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搖搖頭：

 

「妹妹說什麼傻話？你我姐妹一體，你的福氣就是我的福氣。」

 

下一秒，我拔下發髻上的一枚金釵，為她戴上：

 

「上面一朵並蒂金蓮，寓意甚好，今日就送給妹妹。」

 

她一臉歡喜地接過。

 

可當晚，我偶然路過後廳，卻聽到裡面傳來首飾砸在地上的聲音。

 

好奇心驅使我停下腳步。?

 

「哼，一根破金釵算什麼，誰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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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庶妹沈月茹。?

 

她的婢女則語氣諂媚：

 

「是啊，月茹姐姐，您將來可是要成為王爺的美妾呢，這小小金釵怎麼能配得上您的身份？」

 

沈月茹聽聞，言語中滿是得意：

 

「等我成了王爺的美妾，姐姐就等著老S教坊司吧。」?

 

我的心陡然一沉。

 

老S教坊司，當真是惡毒的詛咒。

 

我不明白，我的母親視她為親生女兒，我視她為孪生姐姐，她為何竟這般恨我？

 

想破了腦袋，我還是不懂。

 

剛回到房中，就看到婢女準備好了熱水，打算為我梳洗。

 

我眸子晦暗幾分，不動聲色取下腕上的镯子，遞給婢女：

 

「聽說你弟弟得了風寒，這幾晚你先去照顧他吧。」

 

「水放下，我自己來。」

 

婢女放下熱水，感恩戴德退下。

 

看房內沒了人，我這才卸下防備，準備洗去臉上的小紅疹。

 

是了，花生造成的紅疹隻能維持兩個時辰。

 

為了不被人發現我的偽裝，我又用紅筆悄悄點了些紅痣。

 

下一秒，我拿起熱錦帕，將臉上的紅疹一一擦去。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柳媽媽冷冷的聲音：

 

「這麼美的一張臉，故意扮醜做什麼？」

 

6

 

柳媽媽發現了我的偽裝。

 

可她沒有懲罰我，反而讓裁縫為我裁了一件新衣。

 

我的後背突然出了一身冷汗。

 

她要將我送給某個達官貴人！

 

不行，我一定要自救。

 

可此時此刻，有誰能夠救我呢？

 

誰的權勢，能比這些重臣還大？

 

想到這裡，我突然眸中一亮。

 

是啊，誰的權勢，還能比重臣還大？

 

自然是皇室子弟了。

 

腦海中突然浮現一個人名。

 

三皇子蕭湛。

 

父親經常談論他。

 

在父親眼中，三皇子顧湛仁厚聰慧，更有俠義之風。

 

朝堂之上三皇子一派都認為他有才有德，可堪當大任，可朝政偏偏被太子把持。

 

因為太子背後的人，是如今的中宮皇後。

 

即使三皇子想做些事情，也處處受到太子的掣肘。

 

想到三皇子和太子之間的權力爭奪，我突然想到一件舊事。

 

三年前，三皇子治水有功，卻被太子一黨搶走了功勞。

 

而他們將自己貪汙受賄的劣跡，卻加到了三皇子頭上。

 

父親等一些忠臣看不過，連夜上折，力保三皇子。

 

尤其是父親的諫言，字字錚錚。

 

皇上感慨父親鐵血丹心，這才打算重新查案，還了三皇子清白。

 

我們沈家從此被視作三皇子一黨，成了太子黨的眼中釘。

 

這樣賢德俠義的人，能看在沈家昔日護主的情分上，救我一命麼？

 

我不確定，但我想試一試。

 

說幹就幹。

 

當晚，我用半盒梳妝匣的首飾，買通了教坊司的小廝，讓他幫我送封信。

 

沒想到很快，我就見到了傳聞中的三皇子。

 

7

 

三皇子來到教坊司的時候，我正被迫學柳媽媽教我的碰瓷技巧。

 

婢女給我傳話，說三皇子指明聽我彈琴。

 

我愣在原地，又驚又喜。

 

既然三皇子想見我，就說明事情成了一半。

 

幽靜的雅間裡，三皇子墨發白衣，一雙清冷的丹鳳眼宛若仙人。

 

骨節分明，十指修長的雙手正把玩著腰間的羊脂玉佩。

 

三皇子微微抬起頭，目光落在我身上。

 

他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讓人捉摸不透。

 

片刻之後，他輕聲說道：

 

「起來吧。」

 

我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

 

三皇子輕輕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抹愧疚之色：

 

「是我害了你們沈家。」

 

我心頭一震，連忙跪地磕頭：

 

「三皇子言重了，都是世事無常罷了，奴家怎敢怪三皇子？」

 

他親自將我扶起，絲毫沒有驕矜之氣：

 

「信中你說，願助我一臂之力，蕭某願聞其詳。」

 

