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嗯！可是小叔叔，你怎麼知道我的偶像是莫奈？」

周以珩摸摸我的頭。

「剛來周家時，你天天晚上偷哭，像隻可憐小貓。」

「可是哭完，你拿起畫筆一遍遍練習。再後來，不管到哪兒，你都帶著他的作品，日夜研究印象派的光影手法。」

我很吃驚。

從前，跟周以珩碰面的機會不多。

每次遇到，他都冷冷看著周近嶼拉我去吃喝玩樂。

嚴肅得像教導主任。

微風拂過，周以珩指著不遠處的秋千，問：

「想坐嗎？」

「怎麼跟老宅的一模一樣？」

「我拆的。」

堂堂周氏總裁，不至於連秋千也要節省吧！

可第一次看到秋千架上刻著的縮寫 ZYH，我才後知後覺明白。

當年，周近嶼說這是他為我親手做的秋千。

原來是個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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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上周以珩含著淡淡笑意的眼睛，心怦怦直跳。

秋千晃動的幅度越來越小。

直到我被他一把摟住。

吻得差點喘不過氣。

19

周以珩依舊很忙，大部分時間都在出差。

但我沒有抱怨，隻有感恩。

從未想過有一天，有人送我真正的花園。

隻為讓我感受光影的變化，讓它躍然紙上，成為靈感的色彩。

看著周以珩越來越穩，我萌生出努力站到他身邊的想法。

我不想當花瓶。

更不想成為隨時被舍棄的金絲雀。

我要努力實現價值。

骨子裡不服輸的勁兒，在某個瞬間爆發。

我比從前更加刻苦。

逼得安東嗷嗷叫：

「顏，再這樣下去，我沒東西教你，要請我的老師出山了。」

周以珩是行動派，聞言把我的畫，寄給安東的老師，享譽全球的大畫家安德烈。

我的才華得到大師認可。

漸漸地，在圈裡變得小有名氣。

20

得知我闖出一番小天地。

母校老師邀請我回校，為學弟學妹傳授經驗。

我欣然前往。

在最後一排座位，竟然看見久違的周近嶼。

快兩年了，周以珩沒有刻意隱瞞侄子的消息。

但他把我藏得很好。

故而，我知道周近嶼找爺爺要了小公司練手，試圖跟小叔叔叫板。

但他對做生意不感興趣。

更喜歡開著豪車跟哥們兒吃喝玩樂。

從前，我的世界太小。

覺得周近嶼去過好多地方，見識過好多人，就特別有見識。

後來發現他走過的路，並沒有變成人生的閱歷。

輕易就被人挑撥，十足是非不分的大蠢蛋。

21

下課後，周近嶼攔住我：

「司顏，你有種，消失兩年去哪兒了？」

「與你無關。」

「怎麼無關？周家把你養大，不該當牛做馬償還？」

他咄咄逼人，面目全非。

爺爺和周以珩感念我父親的犧牲，是真心對我好。

曾經，我以為周近嶼同樣如此。

直到他聽信楊宜，視我為低賤墮落之人，欺騙他多年。

人品是相處的最低處！

如果我真的霸凌同學，跟混混早戀，怎會得到段超一群人的認可？

見我露出蔑視的眼神，周近嶼按捺不住怒火：

「你多久沒去看爺爺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爬了比他年紀還大的老男人床。」

「以為老頭天天寵著你，帶你出入七星級酒店，能無法無天？」

「人家隻想把你玩爛，當抹布扔掉，別犯賤了。」

惡心。

這種人多看一眼，我都嫌髒：

「周近嶼，造謠要坐牢的。」

「以前你還有點腦子，怎麼跟楊宜一起，智商退化成草履蟲？」

「司顏，你變得伶牙俐齒了。」

「但不管怎麼狡辯，小宜朋友拍到你跟老男人約會的照片，是事實！」

他甩了照片過來。

裡面的人是我。

他口中的老男人確實有八十。

隻不過，對方不隻是我的金主爸爸，還是我的貴人，我老師的老師。

那天，周以珩帶我去見安德烈老先生，行程低調。

中途接電話，短短幾分鍾，就被偷拍了。

我扇了周近嶼一個耳光，語氣森寒：

「睜大你的狗眼看他是誰。」

我把手機裡跟老先生的合照，放到他面前。

周近嶼頓住了：

「怎麼會？這不是享譽海內外的大畫家嗎？一幅畫拍出天價。」

對上我極度嫌惡的表情，他有點慌。

「司顏，你聽我解釋，是小宜說有人看到你跟老男人在酒店酣戰四十八小時……」

「夠了！」

