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聽了她的話，我有些擔心，又有些激動。

 

擔心的是自己未知的命運。

 

激動的是，在太子身邊，我能獲得一手信息，能更好地幫助三皇子。

 

思考良久，我點了點頭。

 

畢竟她決定了的事，我拒絕也沒用。

 

幾日後，樊樓最繁華的街道的拐角處，幽雅僻靜。

 

我蒙上面紗，假裝不慎撞上太子的鸞轎。

 

太子掀開轎簾的瞬間，我面上的輕紗不慎滑落，恰好被太子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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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我的容顏，太子蕭羽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他上下打量我一眼，滿意點了點頭：

 

「是個精品。」

 

他的聲音極低，可還是盡數被我聽了去。

 

我佯裝羞澀低頭，準備快步離開。

 

他一個眼神，一個小廝直接攔在我面前，作了個揖：

 

「小娘子，我家公子不慎衝撞了您，為了以表歉意，請您吃些茶點。」

 

一番寒暄過後，我和他定好明日午時相見。

 

我自然應允。

 

當天下午，我就向三皇子飛鴿傳書。

 

傍晚，我收到三皇子的密信，以及一隻小信鴿。

 

「事情有些眉目了，太子和擁護他的大臣會在每月固定的日子宴飲。可整場宴會隱秘至極，人人都秘而不宣。」

 

「消失的姑娘們，隻怕和這些宴會有關。如果你能找到宴飲的地址，一定能有更大發現，萬萬不要忘卻口哨。」

 

落筆：

 

「注意安全，蕭湛。」

 

看完密信，我將它投進火苗。

 

秘密，很快就要揭開了。

 

10

 

事情進展得很順利。

 

吃茶點的時候，太子順勢表達了對我的傾慕：

 

「做我的侍妾，孤許你一生榮耀。」

 

我佯裝羞怯不已，糾結了半刻才答應。

 

見我點頭，太子蕭羽滿意地大口喝酒：

 

「找了這麼久，終於找到合適之人，暢快！」

 

我佯裝不解，嬌聲問道：

 

「合適？殿下這話，我怎麼有些聽不懂？」

 

他自知失言，卻不急不慢解釋：

 

「孤說錯話了。」

 

「孤的意思是，世間女子千千萬，唯有月婉，讓孤心動。」

 

我自然知道他在撒謊，可我依然笑著配合他演戲。

 

太子的侍妾無需冊封，側妃和正妃則需要記錄在冊。

 

他將我視為侍妾，分明做好了隨意利用的準備。

 

三日後，一頂小轎將我從教坊司接了出來。

 

小轎拐了個彎，朝偏遠的城西走去。

 

走了半天後，山林中隱隱露出亭臺水榭的角。

 

心底一個聲音告訴我，這就是了。

 

趁著抬轎車夫們喝水的功夫，我從袖中掏出那隻嬌小的白鴿，悄悄放了出去。

 

11

 

太子蕭羽在等我。

 

轎子落在一處偏僻的大宅子前。

 

外面落著數十張小轎。

 

蕭羽站在門前，牽著我的手，進了大門。

 

我表面鎮定，可手心緊緊攥著那枚哨子，後背已經出了微汗。

 

進了前廳，裡面的朝臣們正在相互攀談。

 

看的出來，這些都是太子一黨。

 

就在這時，身後一個小太監走來，突然拿帕子捂住我的口鼻。

 

我突然沒了意識。

 

醒來後，我發現自己身處牢籠。

 

而一個個牢籠裡，全部都是教坊司的姐妹們！

 

原本如花似玉的女子，此時一個個面無血色，憔悴不堪，臉色蒼白的嚇人。

 

就在這時，庶妹沈月茹看到了我。

 

她躺在地上，面黃肌瘦，看起來有氣無力。

 

可即使這樣，她依然語氣刻薄：

 

「我當是誰，原來是姐姐。」

 

「姐姐既然能來這裡，必然也是貪戀權貴之人。想想當初你勸我的話，當真是虛偽！」

 

「不過很快，姐姐也要S在這裡了哈哈。」

 

此時此刻，我沒功夫跟她掰扯。

 

通過其他姑娘的三言兩語，我得知了背後駭人聽聞的真相。

 

12

 

太子蕭羽迷上了煉丹。

 

他發明了一種最新的煉丹術，可助人長生不老。

 

尤其是男子，連服幾年必雄風大增，延年益壽除百病。

 

太子喚這種丹藥為「美人鉛」，以未經人事的女子經血為原料，熬制而成。

 

為了保證丹藥的純粹，這些女子要出自世家貴族。

 

而落魄後被賣入教坊司的貴女們，一曾經出身名門，二雖為歌舞樂伎仍是處子之身，三再無家族相互，是最完美的原料。

 

