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一世，我和嫡姐外出赴宴，馬車不慎撞到一乞丐。

 

嫡姐嫌他骯髒，不僅未曾救治，還要用鞭子抽打他，是我攔了下來，又偷偷塞了銀錢和藥材。

 

誰知那乞丐竟是棋聖陸懷。

 

大周棋風盛行，善棋者，皆地位尊崇。

 

我因此成為棋聖的關門弟子。

 

往後數十年，我因棋聖弟子的身份，得世人尊敬。

 

重生一世，嫡姐搶先一步攙扶起陸懷，還各種噓寒問暖。

 

我站在一旁未曾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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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

 

陸懷不僅早已江郎才盡，還是個禽獸不如的畜生。

 

1

 

當嫡姐親手攙扶起那個倒地的乞丐時。

 

我就知道，她也重生了。

 

前世，馬車撞到乞丐後，嫡姐不僅沒有半分歉意，還惱了乞丐觸她霉頭，奪過馬夫手中的鞭子，抬手就要教訓對方。

 

那副張揚肆意的模樣，相較於現在的恭順乖巧，可謂判若兩人。

 

「我這妹妹性急，怕趕不上宴會，才催促馬車快些。誰料就恰好撞上了您，也是我這個做姐姐的不好，特此向您賠禮。」

 

嫡姐扶著乞丐裝扮的陸懷坐在小廝遞來的繡凳上，又用帕子替他擦拭著手上的髒汙，眉眼隻見乖巧良善。

 

可話裡話外，卻還不忘記貶低我。

 

我知道她的意圖。

 

重活一遭，她還是這般恨我，不僅要搶佔機遇，還想就此敗壞我的名聲。

 

陸懷被伺候得很舒心，對嫡姐道：「你是個好人，好人會有好報。」

 

說罷，他又將目光落在我身上。

 

此時我立於嫡姐身側，低順著眉眼，連個眼神也未曾給他，甚至還往後退了兩步，眉眼間帶著些許不加掩飾的嫌棄。

 

他搖頭，隨即收回目光，專注地看著面前嫡姐。

 

聽著陸懷的話，嫡姐眼中驚喜難掩，可套著乖巧皮囊，硬是忍到陸懷離開，才敢衝我挑眉炫耀。

 

她看著我，露出滿臉得意。

 

「這一世，屬於棋聖關門弟子的榮耀，便隻會是我沈清淺的了！」

 

我未曾言語，隻是竭力按捺住內心的狂喜。

 

她隻知這個其貌不揚的乞丐，是世人最敬仰的棋聖陸懷。因此做了與前世截然不同的選擇，想要成為他的關門弟子。

 

殊不知——

 

陸懷早已江郎才盡，不僅下不出好棋，還是個豬狗不如的畜生！

 

偏她上趕著，要同我交換命運。

 

既然重生一世。

 

那麼這次，我絕對不要再做他人棋子！

 

2

 

大周棋風盛行，善棋者，皆地位尊崇。

 

因此世家大族的兒女，自幼便要學習棋藝，天賦異稟者，則會百家爭相求娶，榮耀自身與家族。

 

沈家到了我這一輩，自幼展露出天分的，便隻有我跟嫡姐。

 

這意味著，家族榮耀須得我們去爭取。

 

而京城內大大小小的棋藝切磋，世家大族所設的宴會，就是讓善棋者能夠大展光彩。

 

上輩子，我跟隨嫡姐去參加大長公主殿下的宴會。

 

宴會之中有一殘局，若能解出，就能得當朝帝王一承諾，便是入宮為妃，抑或成為公主，那也是應允的。

 

嫡姐勢在必得，然而去宴會的途中，馬車不慎撞到了一乞丐。

 

那乞丐便是陸懷偽裝，但嫡姐不僅未曾救治，還嫌棄乞丐骯髒，觸了她今日赴宴的霉頭，因此大發雷霆。

 

是我擋了嫡姐的鞭子，又偷偷給他送了藥材和銀錢。

 