「周近嶼，但凡你的腦子沒丟，就該知道楊宜是撒謊精。」

「從前是我瞎眼，才覺得像你這樣的有錢少爺，不可能被撈女騙。」

可愛上楊宜後，他被她的甜言蜜語蠱惑，徹底相信她的謊言。

加上這兩年爺爺生病，周以珩無暇管教，沒有我像從前那樣勸他多學習，周近嶼徹底放飛自我。

人學好很難，學壞很容易。

周近嶼酗酒飆車，街頭打人，無心上班，變成跟他父親一樣的浪蕩哥兒。

22

安德烈老先生鼓勵我籌備人生第一場畫展。

為了不丟周近嶼的臉，我幾乎泡在畫室。

他出差依舊頻繁。

可不管多晚，每天都打視頻回來，提醒我睡覺，不許熬夜。

一切有了回報。

畫展上，我的作品獲得大量好評，售出很高的價格。

尤其那幅《宿命》。

光影變幻下，小船在波光柔和的水面蕩漾，少男少女依偎在蓮池旁，似在呢喃低語，說不出的情愫在其中縈繞，像是彼此的命中注定。

有人問：「畫中主角有原型嗎？」

我含笑答：「有！他改變了我的命運，是我的人間煙火。」

「方便回答是誰嗎？」

看向臺下。

驀地發現周近嶼朝我走來。

他懷抱一大束香檳玫瑰，舉著碩大的鑽戒：

「顏顏，十七歲時，你為我畫過一幅畫，篤定我是你的宿命。」

「對不起，過去這段時間，我確實有點渾蛋。」

「但錯誤可以糾正，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履行照顧你一輩子的承諾，好嗎？」

發什麼癲？

上回不歡而散後，周近嶼拼命加我，說有重要事情解釋，我毫不理會。

他哪來的臉皮，讓我在眾目睽睽下，答應跟他在兒時開的玩笑？

所有人看了過來。

但我一個眼神都沒給他，徑直走到周以珩身邊。

我挽起他的手臂，對在場的人說：

「這位才是我畫中少年。」

「他治好我的傷痛，替我尋來絕跡的名家畫本，用親手打造的秋千修補我少女時期的傷痛，讓我蕩得更高更遠。」

隻是從前，周近嶼不喜歡小叔叔處處搶風頭，厚著臉皮冒領功勞。

我無視周近嶼的瞠目結舌，看著周以珩，繼續說道：

「沒有他，我會沉溺在右手被毀的悲傷，一蹶不振。」

「沒有他，我無法在極短時間領略到花園的色彩，創造出屬於自己的莫奈花園。」

「沒有他，我無法知會從窗臺的花到宇宙爆炸的美，更不知人生旅途會因多一個人而更絢爛。」

「他是我男朋友，也是我的宿命。」

全場響起雷動般的掌聲。

23

周近嶼踉跄著走到我面前：

「顏顏，這不是真的！你怎麼可能喜歡小叔叔，不，你身份差那麼遠，他更不可能喜歡你！」

周以珩冷冷地呵斥：

「周近嶼，閉嘴！」

「我不！小叔叔，為什麼騙我說沒見過顏顏，你瞞得我好苦啊！」

「不把她保護起來，難道任由你造謠？」

兩年來，風雲變幻。

周近嶼父親被人騙去籤了坑害公司的合同，逼得周以珩日夜忙碌，才力挽狂瀾。

周近嶼跟他爹一樣的尿性，佔有欲極強，對愛糾纏不清。

可是周以珩沒時間去了解侄子的心思。

看到我被傷害的第一眼，就決定先把我保護起來。

周近嶼扯著我的手臂：

「顏顏，小叔比你大八歲，你怎麼啃得下老男人？」

周以珩將我護在懷裡：

「放手！大白天喝酒，還敢在畫展鬧事，成何體統。」

「顏顏以後是你嬸嬸，再敢讓我發現你對她不尊重，別想過舒坦日子。」

換作從前的周近嶼，肯定不管不顧，大發少爺脾氣。

但爺爺在三個月前去世，他父親也因沉迷酒色，中風入院。

換言之，如今周家靠山，隻剩周以珩。

周近嶼崩潰至極，倉皇逃離。

24

當晚，熱搜爆出兩條驚天新聞。

#周氏總裁和天才美少女畫家戀情曝光。

#少女畫家妓女之女攜帶艾滋病毒。

信息對比太割裂，我被推到風口浪尖。

辱罵我有病的帖子，信誓旦旦：

「給大家爆一個大料，天才少女畫家的親媽是妓女，在工地勾引男人，破壞別人家庭，還染上艾滋。」

「天才耳濡目染，年紀小小跟混混睡覺，霸凌同學，黑歷史一堆。」

為了增加可信度，對方把我媽媽生前在醫院的艾滋檢查，和我被人下藥後拍的照片爆出來。

山雨欲來風滿樓。

可一夜之間，輿論反轉。

爆料人被查出是楊宜。

為了毀掉我，她移花接木，將似是而非的真相擺到大眾面前。

可我對她早有防備，暗地搜集了很多資料。

真相並不是她所說的那樣。

當年，我爸當司機，我媽在工地幫人做飯。

她生病去小診所打針，被針頭感染病毒，盡管爸爸花光錢去救，她還是痛苦地死去了。

周近嶼對我的態度發生一百八十度轉變，是看了楊宜提供的所謂「確鑿」證據，篤信我親媽在工地賣才染上病，老鼠孩子打地洞，我也一樣骯髒。