我按住內心的波濤洶湧，有些疑惑：

 

「既然如此，太子和柳媽媽為何用碰瓷這樣麻煩的功夫，直接棍子打了悄悄拉出去可好？」

 

秋香姑娘嘶啞著嗓子告訴我：

 

「我們這些煉丹的原料，必須要誠心自願，隻有自願跟了大臣，才能為他們所用，煉出合適的丹藥。」

 

「太子以長生不老為籌碼，讓大臣對他忠心耿耿，從而拉攏更多的朝臣。」

 

「如果直接用暴力手段，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和懷疑，可能會引發潛在的麻煩。所以他們選擇了這種方式，讓我們自己走進陷阱。」

 

我終於明白，為何大臣們對姑娘們一見傾心。

 

正是因為姑娘們急著逃離教坊司，信任了這些所謂的救贖，才進了他們編織的一張大網。

 

我們，都是魚餌。

 

接下來的真相，更是觸目驚心。

 

姑娘們被囚禁在這裡，每日什麼也不做。

 

隻等著經血來臨，盛在特定的器皿中。

 

每一個姑娘，對應當初看上她們的權貴。

 

為了保證經血的純潔性，姑娘們不能進食，隻能靠吃桑葉和喝露水維持生命。

 

幾天下來，她們一個個臉色蒼白如紙，身體虛弱得仿佛隨時要倒下。?

 

然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這幾日，術士對經血的需求越來越大，正常的出血量已經無法滿足他們的煉丹需要。

 

術士和郎中偷偷給她們下了專門催生經血的藥。

 

這種藥藥力極猛，極易血崩。

 

被關到這裡的姑娘，用了這種藥後，已經S了一大半。

 

剩下的姑娘們一個個身形瘦削，憔悴不堪。

 

好陰毒的手段，好精細的功夫！

 

我不禁後背生寒。

 

摸到手中的哨子後，我用盡全部力氣，吹起了哨子。

 

13

 

聽到哨聲，地牢中的侍衛頓時跑來。

 

庶妹沈月茹見狀，拍手大笑：

 

「姐姐呀姐姐，旁人求饒都來不及，你竟然想激怒太子。」

 

「有生之年，能看到姐姐你的屍首，我倒有些激動不已呢。」

 

就在侍衛即將把我帶到太子面前時，突然衝進數十位身穿黑衣的暗衛。

 

他們的功夫，遠比侍衛高上許多。

 

片刻後，暗衛攙扶著我，飛快逃了出去。

 

此時的前廳，太子等人已經作鳥獸散。

 

地上放著香爐和丹爐，以及裝滿鮮血的瓶瓶罐罐。

 

慌亂中，它們被踢倒，一片片鮮紅觸目驚心。

 

就在這時，我看到了三皇子蕭湛。

 

見到他的那一刻，我像是見到了救星。

 

那隻小信鴿，所到之處，必不會忘。

 

是它將三皇子帶來的。

 

這裡是太子結交朝臣，也是煉丹的地方。

 

來不及逃走的郎中，術士，下人都成了人證。

 

三皇子經過搜尋，更在暗格裡找到了太子和朝臣相互勾結的書信。

 

這些信件將探尋長生不老之法，結黨營私，貪汙受賄等惡行全部記錄在案。

 

當晚，三皇子就進了宮。

 

其中，太子暗中安排宮妃進宮，給皇帝下藥的計謀成了壓倒皇上的最後一根稻草。

 

皇上這才知道，之所以長期身子不適，是因為中了毒。

 

一怒之下，他氣血攻心，咳出了血。

 

經過御醫一番診斷，毒藥已入肌理，皇上已然時日無多。

 

皇上寵愛皇後，連帶著寵愛太子。

 

可親生兒子弑君S父，骨血親情又算得了什麼？

 

天子一怒，朝堂又是一陣血雨腥風。

 

次日，太子被廢，皇後進了冷宮。

 

三皇子被冊立為新太子，代理朝政。

 

之前因為擁護三皇子而被排擠打壓的朝臣，如今一朝得雪。

 

尤其是我沈家。

 

蕭湛搬到東宮後，就命大理寺重審我家的冤案。

 

得知沈家並未參與貪汙一案，一道口諭下去，父親和姨娘姐妹們已經在回京的路上。

 

誰能想到，堂堂一個教坊司，竟能在朝堂上掀起這麼大的風浪？

 

雖然塵埃落定，但有一個人，還等著我處理。

 

14

 

我又來到了那個地牢。

 

幾日前，姑娘們被救回，還被送到專門養傷的地方。

 

經太醫診斷，她們氣血虧損，至少要修養三年。

 

