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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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監捧著詔書上前。


  李仲虔腳步一頓,看一眼身邊的親兵。


  親兵會意,轉身奔下石階,抽出腰刀,斬向太監手裡的捧盒。


  哐當兩聲巨響,捧盒碎成兩半,跌落在地,捧盒裡的詔書也被斬得稀碎。


  太監魂飛天外,尖叫著直往後退。


  千牛衛大怒:“衛國公,你竟敢對聖上不敬!”


  李仲虔沒理會他,頭也不回地走進府門。


  砰的一聲,門從裡面合上了。


  眾人面面相覷。


  鄭景和薛五對視一眼,回宮復命。


  衛國公雖然大逆不道、拒絕接旨,但是沒有傷人性命,已經是萬幸了。


  薛五替李仲虔說了幾句好話。


  上官皺眉問:“衛國公果真成了廢人?”


  兩人點頭:“不錯,我們親眼所見。”


  薛五嘖嘖了幾聲,嘆道:“您是沒看見,衛國公都瘦成一根竹竿了!風吹吹就能倒,走幾步路就喘得跟拉風箱似的。”


  和太子李玄貞齊名的戰將,就這麼成了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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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頷首,入殿向李德稟報。


  第二天,東宮。


  侍女向鄭璧玉稟報打聽來的消息:“昨晚聖上派太醫去國公府為衛國公診脈,幾個太醫都說衛國公的武藝確實廢了,拿雙筷子都在不停打顫。聖上下旨嘉獎衛國公,衛國公拒不聽旨,他的護衛打傷了好幾個太監,政事堂的幾位相公去看望他,也被他的護衛趕走了。現在沒人敢去國公府。”


  鄭璧玉松口氣。


  李仲虔如果沒受傷,勢必大鬧長安,他現在這樣,其實對誰都好。


  魏明不放心,繼續派人打探。


  探子回說隻要宮中有人登門李仲虔就大發雷霆,侍女好幾次看到他想拿起金錘砸人,還沒抬起來人就先倒在了地上。


  東宮屬臣心中暗暗慶幸:這位煞神以後再也威脅不到太子的地位了。


  魏明向李玄貞報告這道喜訊。


  李玄貞的傷還沒好,斜倚憑幾,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將魏明調去教皇太孫讀書。


  魏明呆了一呆,苦笑著朝李玄貞叩拜,退了出去。


  眾人一頭霧水:太子這是怎麼了?為什麼要支走他最倚重的魏長史?


  有人求到鄭璧玉跟前,請她為魏明轉圜。


  鄭璧玉凜然拒絕,言說自己是內宅婦,不便幹涉東宮事務。


  眾人隻得安慰魏明:等太子氣消了,一定會召他回來!


  魏明有些氣餒,臨走前囑咐眾人:“若有關文昭公主的事再有變故,一定要讓我知曉!”


  眾人滿口答應,心裡卻不以為意。


  文昭公主已經死了,還會出什麼變故?


  他們現在正在為另一件事發愁:朱綠芸偷偷跑了出去,下落不明,四處都找過了,朱綠芸蹤跡全無。


  好在李玄貞重傷未愈,精神恍惚,沒有問起朱綠芸。


  李仲虔的回京讓滿朝文武提心吊膽,然而他現在廢了武功,並未掀起大風大浪,眾人放下心來。


  翌日,宮中大宴,為凱旋的將士慶功。


  宴會在麟德殿西亭舉行,歌舞喧天,彩燭輝煌。


  久未在人前露面的李玄貞出席宴會,臉色蒼白陰鬱。


  官員舉著酒杯上前和他攀談,他反應冷淡,不似平時平易近人,官員訕訕地退下了。


  鄭景坐在角落一席,看了李玄貞幾眼,若有所思,起身朝他走過去。


  “殿下。”鄭景舉杯,環顧一圈,“我記得文昭公主請婚的那晚,也是這樣的宴會,她盛裝出席,明豔無儔,各國使臣都在打聽她是哪一位公主。”


  李玄貞閉了閉眼睛,低頭給自己倒了杯酒。


  鄭景無意味地笑了笑,轉身回席。


  滿座文武朝臣喝得半醉,李德起身,指甲蘸酒,對著空中彈了幾下,正要開口勉勵將士,殿門外忽然傳來一片騷動。


  樂聲戛然而止。


  氣氛霎時變得僵硬沉重。


  眾人一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搖曳的燭光中,一道高挑的身影慢慢登上石階,一步一步走到大殿之中。


