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從醉月樓出來後,我變的溫順乖巧。


 


跪在地上為公婆洗腳,毫無怨言為夫君納妾。


 


再也不提和離,不狂言人人平等。


 


親手將我送進醉月樓的季映明卻瘋狂的攥著我的肩,奔潰的問我從前的江攬月去哪裡了。


 


我茫然地看著他,“從前?從前的江攬月,我也忘記是什麼樣了”。


 


【1】


 


嫁進候府的第五年,季映明終於沒了耐心。


 


他默認了父母的意思,準備納妾為候府開枝散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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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牽著女兒堵在門口,平靜道,“若你要納妾,我便與你和離帶著婉婉離開”。


 


季映明怒了,他揮手將我推翻在地,全然不復往日模樣,


 


“江攬月,你還要怎樣!京中誰人不是三妻四妾,為了你我這麼多年從未納妾,如今都過去五年了,我就想要一個兒子有什麼錯!


 


婉婉在一邊嚇得大哭,我艱難地爬起身抱住她,準備帶她離開。


 


季映明冷漠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你性子驕縱,明日我讓人送你去醉月樓好好改改你的脾性”。


 


去了他口中的醉月樓我才知道,這就是個為青樓培養花魁的地方。


 


我站在門口直冒冷汗,看著一群嬌豔少女學習魅術,不敢相信季映明竟然送我來這種地方。


 


身後的人推了我一把,“看什麼看,快點走”。


 


我強撐著看向他,“放肆,你知道我是誰嗎,快帶我出去!”


 


老鸨譏諷道,“我管你是誰,來了這就得乖乖聽話,小侯爺可是特意吩咐過,務必讓我們好好調教你...”


 


我兩眼發黑,雖說我母族破落,可我到底還是侯府夫人,他怎麼敢,怎麼敢...


 


他們將我關在一個沒有窗的屋子,整日抄女德女戒,抄不夠不僅沒有飯吃,還要被迫被鞭打腳心。


 


他們不敢傷我的臉,不敢留下疤,隻能用旁的方子來折磨我。


 


一開始我還有力氣反抗,可後來,我麻木地跟隨他們念,


 


“嫁夫從夫,夫S隨子,子亡守孝...”


 


刑法室我來了無數次,誰人都能對我非打即罵。


 


我開始變得遲鈍,如一株凋零的花。


 


到最後,我已然見不得光亮,匍匐在地像條狗一般進食。


 


...


 


沒人知道,我是個穿越女。


 


在原主還未降世時,我便來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


 


降生那日,嬰兒的生理反應令我止不住地嚎哭。


 


爹爹抱著尚在襁褓裡的我,笑地異常開懷。


 


他說,江家三代無女,我的出現,令整個家族染上了喜氣。


 


他給我取名攬月,寓意此間唯一,尊貴無比。


 


在我未成婚之前,我的確過得很好。


 


出身書香門第,權貴世家,又是家中唯一的女兒,受盡寵愛。


 


雖然來到這個封建時代,可我到底是現代人的裡子,骨子裡充滿對封建思想的不滿。


 


剛學會說話時,我對娘親說婦女解放,女人也能撐起一片天,阿娘驚恐地捂住我的嘴,問我哪裡學來這些有違祖論的東西。


 


剛有力氣握筆時,我在宣紙上歪歪扭扭地寫下人人平等四個字。


 


爹爹蹲下身抱著我,認真地對我講,這世間生來三六九等,尊卑有序,以後不能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其實除了不被理解以外,我的生活還是很開心的。


 


爹爹娘親將我保護得很好,家中的兄弟也很讓著我,長大後,我愈發叛逆,四四方方的院牆控不住我,我整日扮成男子出門遊玩,看東街雜耍,賞西街美人。


 


原以為我能一直這麼無憂無慮地生活下去,直到我遇見季映明。


 


那時我正在一家商戶面前跟小販爭論,我用了現代數學解了他的關卡,他赤紅著臉打算耍賴,周遭圍了很多人,我不緊不慢地搖著扇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明明說好誰解了這題,這玉簪便歸誰”。


 


小販梗著脖子,“你...你使妖法!”


