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武禎探頭去看他翻書,那本書裡面是一片空白的,就像神棍的名字‘無字書’一樣,是一本無字天書。武禎一度猜想,神棍是個書妖,這本無字書就是他的原身。


  “我好奇很久了,這書裡面到底寫的什麼?”武禎湊過去看,但和以往的許多次一樣,依舊是什麼都看不到。


  神棍搖頭,有些得意,“這世間能看見的,恐怕隻有我一個。而且這裡面不是普通的字,也非是固定的內容。”


  武禎很小的時候就成了‘貓公’,那時候正是調皮的年紀,整個雁樓被她鬧騰的沒個安生,所有能引起她好奇的東西都被她悄悄倒騰過了,包括小白蛇那個白蛇手镯,斛珠的珍藏,當然也有神棍的這本無字書。從那時候起,神棍就再不敢把自己這本書亂放了,必要隨身攜帶。


  如今這個年紀,武禎對這本無字書的好奇已經沒有從前那麼嚴重,於是隻架著腿催促,“好了沒,不就是看個姻緣嗎,哪裡要這麼久,從前讓你給我算點什麼,也不用這麼麻煩啊。”


  神棍自己也感到奇怪,他埋頭翻書,嘴裡嘀咕:“不簡單啊,不簡單。”


  武禎等了一會兒,見神棍還在翻,隻能無聊的拋起竹筒玩,“好了沒?”


  “快了快了。”神棍頭也不抬。


  武禎的耐心不好,就在她準備起身走人的時候,神棍終於抬頭了,他合上書,神情嚴肅的看了她一會兒,忽然眉開眼笑起來,一片老父親的欣慰慈祥道:“恭喜,這次你的姻緣到了,可以嫁了。”


  說罷,卻見武禎並沒有露出什麼歡喜神色,淡淡的,無悲無喜的哦了一聲。


  神棍把不準她在想些什麼,這孩子從小就這樣,笑嘻嘻的時候不一定是開心的,面無表情的時候也不一定就是不開心,總之難以捉摸。


  “發生什麼事了,忽然想測姻緣?”神棍正色問。


  武禎忽而皺了皺眉,說:“我本來早該死了,不,我那時候確實已經死了,是上一任貓公救活了我,把我變成這樣。”


  “我這樣,不適合和普通人在一起,姻緣不該強求。”


  “算了,不說這些,沒趣。”


  武禎站起來,甩了甩腿,一躍上了高牆,又低頭往下看了一眼,從懷裡掏出個東西扔下去。“喏,去買雙新鞋,腳趾頭都露出來了。”

Advertisement


  神棍伸手一接,是個蓮花型的金錠子,夠他買兩百雙新鞋。貓公明明有錢的很,就愛昧他那幾文討來的錢,純粹就是手賤無聊。


  武禎走在人家的屋脊上,她夜間散步的時候從來不愛走尋常路,就愛往屋頂屋檐上走,可能是當貓的時日久了,也就越來越像貓。


  她穩穩的走在人家屋脊上,低頭看著下面燈火璀璨的街道,覺得有些沒意思。這裡的每一處她都熟悉,沒什麼好玩的了。


  溜達了一會兒,武禎離開妖市,決定去平康坊找自己另一位副手斛珠,她那裡熱鬧,有許多娘子們唱歌跳舞。不過,她路過平康坊一家妓館的時候,聽到了個耳熟的聲音,便停了下來。


  她是把人家屋脊當路走的,屋裡有什麼動響她都聽得清清楚楚。此刻她腳下那屋子裡就傳來一陣貓叫似得呻.吟。


  武禎當然知道這聲響是什麼,她蹲下來,掀開幾片瓦往下看。下頭屋子裡一男一女在辦事,人間樂事。男子正是和她不對付的呂家郎君,就是從前差點和她定親,又因為斛珠和她打了一架,後來還不斷找她麻煩的那位。


  這位呂郎君也是個將妓館當家住的主兒,武禎瞧他吭哧吭哧的辦著事,也不急著走了,一屁股坐在屋脊上,手指間轉著一片瓦片,聽著底下的聲音。等到覺得差不多時候到了,她忽然壓低著嗓子朝那小洞裡面大聲吆喝了一嗓子:“不好了著火啦!!”