我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我從袖中掏出一本冊子，上面滿當當的都是高官的名字。

 

看著三皇子略微疑惑的眼神，我緩緩解釋道：

 

「這些是常來教坊司討論政事的官員名錄，他們朝政上支持誰，以及他們酒後的僭越之言，已經盡數記載這個冊子上。」

 

話音剛落，蕭湛接過冊子，上前一步。

 

他離我很近，我聽得到他的呼吸聲。

 

隻見他隨意翻了翻冊子，然後放入袖中，看向我的目光有幾分玩味：

 

「知道的太多，可是不太好。」

 

「沈大小姐費盡心思將我哄來，應該不僅僅是為了給我一個冊子。說吧，何事？」

 

果然是聰明人。

 

我喜歡和聰明人說話。

 

茶香嫋嫋，再三確認四下無人後，我眼中含淚向他坦白：

 

「求三皇子救奴家一命。」

 

「奴家不想成為朝臣的妾，更不想驟然消失，行蹤全隱。」

 

「柳媽媽慫恿教坊司姐妹們做高官的妾室，表面上她是為了諸多姐妹，可奴家總感覺，她過分的熱情，不太對勁。」

 

「太子一黨視三皇子為眼中釘，好不容易出了一樁貪汙案，他們定然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

 

「如今三皇子被革職，正好是拉攏朝臣的機會。而教坊司又出現了這種事，當真是巧得很。」

 

三皇子聽了我的話，眉頭緊鎖。

 

茶桌上，那雙修長精致的手攥緊杯盞，指尖泛起白印。

 

他沉思良久，用隻有我一人聽到的聲音開口：

 

「你的意思是，教坊司和朝臣之間，有交易？」

 

我點了點頭：

 

「若隻是一般交易，倒也能理解。」

 

「可這些姑娘們成了妾室之後，再沒了蹤跡，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背後的原因，隻怕更加復雜。」

 

「三皇子，可否答應我一個忙？」

 

他看了我一眼，轉了轉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但說無妨。」

 

我直視著他的眼睛，定定開口：

 

「我願意做三皇子的一顆棋子，假意同意柳媽媽的安排，深入此網。」

 

「唯願三皇子救我一命，若他日三皇子坐上那個位子，希望您能為我沈家洗清冤屈。」

 

他點點頭：

 

「此事應該比想象中的更復雜，若真的同太子有關聯，你能深入其中幫我查清，定對我大有裨益。」

 

下一秒，他取下腰間的羊脂玉佩。

 

三下兩下折疊翻轉，玉佩竟然變成口哨。

 

看我一臉驚訝，他緩緩開口：

 

「你放心，我會安排暗衛時刻保護你。緊急情況下吹響口哨，我的暗衛會即刻趕到。」

 

我接下了那枚玉佩。

 

他出門前，突然轉身對我眨了眨眼，笑容中帶了幾分狡黠：

 

「注意在任何時候，性命是最為要緊的事。」

 

「無論如何，我要你活著回來。」

 

8

 

就在我學習柳媽媽教習的搭訕功夫時，庶妹沈月茹這邊傳來了「好消息」。

 

樊樓吃茶後，王爺果真看上了她，要將她納為側妃。

 

王爺還說，三日後，就會將她接入王府。

 

她回來後，性格突然大變樣。

 

一向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她，如今一副小人得志。

 

不僅以側妃的身份自居，甚至還暗暗嘲諷她的S對頭，秋香姑娘。

 

當晚，因為一盒螺子黛，她和秋香爭執了起來。

 

婢女急忙喊我過去的時候，我正在插花。

 

「姑娘，你快去看看吧，月茹姑娘和秋香姑娘打起來了！」

 

我到了秋香姑娘就寢的月影齋時，二人正你拽著我的頭發，我扯著你的衣服，糾纏在一起。

 

別的姑娘見二人這般，也不敢拉人，隻能好言相勸。

 

而柳媽媽正在前廳陪要客喝茶，一時半會兒過不來。

 

看到我，秋香姑娘突然來了精神：

 

「月茹姑娘，管好你的妹妹！我可沒偷她的螺子黛！」

 

沈月茹則怒目圓睜，呸了她一口：

 

「呸，你個小蹄子!平日裡誰不知道，你最喜歡新潮的胭脂水粉？」

 

「那可是王爺賞給我的西域貢品！尋常鋪子想買也買不到，定是你藏起來了。小賤人趕緊拿出來！」

 

話音剛落，教坊司的姑娘們一個個面面相覷。

 

見她這般粗鄙，我有些慍怒。

 

即使落難，我和她也是高門大戶裡出來的小姐，怎可連最基本的禮儀都不講？

 

說出這樣的話，隻能讓旁人認為我沈家教女無方。

 