因這件事，陸懷對我甚是滿意，甚至親自登門，說要收我為關門弟子。

 

嫡姐得知此事後，悔得硬生生嘔出了血，抬手便甩了我一巴掌，直言是我搶了本屬於她的機緣。

 

也因此，足足恨了我一輩子。

 

盡管我再三解釋——

 

所謂關門弟子，就是為了他在之後對弈中，替他舞弊。

 

而陸懷早就江郎才盡，性子變得扭曲古怪，不僅沒了聖賢才能，還總會做出那些豬狗不如的事情。

 

可偏他有著棋聖之名，世人隻信他高潔，瞧不見骯髒處。

 

我有苦，無處訴，也無人肯信。

 

嫡姐不相信我，甚至還覺得我是故意炫耀，轉頭就將這些話告訴了陸懷，借機挑撥離間。

 

惹得陸懷惱怒，半夜闖進我房間，害我又一次遭受了非人折磨。

 

那些日子太難熬。

 

明明是我靠著自己的努力才練就的高超棋藝，可陸懷卻故意告訴世人，我隻是個天賦極其普通之人，若非有他的日夜傾囊相授，本不會有今日風光。

 

無人認同我的努力，隻談我幸運，能得陸懷的傾囊相授。

 

還有那一個個抬頭瞧不清月色的夜，觸目可及，便是那張令我作嘔的臉。

 

師徒倫常，禽獸不如！

 

讓我恨不得咬舌自盡，可我又偏不肯那麼輕易S去。

 

因為我小娘，還有才出生不久的胞弟尚在家等我回去。

 

如果不肯默默承受，選擇將這些事情張揚出去，又或者咬舌自盡。陸懷就會顛倒黑白，說是我勾引於他。

 

勾引棋聖，還是自己的師父。

 

倫理綱常大過天。

 

這樣的罪名，足夠讓我的小娘和胞弟，S無葬身之地。

 

我因此被折磨了許多年。

 

而嫡姐卻因嫉妒，在一次博弈前，將我推入水中溺S。

 

如今重來一世，她上趕著想要去承受這些苦楚，自以為能得到前世同我那樣的榮光，卻不知是墮入了另一個地獄。

 

沈清淺，這個同我血脈相連的嫡姐，從來沒有把我當成她的妹妹，甚至從小諸多欺辱折磨。

 

我自然樂意同她交換這悲慘命運。

 

3

 

傍晚回到家，已經換了裝扮的陸懷，早早成我家的座上賓。

 

成為棋聖的陸懷，輕易不對局。

 

便是連當朝帝王，也須恭敬相邀，或許才能同他手談一局。

 

這個王朝給了善棋者太多榮耀，所以若能成為棋聖的關門弟子，得到陸懷真傳，那麼揚名天下，便也指日可待。

 

無上榮耀沒有人不想要，阿爹同樣如此。

 

見陸懷來，便早早在一旁陪侍。聽他說要收我嫡姐沈清淺為關門弟子時，眉眼間更是無上喜悅。

 

「沈大小姐不僅棋藝高超，更重要的，是心地善良。」

 

陸懷看著特意精心裝扮過的嫡姐，眼裡一閃而過的晦暗，很快又恢復正常，裝得一副人模狗樣。

 

他又道：「世間多痴兒，無數人想拜我為師。可我隻願尋一個心地善良之人，然後傾囊相授。便偽裝成乞兒，想要試探一番，卻受了不少折辱。隻有沈大小姐，不嫌棄我髒汙，還溫聲細語。」

 

他每說一句，若傳揚出去，都是對沈清淺的極大贊揚。

 

能得當代棋聖的稱贊，便是連宮中皇子王爺，那也是會爭相求娶的。

 

娶的，是賢名，是百姓的民心。

 

沈清淺此刻已然激動得想要落淚，她側目瞧我，冷哼一聲：「不是什麼人都能成為棋聖的弟子，沈元漪，這輩子該輪到你籍籍無名一世了。」

 

我佯裝無知，聽不懂她的意思，裝一副懵懂模樣。

 