  底下響起一陣慌亂驚呼,還有什麼東西摔倒的哐當聲。武禎將手中瓦片一扔,不管下面房中的兵荒馬亂,拍拍屁股跑了。


  所以呂郎君被驚天霹靂一嗓子嚇軟又摔下床磕著腰,不得不捶床怒罵的時候,武禎正坐在一堆相熟的漂亮娘子中間,和她們一起行酒令。


第6章 第六章


  暖風徐徐,城南玉帶池上,畫舫遊船三三兩兩,行人走在岸邊都能清楚聽到舫中靡靡樂聲,悠揚婉轉,令人燻染陶醉。


  玉帶池是一條人工開鑿的河渠,並不如何寬,大約隻得四五艘船並行,但長度可觀,乘船繞一圈,一日時間差不多就沒了。這會兒其實不是玉帶池最熱鬧的時候,最熱鬧的當屬前段時間,那會兒玉帶池兩岸種植的桃李杏花開的正好,遠遠望去,籠著一層煙霧雲霞般,紛紛揚揚落下的花瓣,幾乎鋪滿玉帶池的水面,而行船更是多的幾乎將玉帶池堵個水泄不通。


  風流才子詩人,踏春女眷,上至貴族下至平民,人人都愛往玉帶池這邊觀花賞景,享受大好的明媚春光。但如今,花都已謝了,隻剩下兩岸連綿的青青楊柳,在風中浮動,不時落下一些紛然柳絮。


  武禎倚在一艘畫舫的二層窗邊,眯著眼睛打盹。她那些小弟們都在一層,隱約的打鬧聲和琵琶樂聲不斷,讓她睡的有點不太.安生。


  沒過一會兒,有輕快的腳步聲上了樓來。武禎睜開一隻眼睛,瞄了一下。是梅四郎君,他抱著兩張畫,興衝衝的跑過來,“禎姐,找到你了!你怎麼又一個人躲在這睡覺!”


  武禎坐起身,靠在欄杆上,困倦的道:“昨晚聽歌聽得太晚了,一大早又被我家那位老父親喊起來,困死。”


  她晚上偷溜去平康坊玩,快天亮了才偷溜回家,往日都得睡到中午起,今日可好,豫國公在家,早上全城鍾聲剛響了沒多大一會兒,就將她喊起來用早食,接著把她拘在家裡訓.誡了一上午,好不容易偷溜出來,準備在這補個覺,卻睡不好。


  想到父親武禎就要嘆氣,這回老頭是鐵了心的要讓她嫁人,也不回寺了,說要等她和梅家大郎的婚事定下來之後再回寺,可以想見,這段時間,她是要不得自由了。


  梅四不清楚自家老大遇到了什麼,獻寶一樣的將手中的畫展開給她看,“禎姐你看,我新畫的,你給品鑑品鑑。”


  武禎展開一張一看,是個青面獠牙的惡鬼,“嗯,不錯,瞧著挺兇的。”


  梅四小少年胸脯一挺十分驕傲,“這是我按照《妖鬼札記》裡描述的‘青面獠’所畫,若世上真有青面獠,定是長得如同我畫中一樣!”


  可惜,並不像。真見過青面獠的武禎心中暗道。


  梅四這個少年酷愛看那些野史雜記,尤其喜好各種鬼神故事,簡直到了痴迷的地步,而他生平最崇拜的人,除了武禎,就是《妖鬼札記》的著者‘白蛇郎’。雖未見過,但梅四總說自己與白蛇郎神交已久,若見面必為知己。


  總之,因為太喜歡《妖鬼札記》,梅四決定將這本札記裡描述的所有妖鬼全部畫一遍,待最後集結成冊,再親自去拜訪白蛇郎,將畫冊送與他。其他人都不耐聽梅四說這些神神鬼鬼的,家中人更是斥他不務正業鬼迷心竅,唯有武禎,不會因此笑話他。


  梅四一聊起這個就有說不完的話,武禎還以為這次又要聽這小子聒噪一下午,誰知沒一會兒,他忽然停下了話頭,站起來往岸邊一指:“啊!是姓柳的那群人!”


  武禎轉頭一瞧,看見岸邊一棵大柳樹下一圈圍起的帷幕,裡面坐著幾位少女。一般貴族女眷出門遊春踏青,便會這樣用帷幕圍出一片空間,避免被人打擾。


  那幾位少女好像也發現這邊畫舫上的他們了,湊在一起對他們的畫舫指點了幾下,不知說了什麼,又一同笑起來。


  “她們肯定又在說我們壞話!”梅四憤憤哼了一聲,二話不說轉頭下了樓,不一會兒,他們這艘畫舫就靠了岸。武禎一動不動,就靠在畫舫二層欄杆上瞧著,梅四帶著剛才樓下聽曲的幾個少年少女,大步朝那片帷幕靠了過去。


