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顧見骊替姬無鏡應下,讓長生先將羅姑娘請到一處稍後。


  她梳洗更衣後,又翻來姬無鏡的衣服,把床上的姬無鏡拉起來。


  顧見骊望向姬無鏡時,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可當顧見骊移開視線忙別的事情,姬無鏡偏又目光沉沉地望向她。等顧見骊望過來時,他又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都收拾妥當,顧見骊說:“我去請羅姑娘過來。”


  她剛走到門口,姬無鏡在身後喊住她:“顧見骊,你還有沒有什麼想要的啊?”


  我想讓我的臉好起來——顧見骊在心裡回了這麼一句。可是這個事情哪裡有那麼容易?顧見骊便什麼都沒有說了。


  羅慕歌仍是一身白色的衣裙,淡雅地立在檐下,像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荷,又有著枝頭傲雪的寒梅冷意。


  顧見骊疾步迎上去,問:“怎地站在外面?可是下人照顧不周了?昨夜剛搬來,許多人事還沒有安排妥當,羅姑娘不要介意。”


  羅慕歌搖搖頭,淡淡道:“天色好,涼風也舒適,比屋子裡好。”


  顧見骊帶著羅慕歌往正屋去,她目光掃過羅慕歌的胳膊,發現羅慕歌走路的時候,藏在袖子裡的左手並沒有動。


  “聽說羅姑娘採草藥的時候受了傷,可好些了?”顧見骊問。


  羅慕歌態度疏離:“小事。”


  顧見骊臉上掛著淺笑,也不再開口了。


  到了正屋,羅慕歌打開掛在肩上的藥匣,裡面竟有一個小籠子,裡面關著一隻小白兔。羅慕歌取來小刀,割破姬無鏡的手指,將毒血滴在飄著異香的軟膏上。然後再將軟膏喂給小白兔。她回過頭,看見顧見骊彎腰立在姬無鏡身側,正拿著一個小帕子擦去姬無鏡指腹上的殘血。


  意外在羅慕歌眼中閃過,她的神色也染上了幾分恍惚。


  她還是不太適應身嬌體軟的女人立在師兄身側。她仔細去瞧姬無鏡的神色,想從他的眉宇間捕捉到一絲一毫的不喜或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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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無鏡望了過來,目光掃過羅慕歌的胳膊,隨意道:“採藥的事情可以找別人,當心些。”


  “無事。”羅慕歌冷淡地低下頭。


第122章


  羅慕歌跟著紀敬意就住在玄鏡門, 如今姬無鏡搬到這裡,也近了。她將軟膏喂給小兔子後, 便收拾了東西離開。顧見骊親自去送她。兩個人並肩走在長長的甬路上,季夏落後三五步, 跟在後面。顧見骊知道羅慕歌冷傲的性子, 也不隨意開口。


  不多時,走到玄鏡門後門,顧見骊就停下了腳步, 道:“羅姑娘,我便送你到這裡了。”


  羅慕歌目光落在顧見骊面上水藍色的面紗,她忽然問:“會自卑嗎?”


  剛打算轉身的顧見骊停下動作, 詫異地看向羅慕歌。


  “天花自所以叫這個名字,正是因為得過天花活下來的人臉上身上會落下麻子。若你餘生都滿臉麻子, 那會自卑嗎?”羅慕歌語速很慢。


  季夏蹙眉,不悅羅慕歌這樣說話。可羅慕歌似乎並不覺得自己的話是一種冒犯。


  顧見骊微微彎起眼睛來,正視羅慕歌,道:“失落是真的, 不過自卑倒是不至於。若是怕嚇到別人便如現在這樣戴著面紗遮醜。若別人因我毀容厭惡我, 那我離開那人便是了。而若不介意我變了樣子的人,那自然還是先前的我。”


  羅慕歌皺眉, 想了想,她輕輕點頭,轉身走進玄鏡門的後門。


  季夏不高興地翻了個白眼,湊到顧見骊面前小聲說:“這個羅姑娘不知道在打什麼壞主意!”


  顧見骊沉吟了片刻, 收回視線,轉身往回走。剛搬過來事多,還有好些事情等著她打理。


  羅慕歌回去之後,立刻將小白兔拿出來,換到另外一個更大些的籠子裡,觀察著。


  紀敬意從外面進來,嘆了口氣,說:“慕歌,暫時別研究了。先把藥換了。”


  羅慕歌低下頭,看了眼自己的左臂。


  袖子撸上去,露出裡面被鮮血和藥汙染透的紗布。紗布一層一層解下來,被咬爛的皮肉和紗布粘連在一起,輕輕扯動紗布,帶起一陣難捱的疼痛,疼得羅慕歌額角沁出細密的冷汗。


  紀敬意搖搖頭,在她的小臂上均勻灑下藥粉,又拿了銀針,一根一根刺進羅慕歌小臂傷口周圍。


  羅慕歌緊緊咬著唇忍受疼痛,臉色煞白。


  將最後一根銀針刺入羅慕歌小臂,紀敬意再一次嘆氣,開口:“孩子,你這是何苦?”


