


 


我連賭館管事的名字都喊了,全場瘋狂地又像動亂。


 


雖口幹舌燥,但誰不愛美人記住自己這種小事呢。


 


萬媽媽示意稍安勿躁,舉起手上的刻著我名字的木牌,開始喊價。


 


她說這叫物以稀為貴,我的初夜,尤其貴。


 


我差點沒偷偷笑S。


 


初夜不初夜,有什麼區別?女子若是想,能裝無數個初夜。


 


這是宮裡嬤嬤說的,女子所謂處子身根本查不出來,除非剛經歷過人事,否則休養幾日便會恢復如初。


 


至於抬價就更可笑了,若非我從八歲就開始記住這些官員老板,再想盡辦法讓他們記住我,看我仿若一株野花藤蔓瘋長終於開花,惦記得夜不能寐,僅僅排名第三的萬春閣哪裡引得來這麼多人。


 


既把自己當物件,就得自己主動抬價。


 


等別人給機會,那相當於給人遞笑柄。畢竟這些年,貌美的女子閣裡層出不窮。


 


當然手臀遭受不少鹹豬手,柳嬌兒心疼我,覺得女子本應純真幹淨。


 


我失笑,身處淤泥時,重要的不是扯掉爬上身的蟲子,而是如何踩著這些蟲子爬出去。


 


5.


 


喊價很激烈,萬媽媽激動得渾身顫抖,眼睛都快擠得看不見了,價格才定下來。


 


但是不是銀子數值,而是一塊雕龍的金牌。


 


萬媽媽傻了,我捂嘴笑得停不下來,跟著來請的小廝走進那間雅間。


 


裡頭坐著一位,高貴俊朗,站著一位,面容如玉。


 


坐著那人華冠常服,面容白皙,五官分明,尤其那雙眼,黑沉得不見底。


 


他笑了笑。


 


「原以為勾欄盡春色,沒想到也有朝光一縷,令人眼前一亮。」


 


我朝他跪下,恭恭敬敬行禮:


 


「奴拜見睿王,睿王萬福金安。」


 


睿王,皇帝五子,早年因天生孤煞傳聞被送至偏遠西霖封地,心有丘壑,不拘一隅,早年就在四處謀算。


 


有兵有權,恰逢老皇帝重病,國之將亂,別的皇子在皇城鬥得水深火熱,唯他作壁上觀。


 


「你認識我?你不會,一直在等本王吧?」


 


有些冷,也很敏銳。


 


正好省去不少廢話。


 


我抬起頭,一臉真摯地笑。


 


「是啊,萬春閣東家是文信侯世子,文信侯是太子一黨,所賺銀錢盡歸東宮,您不也是好奇,為何這些年,太子的錢怎麼跟用不完似的。」


 


而剛剛,我能說出幾乎全城官員商戶,可見萬春閣不簡單,我更不簡單。


 


他怔怔,不自覺移開眼,緩緩蹙起眉。


 


「所以,本王所得消息,是出自你的手?」


 


我謙虛起來。


 


「是王爺自個順藤摸瓜。」


 


他好似被噎了一下,似笑非笑親自扶我起身。


 


未鄙夷不屑,肯彎下身段,甚至看我的眼底藏了驚喜。


 


識人善用,高才大德,他果真和傳聞中的一樣。


 


隻是手指微涼,無視我的大胸,柳嬌兒說得對,他確實不喜歡女子。


 


又或者,他是三千弱水隻取一瓢的絕世好男人。


 


無論哪種,我都得拿下。


 


「若本王未至,你又當如何?」


 


「如何?」我笑出聲,「未曾想過這個可能。我隻知,王爺缺錢,必來宛城走一遭。」


 


他臉色白了一下,佯怒道:「笑得乖覺,滿嘴胡言。」


 


「是嗎?那王爺買我這一夜,怎用金牌?是銀子金子不夠好嗎?」


 


……


 


一通商談之後,他問我,為何選他。


 


我說:「聽聞西霖地瘠民貧,王爺去之後,擴水通商,百姓樂得其所,還養活了連綿的滿山紅。」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6.