  武禎不用看都知道會發生什麼,果然,那帷幕裡面幾個少女瞧見梅四幾個去者不善,也不甘示弱紛紛站起,然後兩方人馬就各自叉腰隔著簾子互相罵起來,場面熱火朝天。


  武禎眼神好,能看到那邊被幾個少女擋在身後的女子,她沉靜的坐在上首,一臉平靜的望著楊柳,仿佛壓根沒看見眼前的罵仗。她也實在是和武禎一樣,對這種場面見慣了。


  這端坐在一旁的女子名為柳太真,父親乃是御使大夫。柳御史是讓皇帝都頭疼不已的一位厲害人物,為人正直,用皇帝私底下的話來形容,就是茅坑裡的臭石頭。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人都敢諫,更可怕的是他曾當過國子監祭酒,教出過一批與他一般無二的死腦筋,如今整個御史臺的御史都向他看齊,一大群二愣子走出去簡直可怕。


  而柳太真就是這可怕柳御史的寶貝女兒,柳御史疼女兒人人皆知,所以整個長安,就沒人敢惹柳太真——除了武禎。


  如果說武禎是長安一群顯貴紈绔子弟的老大,帶著這群人一起玩鬧,那以柳太真為首的一群貴族女子,就是端莊知禮的典範,兩方人馬互看對方不順眼,後來就演變成,但凡看見對方就要來一場罵仗。其實這事本來很簡單,就是幾年前,武禎與柳太真吵了一場架被人發現,雙方小弟都想為老大找回面子,於是就愈演愈烈,變成如今這個情況。


  到了現在,梁子結的大了,互罵變成習慣,連武禎喊停也不管用,她隻能由他們罵去,反正也鬧不大。


  武禎瞧著那邊,忽然眉頭一挑,因為她看見柳太真朝她這邊看了一眼。


  罵戰正酣的雙方,沒有一個人發現坐在一邊的柳太真不見了,她避開眾人單獨走到了不遠處的一棵大樹背後,而原本在畫舫上的武禎,不知什麼時候,也來到了她身邊。


  傳說中身為仇敵的兩人並肩站在一起,氣氛平和。


  “長安城裡混進來了髒東西。”柳太真一上來就說,一張略顯蒼白的臉龐冷漠如冰。


  武禎:“什麼髒東西,我怎麼沒發現?”


  柳太真瞥了她一眼,沒好氣道:“試問貓公每日待在樂坊妓館裡聽曲,如何發現。”

熱門推薦

當魏嬿婉看見彈幕後

當魏嬿婉看見彈幕後

"我叫魏嬿婉。 我歷經千辛萬苦,才在後宮中站穩腳跟,想要投靠皇後娘娘的陣營。 伺候皇後娘娘和皇上用膳時,我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瓷瓶。 正要跪地請罪時,一道聲音出現在我的耳邊。 「婉婉記好了,這是甜白釉,不是白瓷瓶。」 我差點脫口而出白瓷瓶,後背滲出了一層冷汗。"

古裝言情

調戲痞帥校霸後

調戲痞帥校霸後

"大冒險輸了,給痞帥校霸發調戲消息。 【寶貝,叫聲老公聽聽?】"

腐看天下

丈夫拋妻棄女在城裏和寡嫂有了新家,重生後我讓他們身敗名裂

丈夫拋妻棄女在城裏和寡嫂有了新家,重生後我讓他們身敗名裂

"大哥死後,丈夫為照顧大嫂兼祧兩房。 他在外地承包下鋼材廠後,說心疼我跟著他操心受累。 於是把我跟女兒留在了鄉下,帶著嫂子坐上了綠皮火車。 往後七年的時間,除了一首二十一字的情詩之外,我不曾收到丈夫寄來的半張錢幣。 我無奈身兼數職,節衣縮食把女兒拉扯長大。 直到縣裡遭遇地震,大嫂和丈夫住在洋氣的小高層裡夜夜笙歌。 我和女兒卻被斷了的鋼筋生生捅穿身子,沒能等到救援便失血而死。 而幾天後得訊趕來的丈夫在我和女兒的屍首前與嫂子擁吻。"

現代言情

喵喵渡,渡喵喵

喵喵渡,渡喵喵

"我是喵星百年來最受歡迎的引渡員。 每隻小貓離開地球前,我都會滿足他們一個願望。 小白貓眼饞地看著透明玻璃櫃前高價的進口罐頭,懇求道:「我可以嘗一口這個嗎?我隻見過別的小貓吃過這個。」 老虎威風凜凜朝我跑來,願望卻是——我想回到小時候,那個森林裡,回到媽媽的身邊待一會兒。 ……"

現代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