 


我展顏一笑,“大哥,雖說還未建國,可這太平年間哪來的妖怪”。


 


此時,季映明從人群走出來,“做生意講究誠信為本,我們都看到了,的確是這位公子聰慧過人,你也萬萬抵賴不得”。


 


此話一出,人群開始起哄,小販扛不住壓力,將這玉簪給了我。


 


看熱鬧的人漸漸散去,我和季映明相識一笑,從此結為了朋友。


 


他的出現對我來說像一束光。


 


他不向旁人那般說我大逆不道,我也什麼都願意和他講。


 


我跟他講另一個世界,講反帝反封建,講人民當家做主,講社會主義,講工業革命,講科技改變生活,我還和他講人人平等,一夫一妻,農民翻身當主人......


 


他垂著眼眸靜靜的聽,並沒有反駁,反而誇我有趣。


 


陷阱就是在此刻布下的。


 


他一眼便看出寬大的男袍下是個女子,說我不似那些大家小姐般沉悶,就像異世仙子耀眼奪目。


 


說來慚愧,兩世我也沒正兒八經的談過戀愛,心智不熟的我,很快便淪陷了。


 


他幽默風趣,善解人意,更重要的是,他是這個世界唯一理解我的人。


 


我沉浸在找到知音的幻想裡,全然忘了他的根在這裡,享受著封建王朝帶給他的優越生活,他怎會真心認同我。


 


他是候府嫡長子,來日注定要承爵。


 


我一個閨閣女子整日與外男廝混在一處,我並無覺得不妥,可旁人不會這麼覺得。


 


爹娘為了堵住悠悠眾口,讓我跪在祠堂好好思過,以後再也不許出門。


 


我被迫跪在一眾牌位面前,很想問問江家先祖,我究竟有什麼錯。


 


爹娘很寵我,這次卻是動了真格。


 


他們說,女子名聲最為要緊,還未出嫁就壞了名聲,會令整個家族蒙羞。


 


送來的食物原封不動地送回去,他們也無半分妥協。


 


我在這空曠的屋裡跪了整整三日,第三日深夜,季映明突然來了。


 


他穿著夜行衣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那雙好看的眉眼。


 


他扶起幾乎昏倒在地的我,神色間是藏不住的擔憂,“攬月,你怎麼樣”。


 


我強撐著對他笑,“沒事,就是餓過頭了”。


 


他連忙掏出點心和水壺,我再也顧不上別的抓起來狼吞虎咽。


 


久旱逢甘雨,這頓飯格外好吃。


 


對季映明也是如此。


 


隻身來到異世的孤獨在遇見他後煙消雲散,哪怕知道前方或許是滿目荊棘,我也義無反顧地向前走。


 


此時的季映明,也是真的心疼我。


 


他替我擦去唇角的殘渣,認真地對我說,“你放心,我一定說服父親來江家下聘,我再也不會讓你受苦了”。


 


他說他會尊重我,愛護我,一輩子不納妾,此生隻會有我一個女人。


 


那時的我真蠢呀,男人隨隨便便的一句誓言,我就放在了心尖。


 


...


 


次日清晨,爹娘將我帶出祠堂。


 


我昏昏沉沉睡到第二日下午,一睜眼就看到二老面色復雜的看著我。


 


季映明來下聘,聘禮都抬到了院子裡,其實我與季映明門當戶對,倒也算是門好婚事。。


 


可爹娘不放心,來詢問我的意見。


 


我拍著胸脯稱季映明是最懂我的人,女兒此生非他不嫁。


 


出嫁的前一天,爹爹語重心長道,“嫁了人,就不像姑娘家了,收收你的小性子,凡是多留個心眼,爹娘不能護你一輩子,以後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訴我們...”


 


我抱著他的胳膊朝他撒嬌,“爹爹這麼厲害,誰敢欺負我”。


 


他呵呵地笑著,寵溺地摸著我的頭。


 


【2】


 


我穿上婚服,坐上喜轎,滿懷期待迎接我曾以為的新生。


 


剛嫁過去的前兩年,季映明對我很好,好到有些不像話。


 


他免了我的早起請安,頂住公婆催生的壓力,每次下朝都會帶我愛吃的羊奶包回府。


 


久而久之,季映明也傳出了寵妻的名聲,京城的世家夫人都羨慕我尋了個好夫婿。


 


可隨之而來的,便是公婆愈發看我不順眼,說我不守婦道,哪有讓夫君給自己端洗腳水的道理。


 


在這個時代,我自知說不過他們,季映明將我擋在身後錚錚有詞,“我們夫妻之間的事我們自己會解決”。


 