 


萬媽媽纏著我問,那夜王爺說了什麼。


 


除了重點之外的,我都老實交代。


 


她不信,說王爺說了兩句,然後就嗯啊整夜,不合理。


 


我就託著自己的胸放到她手上,問她手感如何。


 


饒是見多識廣的萬媽媽也不知怎麼辦,隻好捂著頭說要想想怎麼跟上頭回話。


 


望著她的背影,我挑了挑眉。


 


「她怎麼還不S啊?她已經在聯系別的青樓要將我轉手賣了,說留著我已無用處。」


 


柳嬌兒突然冒出來,眼底的烏青還沒散。


 


那夜讓她和睿王的護衛在房中假聲旖旎,喊到嗓子都啞了,等到今日才恢復幾成。


 


「那睿王真的靠譜嗎?萬一還是鬥不過萬媽媽怎麼辦?文信侯最信她了,要是弄不S,我們會慘吧?」


 


她委屈得有點像要哭了。


 


我心一軟,拍拍她的肩,勸慰道:


 


「沒瞧見她的手都快碰不到自己的頭了嗎?快了快了。」


 


胖,也會S人的。


 


尤其總吃糕點、甜食。從前,有個大太監,就是吃了太多最後胖得喘不上氣,我順勢「繼承」了他的所有家產。


 


柳嬌兒反應過來,樂了。


 


「難怪你總各處尋好吃的東西,原來都進了她的嘴啊。嗐,早知我那份也留給她了。」


 


她揉揉自己發脹的小肚腩,有些懊惱。


 


不當花魁之後,她便開始放縱自己,接客接累了,她想歇歇。


 


「可這也太慢了。誰知道她何時倒下。」


 


我輕笑。


 


「不著急,睿王在後,我才能保證,吞下這萬春閣啊。」


 


這日,閣裡又來了個新人,脾氣不好,十分抗拒,一不留神就要尋S。


 


偏上面傳了話,不準苛待,氣得萬媽媽大口喘氣,隻好讓人關進黑屋,餓三天再說。


 


三天後,那姑娘挺屍,嚇得萬媽媽腿都軟了,大半個身子倚在我身上,險些砸扁我。


 


我咬緊牙關,硬是擠出笑:「媽媽別怕,雖然餓著,但每日流食灌著不會S。她這是做戲呢。」


 


萬媽媽呼出一口長氣:「真是個鑲金屎,送不走,還不能扔,真不知是什麼人要這樣護著她。」


 


萬媽媽累得慌,罵了幾句就將爛攤子丟給我。


 


「她不能S,就想辦法撬開嘴,讓我難做,她也別想好過。」


 


我斂眸頷首。


 


此女身姿筆直,神色決然,有氣度氣節,多半是世家女,而且不是被抄家就是被滅族。


 


說她認命吧,以S明志;說她不認命吧,偏又什麼都不做。別扭得要S。


 


但她這種人,大多有個致命的弱點:太善。


 


我讓閣裡年紀小的姑娘們輪流來她跟前,就做一件事:講自己悲慘的過往。


 


「我是被親爹賣進來的,因為他好賭,賣了娘後還不夠,覺得我比家裡的豬值錢,就把我賣了。」


 


「我雙親俱亡,差點餓S在街頭,被人打暈了賣進來的。」


 


「我、我是自己來的。我爹S後,我叔、大伯,還有堂哥,說我長大是便宜了別人,不如留在家中伺候男人們。」


 


……


 


女子睜開眼,蒼白的臉上多了些緊繃。


 


我笑了笑:「想S多容易,一根白綾、一碗毒酒,再不濟到處是柱子,撞一下便一了百了。我猜,你在等,等別人給你一個必S的理由。我說的,可對?」


 


女子看向我,枯木S灰之態。


 


我不以為意:「人在世,無非身、心二字,身,不殘不缺,就是上籤。心,隻需你一個堅毅的念頭,就是銅牆鐵壁。再要加一個,身份地位錢財權勢,又或者志氣傲氣,縱你思慮再多,那都是身外之物。你被那些無關緊要的東西牽著鼻子走,真是,連個小丫頭都你強。」


 


她漠然接受,我說累了,換丫頭們繼續。


 


「我爹賣了我後輸得更慘,把他自己也賣了,現在給人當凳子坐,就在賭館裡。」


 


「把我賣了的那個伢子,被官府抓住,五馬分屍了。」


 


「我叔伯堂哥們,因搶奪堂嫂而有S有傷。」


 


女子眸子亮了亮,聲音暗啞好歹出了聲:「是你們……」


 


我噗嗤笑出聲:「如若女子都像你這樣隻曉得用命去博,那這世間女子約莫S絕了。」


 


女子開始吃東西,她說自己是侍郎之女許瑤,原與一進士互生情愫,半道卻被昌王看中,許予側妃之位。許瑤剛烈,昌王便動了進士逼她就範。


 


昌王,是太子親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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