  是武藝全廢的李仲虔。


  他一身雪白長袍,瘦骨嶙峋,立在殿中,狹長的鳳眸陰沉地掃視一圈。


  眾人不由毛骨悚然,心中皺起鼓點,視線落到他腰上,見他一身白衣,渾身上下沒有佩戴刀劍,也不見那對讓人聞風喪膽的金錘,悄悄籲出一口氣。


  一個廢了的李仲虔,不足為慮。


第51章 離京


  死水一般的沉寂。


  滿室燭火晃動。


  李仲虔迎著眾人審視的視線,一步步上前,腳步微微打晃。


  戍守的金吾衛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上前攔住他,紛紛看向主宴桌的李德。


  李德喝得微醺,臉龐有些發紅,放下酒杯,雙眼微眯,望著面色蒼白的李仲虔,沒有做聲。


  金吾衛對視一眼,留在原地,抬手握住刀柄,警惕地盯視著李仲虔。


  在席的文武大臣面面相覷。


  鄭宰相沉吟片刻,嘆了口氣,起身離席,提著鎏金銀壺迎向李仲虔。


  他面上帶笑,倒了杯酒遞給李仲虔,壓低聲音道:“文昭公主於國有功,可惜天妒紅顏,她的這杯酒,應該由你這位胞兄來喝。仲虔,文昭公主出閣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最後一句話,說得意味深長,是他的真心之語。


  文昭公主已經死了,她用一樁婚姻換來母親和兄長後半生的安穩,李仲虔若是犯傻,公主不是白白犧牲了嗎?


  李仲虔卻毫不領情,眼簾抬起,鳳目寒光浮動,瞥鄭宰相一眼,像在看一個死人。


  鄭宰相不禁渾身汗毛倒豎。


  李仲虔直接越過他,踉跄著走向李玄貞的坐席。


  李玄貞抬頭和他對視,一動不動。


  兄弟倆都生了一雙鳳眼,四目相接,一個麻木,一個陰鬱。


  東宮屬臣跳了起來,攔住李仲虔:“衛國公,你的席位不在這。”


  李玄貞擺手示意屬臣退下。


  屬臣們皺眉對望。


  李玄貞面色微寒,冷聲道:“退下!”


  屬臣們隻得退下。


  李仲虔面皮抽動了幾下,一掌拍向李玄貞。


  驚呼聲此起彼落,金吾衛飛身上前。


  哐啷一聲,李仲虔的拳頭擦過李玄貞,整個人收不住勢,倒在了毡席上。


  金吾衛呆立當場,眾人詫異地站了起來,看著掙扎著想爬起身的李仲虔,搖頭嘆息,目光帶著惋惜和同情。


  剛才他們都看見了,李玄貞並沒有做出躲閃的動作,離得這麼近,李仲虔居然沒傷到李玄貞,自己還倒下了,看來李仲虔真的廢了——他可是鋒芒畢露、攻城奪地從不退縮的李仲虔啊!


  東宮屬臣再次上前。


  李玄貞一個警告的眼神掃視過去。


  眾人雙拳緊握,咬牙退下。


  李仲虔掙扎著爬起來,重新撲向李玄貞,一拳砸過去。


  這一拳沒有多少力道,不過李玄貞依舊沒有躲開,被打得輕輕偏了一下頭。李仲虔繼續揮舞拳頭,他還是一動不動,拳頭雨點似的落到他臉上身上。


  李德一直注意著兄弟倆的動靜,見狀,眉頭輕擰,示意金吾衛拉開兩人。


  金吾衛撕開兄弟倆,李仲虔武功全廢,被直接拖拽出席位,李玄貞臉上一點青紫印跡都沒有。


  眾人嘆息:李仲虔這是在自取其辱。


  “聖上!”被拖下席位的李仲虔突然放聲高喊,“當年謝李兩家結盟,你答應過我舅父什麼?”


  滿殿寂靜。


  文武大臣心中暗暗叫苦,想告退出去,又不好出聲,隻能埋下頭,假裝沒聽見李仲虔的詰問。


  李德站了起來,面色陰沉。


  李仲虔冷笑,聲音嘶啞而尖銳:“聖上娶我阿娘的時候,唐皇後闖入婚堂,我舅父想帶走我阿娘,當時,聖上對我阿娘說了什麼?”


  這一語問出,殿中大臣頭埋得更低了。


  隻有李玄貞抬起了頭。


  李仲虔看向李玄貞,唇邊一抹諷刺的笑:“聖上當著唐皇後的面對我阿娘說了八個字:盟約已成,永不相負。”


  這八個字,讓謝滿願以為李德對她有情。


  李玄貞瞳孔猛地一縮,站起身,走到李仲虔面前:“你再說一遍。”


  金吾衛畏於他的氣勢,放開了李仲虔。


  李仲虔跌倒在地,冷笑幾聲,迎著李玄貞的視線,一字字道:“盟約已成,永不相負。”


  李玄貞雙臂肌肉虬張,眉宇間怒意翻湧,回頭看著李德,眼神如刀,抬腳就要衝過去。


  屬臣立馬拽住李玄貞的胳膊,不讓他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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