萬幸的是，還活著的人都保住了性命。

 

除了仍被關在這裡的沈月茹。

 

三皇子做的很好。

 

我讓他留下沈月茹，他果然沒讓我失望。

 

此刻，沈月茹已經瘦的不成樣子。

 

她面頰凹陷，眼神無光，頭發如枯草一般，颧骨更是高的嚇人。

 

我進去的時候，她虛弱躺在髒兮兮的牆上，唇角還殘留著一抹鮮血。

 

我定睛一看，她的手中，握著吃了一半的老鼠。

 

看著那張蒼白如鬼魅的臉，我輕輕咳了一聲，她這才緩緩張開眼睛。

 

見是我，她突然眼睛瞪得似銅鈴，張牙舞爪向我撲來。

 

可下一秒，她就因為體力不支栽倒在地上，大聲喘著粗氣：

 

「為什麼不放我出去？」

 

「她們都走了，為什麼隻剩我？為什麼為什麼？」

 

「都是你安排的是不是？」

 

「沈月婉，你這個賤人，我真後悔當初沒有劃破你的臉，這樣你連教坊司都進不去，隻能去最下等的娼館，去最下等的軍營！」

 

可下一秒，她突然眼目清明，瘋了一般狂扇自己耳光：

 

「我這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我不記得了。」

 

「姐姐，是我呀！我是你最愛的庶妹，你不記得了嗎？」

 

「姐姐，快救妹妹出去啊！這裡有老鼠，還有蛇，我好怕好怕.......」

 

可是我的好妹妹，當初我被你算計，遭受非人凌辱折磨的時候，我也好怕好怕呢。

 

她演的很好，但我不信。

 

果然，見我無動於衷。

 

她眯起眼睛，剛才還楚楚可憐的眸子突然陰冷無比。

 

我靜靜站在她面前，任由她惡毒咒罵，瘋狂嘶吼。

 

「沈月婉，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就算我S，我也要拖你下地獄，下地獄——！」

 

我微微一笑，將食指放在唇上，做了個「噓」的動作：

 

「好妹妹，隻怕你往後唯一的吃食，也隻有老鼠了。」

 

「不過你可得慢點，老鼠也沒剩幾隻了呢。」

 

在她絕望而又崩潰的神情中，我緩緩關上地牢的大門。

 

15

 

月餘後, 父親和其他兄弟姊妹們成功抵京。

 

看著年邁的父親, 我回絕了太子蕭湛的好意。

 

他想給父親一個闲差，可父親經過寧古塔的折磨, 已經年老體弱，再沒了往日的精氣神。

 

蕭湛點點頭，眉眼之間滿是歉意。

 

所有的成功背後，都有代價。

 

我們沈家, 就是那個代價。

 

不過還好, 乘風破浪會有事，終掛雲帆濟滄海。

 

沈家被加封一等功，賞田產千頃, 黃金萬兩。

 

我跪下謝恩的時候，太子蕭湛親自將我扶起，輕輕開口：

 

這位新來的鸨媽媽真是與眾不同，竟然想出這樣的主意來為姑娘們改命。

 

「（可」我愣了一下, 有些震驚：

 

「殿下我......」

 

他笑了笑, 一身玄衣襯的他清冷如松柏：

 

「那日你為了自救, 決定身入險局。若成功還好，可若不成功，你我都自身難保。」

 

「孤身邊不缺少聰明人，孤身邊缺少的是有勇氣的人。孤有很多想實施的新政, 可那些迂腐老臣們慣會陽奉陰違。孤相信有你在，你會是最忠心勇毅的那位。」

 

「和孤一起, 讓天下萬民過上更好的日子。」

 

讓天下萬民, 過上更好的日子.......

 

最終，我點了點頭。

 

看我同意的一剎那，太子蕭湛激動地握上我的手。

 

我成了東宮首位女官。

 

一年後皇上病逝, 太子蕭湛繼位，我成了本朝首位有品階的四品女官。

 

我迎難而上，取消教坊司，創辦女學堂，推崇女子科舉.......

 

世間不能沒有女子。

 

男子可以做的，女子甚至能做的更好。

 

她們身為女性，不僅溫柔細膩, 還可以比男子更堅韌聰慧。

 

有了更多女性接受教育，大齊的思想文化高度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峰。

 

數年後, 大齊國力愈發強盛，很快萬邦來朝。

 

又是一年中秋夜，我和皇上站在城樓上，看萬家燈火, 賞煙花齊鳴。

 

看著天下河清海晏, 國泰民安，我們相視一笑。

 

多年的朋友，隻需一個眼神, 便知對方此刻的思緒。

 

年復一年，我們不再年輕了。

 

可這個國家的繁榮昌盛，才剛開啟新的篇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