沈清淺此刻也沒心思在我面前諸多炫耀，而是快速來到陸懷面前，當即便跪了下來。

 

「既如此，那就請師父，受弟子三拜。」

 

如此，算是認了這關門弟子。

 

阿爹極看重家門榮耀，向來就偏疼嫡姐，此刻瞧著嫡姐被棋聖認為關門弟子，更是喜極而泣。

 

目光觸及我，便是滿眼厭惡。

 

「沈元漪，你嫡姐良善，才會被棋聖收為關門弟子。同樣都是我沈家的女兒，可見你素日品行不端！」

 

阿爹嚴厲斥責，陸懷的目光便不自覺落在我身上。

 

上輩子的種種苦楚還歷歷在目。

 

我太了解他的眼神，了解他眼神背後的情欲。所以我不僅沒有精心裝扮，甚至還穿上了最樸素的衣裳，戴著不合時宜的頭飾。

 

總之，就想泯然於眾人，安心當一個陪襯者。

 

可是他的目光，那種赤裸裸帶著打量，那種看向獵物的目光，還是落在了我臉上，讓我忍不住汗毛直立。

 

陸懷手中捏著一把扇子，輕輕扇著：「沈二小姐雖心腸冷硬了些，但畢竟同出沈家，不如……」

 

「師父，難道有我這麼一個徒弟，還不夠嗎？」

 

陸懷未曾說完的話，被驟然間哭得梨花帶雨的沈清淺打斷。

 

沈清淺容貌美豔，精心裝扮過後更是明媚。此刻眼中含著淚，帶著些委屈，讓人愈發覺得心疼。

 

瞧著美人落淚，陸懷便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是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溫柔。

 

「罷了，有你這麼一個弟子，便也足夠了。」

 

瞧著，像是師徒間情誼深厚。

 

可隻有我知道，陸懷這個禽獸不如的畜生，此刻已然在心裡默默想著，該打造怎樣的精致囚籠，來困住嫡姐這個美人。

 

4

 

送走陸懷，沈清淺又恢復了往常在家的那副囂張做派。

 

她抬手便甩了我一巴掌。

 

從前，她總歸還是要顧及身份，不會落人話柄。

 

但如今她是棋聖的關門弟子，這頭銜本身就帶著榮耀。她隻要不欺師滅祖，那在百姓心中，也是受人尊敬的存在。

 

便是打我一巴掌，那也隻能是我不敬嫡姐，該受的懲罰。

 

「沈元漪，莫以為我不知道，你今日故意穿得這般素淨，就是想惹陸懷的眼，讓他也收你為徒，從此聞名天下！」

 

沈清淺冷笑，抬手便捏住了我的下巴，眼裡隻餘狠毒。

 

「我警告你，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否則，你那尚在後院的小娘，還有剛出生的胞弟，我會讓他們生不如S。」

 

她從小就心腸毒辣，如今事關她的榮耀，自然是無所不用其極。

 

我點頭，甚至當眾發誓：「我沈元漪起誓，此生絕不為棋聖陸懷的弟子，否則血脈親情必斷絕，悽慘一生！」

 

說罷，沈清淺這才相信了我的話。

 

「沈元漪，你得認命。不是所有人都能同我這般幸運，成為棋聖的弟子，像你這樣骯髒下賤的命，等到及笄，隨便找個人嫁了，便是你的全部前程。不像我，日後得師父真傳，必定揚名天下，為世人敬仰！」

 

她說這話時，滿眼都是憧憬，像是已然見得了日後的好風光。

 

為弟子者，就要時時刻刻在師父身旁侍奉著，這也是我上輩子悲慘的開端。

 

她卻連半日也等不及，已經吩咐丫鬟小廝替她收拾行李。

 

「今日我便要去陸府，我們雖為姐妹，在日後必定天差地別，你也莫想攀附我的榮光，各自去掙前程吧！」

 

聞言，我不免心中冷笑。

 

陸府就是人間地獄，沈清淺卻削尖了腦袋想進去。

 

那麼，我這個做妹妹的，自然得成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