我不允許她侮辱沈家門風。

 

我冷著臉，上前制止了她：

 

「月茹，萬勿多言！」

 

「秋香姑娘有沒有偷東西，自然有柳媽媽定奪。你怎可動手？松手。」

 

若是往常，她定能聽從我的建議。

 

可這次，她沒有松手，隻是冷冷別過頭。

 

趁著秋香姑娘愣神時，沈月茹飛快打了她一巴掌。

 

眾人皆驚。

 

就在局勢即將失控時，柳媽媽趕來，阻止了這場鬧劇。

 

事情的最後，以二人面壁思過結尾。

 

離開前，沈月茹攔住了我。

 

她冷眼看著我，仿佛看向一個陌生人：

 

「月婉姐姐真是讓人寒心，妹妹受欺負了，胳膊肘反而向著外人，當真是我的好姐姐。」

 

「從小到大，因為你嫡女的身份，父親和嫡母都偏向你。可如今你我都入了教坊司，往後便各憑本事吃飯吧。」

 

我眉心一皺：

 

「父親嫡母何時偏心過？我有的你向來也有，這難道不是事實？」

 

她冷笑一聲，撕破偽裝：

 

「是麼？」

 

「你娘收養我，究竟是心疼我，還是為了主母的名聲？將庶女養在身邊，傳出去多好聽啊。」

 

「至於你，更是虛偽至極！你表面上視我為親妹妹，不過想時刻差遣我罷了。實話告訴你，從小到大，你所謂的諄諄教誨，我受夠了！」

 

「如今沈家敗了，你也不用拿著嫡姐的做派壓我。從今往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你我姐妹情分便就此作罷。」

 

聽了她的話，我有些啞然。

 

她怕是忘了，年幼時，她突發高熱，連日噩夢驚厥。

 

娘親抱著她，哄了整整一天一夜，連飯都沒吃，親自為她煎藥。

 

她脾胃嬌嫩，娘親總是安排小廚房，為她做養胃的膳食。

 

她喜歡珠寶華服，娘親更是用自己的私房錢，為她買京中最時興的首飾。

 

有時候，連我自己都會恍惚，認為她才是那個嫡女。

 

畢竟我自己，可沒這樣的待遇。

 

至於我勸誡她，是因為她經常逃課，課業也寫的亂七八糟。

 

甚至貴女必學的琴棋書畫，也是馬馬虎虎。

 

每次面對她這樣的行徑，我次次規勸。

 

如果說這是差遣她，那我無話可說。

 

想到上一世因為救她，被她害成那副模樣，我面無表情點頭：

 

「你的路，是該自己走了。」

 

「無論將來發生了什麼，你不要後悔。」

 

話音剛落，她冷哼一聲，甩了袖子走了。

 

看著她嬌俏的身影，我眸子泛出一絲冷意。

 

沈月茹，無論會發生什麼，這都是你自己選擇的人生。

 

是福是禍，往後與我何幹？

 

9

 

幾日後，一頂小轎將沈月茹接走。

 

婢女在我的安排下，提前留意了轎子的去向。

 

半個時辰後，她悄聲靠近我的耳邊說：

 

「月婉姑娘，那轎子前往的方向有些奇怪。」

 

「宣王府在城東，轎子往城東走了一會兒，卻一個轉身走向城西。」

 

聽了婢女的話，我點點頭，遞給她一錠碎銀：

 

「辛苦你了，這件事情萬勿對他人講起，以免引火燒身。」

 

她重重點了點頭。

 

看來，所謂一步登天背後，確實藏著見不得人的秘密。

 

幾日後，我也被柳媽媽安排碰瓷兒。

 

精心裝扮過後，她拉著我的手，眼睛笑成一條縫：

 

「哎呀，這樣的美人兒，我若是個兒郎，散盡家財也要把你娶回家！」

 

「既然生了張絕色容顏，那媽媽就給你安排最好的貴人，太子殿下如何？」

 

聽了她的話，我頓時瞪大雙眼。

 

我即將碰瓷的對象，是太子？

 

見我一臉震驚，她拿起銅鏡。

 

銅鏡中，是我和她的面容。

 

「是不是開心傻了？」

 

「實話告訴你吧，你真的以為，我們安排的大臣，是胡亂匹配的？」

 

「錯了！都說亂花迷人眼，那些男人們喜歡什麼樣的，自然都是我精心準備的。」

 

「他們喜歡什麼，我就送什麼樣的姑娘。不然這碰瓷兒，哪兒能這麼容易成功？」

 

「觀察了這麼久，你倒是個有主見的，不像那些姑娘們，見到一丁點兒的機會就生撲上來。再加上你絕美的容顏，我自然要送你最頂級的貴人。」

 

「這麼好的機會，你可要抓住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