公婆氣紅了臉,卻也無可奈何。


 


沒過多久,我就有了身孕,季映明更是親力親為生怕有什麼閃失。


 


我看著他忙來忙去,心下一暖,擦拭他額間的汗,季映明望著我,似有萬千珍重。


 


我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季映明襲爵的事也近在眼前,就在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時,突然傳來一個噩耗。


 


我的爹爹被查出與逆賊有來往,陛下將整個江家流放至苦寒之地。


 


我喃喃搖頭,爹爹一向清廉公正,怎會與逆賊有來往,這中間一定有什麼誤會。


 


我拖著大肚子想要回家,卻被季映明攔住,紅著眼睛道,“攬月,嶽父的事已然板上釘釘,誰也改變不了,你因為出嫁躲過一切,如今正是風口浪尖,你也要為季家還有你腹中的孩子著想...”


 


我無力的跌坐在地,雙眼無神。


 


雖說我是穿越至此,可在我眼裡,他們就是我的親生父母。


 


我沒有見到爹娘最後一面,因為季家怕落下口舌,將我囚禁在屋內,不得踏出半步。


 


我終日鬱鬱寡歡,熬到了生產那日。


 


因孕期思慮過度,生產很不順利,出了很多血。


 


季映明嘶吼著說保大,迷迷糊糊間,我終於聽見嬰兒的啼哭聲。


 


聲音很嘹亮,我用最後一絲力氣看了她一眼,昏厥過去。


 


再醒來時,季映明抱著襁褓裡的孩子坐在我床邊,“醒啦,是個女兒”


 


雖然他沒說,但是還是能感覺出來他有些失望。


 


是了,整個候府都希望我這一胎是個兒子。


 


因為我生產時傷了身子,大夫說我以後想在懷孕怕是有些難。


 


季映明安慰我,說我們還年輕,好好養身子不怕沒孩子。


 


我忽然輕聲問他,“若是我以後再也生不了了怎麼辦”。


 


他愣了愣,隻是替我掖好被角,“別想太多,宮中名醫甚多,一定能懷上的”。


 


我悄無聲息地落下一滴淚,似乎猜到了他的答案。


 


公婆得知我有可能再也無法生育後,徹底甩了臉色。


 


老侯爺甚至當著我的面,告訴我若是季映明不納妾,這候府絕不可能交到他手裡。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其實我挺理解老侯爺的。


 


爹爹當初也是因為娘親遲遲未生育,納了兩房妾室,我曾偷偷問過娘親,爹爹納妾為什麼不生氣。


 


娘親很疑惑,“生氣?為何要生氣,她們生的孩子還不是隻能喊我娘,再說了,這天下哪個男子不是三妻四妾...”


 


我有種深深的無力感,卻也說不出什麼。


 


季映明沒忍住反駁老侯爺,“她剛生完孩子,別說這些...”。


 


老侯爺生氣的瞪他一眼,似是在恨鐵不成鋼,甩袖離去。


 


人走後,他連忙俯下身安撫我,“別怕,我答應過你不會納妾的”。


 


我輕輕點頭,卻預感到有些東西我越來越抓不住了。


 


【3】


 


我的女兒婉婉一天天長大,從牙牙學語到蹣跚學步,小小的眉宇間像我也像季映明。


 


四年過去,我的肚子還是沒有一點動靜,公婆急紅了眼,甚至堂而皇之的往季映明書房塞女人。


 


夜晚,季映明回房後,剛想坐下來喝口茶,我抱著女兒坐在床邊,冷冷開口,


 


“還回來幹嗎,美嬌娘不是在給你暖床”。


 


季映明一愣,疲憊開口,“你別鬧了,我今天忙了一天”


 


我氣極反笑,“我鬧?你怎麼不去問問你那好父親”。


 


他默不作聲,沉聲道,“父親也是為我好”。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說些什麼。


 


是啊,在所有人看來,錯的隻有我一人而已。


 


我忍下眼眶的酸澀,啞聲道,“那你曾經答應過我的呢?”


 


他坐在燭火邊,一動不動。


 


“近來公務繁重,父親和陛下都對我寄予厚望,若是我早日接管候府,仕途必能上一層樓...”


 


...


 


我望著跳躍的燭光,心一點一點涼了下去。


 


成婚五年,早已沒了當初的激情,如今的季映明早已不是那個深夜給我送點心的毛頭小子,他開始權衡利弊,更多的考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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