周近嶼有著富家少爺的驕傲。

他可以喜歡灰姑娘，但不允許她失貞，更不允許她的家族有不堪的黑歷史。

他跟楊宜熱戀時，對她的話深信不疑。

再濃烈的愛情也有褪去的一天。

在我消失後，他想起我的好，想起我貼心給他做蛋糕，送上精心挑選的禮物。

他糾結要不要原諒我。

上次見了我後，或許是安德烈老先生口碑太好，周近嶼無法繼續相信楊宜的話。

他像突然清醒般，花重金調查她誣陷我的背景。

口子一旦撕開，真相如同雪花散落。

25

初中的楊宜，就霸凌同學，給人下藥，甚至毀掉幫我報警的女生清白，逼她跳樓。

背後的保護傘，是她的堂叔。

再一手遮天的人，也無法一直逍遙。

兩年前，我被楊宜陷害，在本轄區報警。

對方總說證據不足。

楊宜炫耀的話，引起我的疑心。

「司顏，不管你報多少次警，正義隻站在我這邊。」

當時，我不知道她堂叔位高權重，利用職務之便，包庇校園霸凌者，任由親屬捏造證據，縱容侄女造謠，隻想收集證據。

再後來，我把事情告訴周以珩。

他讓我別冒險跟進，交給法務處理。

是以，楊宜在被周近嶼查出真相甩掉她後報復我，卻被反殺。

26

楊宜堂叔代表的霸權勢力倒下。

楊宜坐牢了。

周近嶼接受不了被欺騙，險些崩潰。

更痛苦的在後頭。

我馬上要成為他小嬸嬸了。

周近嶼帶著一束玫瑰阻止：

「顏顏，你不能嫁給周以珩。他心思歹毒，把我養廢，為的是獨霸周家財產。」

什麼歹毒小叔叔，每月給侄子七位數生活費？

什麼腹黑小叔叔，特意給侄子報商業課程，把分公司交給他練手？

什麼狼心狗肺的小叔叔，在親哥險些弄垮公司後，不斬草除根，讓侄子當少爺？

有些人從不反思自己，隻抱怨別人。

我把花砸在他臉上。

「周近嶼，我瞧不起你！」

「小叔叔在你這年齡，挑起家族擔子，替你愚蠢闖禍父親收拾黑鍋, 保住公司幾萬人飯碗。」

「你隻會沉溺情愛, 跟楊宜在每個角落上床，同意她發照片惡心我。」

「你罵我媽得了艾滋是婊子, 老鼠孩子打地洞，我會遺傳她的放蕩。」

「我把骯髒不堪的話還你。」

「你爸風流成性, 害你媽在捉小三的路上死去。作為兒子非但不共情，還活得像你父親一樣, 我鄙視你, 祝你一輩子在爛泥出不來。」

「顏顏，你不是喜歡我嗎？為什麼這麼說我？」

「不！我討厭你, 尤其在你一次次傷害我後, 不再有半點喜歡。」

周近嶼承受不了被輕視。

夜夜酗酒, 用酒精麻痺脆弱的神經。

某個醉駕的夜晚，撞上街燈把自己撞廢。

搶救後半身不遂, 這輩子當不成爸爸了，得在輪椅上過一輩子。

27

周近嶼的悲慘下場, 沒影響我和周以珩的婚禮。

升級為丈夫的周以珩，工作依舊繁忙。

我不介意。

搞事業的男人最有魅力。

小別勝新婚。

我到機場去接人。

他穿著黑色大衣，邊走邊叮囑助理事情。

「小叔叔！」

我的聲音瞬間吸引了周以珩的注意。

他向我走來，肅穆的臉上, 露出溫柔笑意。

我撒嬌：

「想我沒？」

周以珩嗅著我發絲的山茶花味道, 不顧助理們偷笑, 吻了吻我的唇。

到家後, 我被某人從門口親到床上。

連續幾場狂風暴雨，完全招架不住。

我軟綿無力地躺在男人身下，汗水在彼此肌膚上滑落。

周以珩不知疲倦似的, 一遍又一遍, 仿佛帶了點懲罰的意味。

我後知後覺發現，有氣無力地開口：

「我做錯了什麼, 被你這麼對待！」

他撥弄我下巴的手，輕輕顫了顫。

「剛才在機場, 你叫我什麼？」

「小叔叔啊！」

「嗯？」

啊, 他該不會還在吃飛醋吧？

太難搞了。

我趕緊換不同稱呼。

哥哥。

周先生。

周以珩。

老公！

強勢的撞擊，終於消停。

隻是關系沒挑明。

「不「」我被親得暈乎乎的, 用力抓住他手指，趕緊轉移話題：

「老公, 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周以珩輕輕摩挲我的後背, 笑而不語。

腦海卻浮現出十六歲的我，在父母墓碑前哭泣。

良久，我擦幹淚仰望天空, 大聲呼喊：

「爸爸媽媽, 就算你們不在了, 我也會拼命努力，成為你們的驕傲。」

當晚，從小喪母的周以珩, 在我房間留下紙條。

「不向宿命低頭的女孩，會得到上天眷顧。」

不承想，那是他蓄謀已久的開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