  “師父不要掛心,這次隻是意外。”羅慕歌的聲音顯得有些虛弱。


  “為師說的不是這次的事情。”紀敬意頓了頓,“你師兄這個人……不是個能寄託情感的。你越是陷的深了,越是能覺到他的無情來。你以為這樣做,他會對你格外好些?他被你父親自小調教的,早就沒了軟心肝。你即使是為他死了,他也隻是不鹹不淡的‘哦’一聲。”


  羅慕歌目光落在籠子裡的小白兔,眼睜睜看著它動作越來越慢,變得沒精神起來。看來她新研制的藥並沒有什麼用處。失望爬滿眼,她收回視線,說道:“慕歌隻是盡力而為,並不想挾恩圖報。”


  “你若能真這麼想,為師尚能放心些。這人吶,身上受了傷可以治好。傷了心卻是無藥可解。”


  “慕歌有分寸。”羅慕歌低著頭,眉眼之間看不出情緒。


  紀敬意知道這個徒兒是將心思藏得重的,也不是會輕易被別人說動的。到底是個姑娘家,他身為師父也不好多說些什麼。


  顧見骊花了大半月的時間,將府裡的奴僕管理得井井有條,又終於弄清了姬無鏡名下令人咂舌的家財。她將姬無鏡空置的宅院收攏了一番,留下幾處,剩下的典賣掉。原來姬無鏡名下還有些田莊,隻是一直空著。顧見骊又僱佣了人管理。


  一個月過去後,一切變得井井有條的同時,顧見骊身上的膿疱疹也陸續落了痂,不再疼痛,也不再需要反復上藥,不過卻真切地留下一臉一身的麻子。


  正屋右側的三間耳房裡全部放置著顧見骊的衣服,除了當初姬無鏡塞滿這裡的衣服,每隔十日,又有京中的幾家上等繡房裁衣店過來給顧見骊裁新衣。


  正是一年裡最熱的時節,午後,顧見骊熱得睡不著,在耳房裡無聊地翻看著衣服。這裡衣服實在太多,她至今不曾穿遍。


  顧見骊打開一個盒子,詫異地取出裡面疊好的裙子。金色的裙子質地與京中衣料不同,細小晶亮的珠子穿在布料上,袖口還綁著小小的金鈴鐺,碰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響來。


  竟是西域女子的衣裳。


  隔了一道門,細小的清脆金鈴聲還是把姬無鏡吵醒了。姬無鏡臭著張臉,推門進來,問:“顧見骊,你不給我抱著睡覺,跑來這裡做什麼?”


  “把你吵醒啦?”顧見骊衝著他笑了笑,“太熱了我睡不著,過來隨便看看。”


  顧見骊從盒子裡拿起裡衣,好奇地打量著。西域女子的裡衣與中原人的肚兜、抹胸都不太一樣,竟是制成了兩個桃形的碗狀。憑著一條掌寬的帶子系在身後。顧見骊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小衣怎麼穿。隻是這尺寸明顯不適合她。她匆匆將小衣放下,且放在裙子下面。


  姬無鏡看見了,問:“為什麼藏起來?”


  “沒有藏起來。”顧見骊反駁。


  姬無鏡輕易地將小衣從裙子下面扯出來,打量著,問:“這東西怎麼穿?啊……知道了。”


  姬無鏡的目光掃過顧見骊的胸口。


  顧見骊目光躲閃,忙說:“別讓我穿,我不穿,尺寸不合適!”


  “怎地不合適?”姬無鏡又朝顧見骊邁出一步,看上去竟像是打算親手給顧見骊穿上一樣。


  “就是不合適!”顧見骊急忙從姬無鏡手裡把小衣搶過來,塞進箱子裡,又把箱子的蓋子重重蓋上,轉身往外疾步離去,回了寢屋,踢了鞋子爬上床,打算睡午覺了。


  顧見骊胸口鼓鼓囊囊的,可那件西域小衣的尺寸還是稍微大了些。


  姬無鏡慢悠悠地走回來上了床,在顧見骊身後抱住她,說:“其實還可以長大的。”


  又來了……顧見骊隱約猜到了姬無鏡又說胡言亂語些什麼,她直接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聽。


  姬無鏡貼著顧見骊的耳朵輕笑,手掌從顧見骊的衣襟裡滑進去。


  顧見骊急忙將他的手扒拉開,推走。又使勁兒握住他的手腕,不準他再妄動。


  “顧見骊,我想捏。”姬無鏡坦誠道。


  顧見骊握著姬無鏡手腕的手一僵,握緊也不是,松開也不是。


  “就一會兒,好不好?”姬無鏡將臉埋在顧見骊柔軟的後頸,蹭了蹭。


  一陣酥麻的感覺從顧見骊的後頸傳來,顧見骊的臉頰隱隱泛了紅。


  姬無鏡狡猾地勾起唇角,手掌再探進顧見骊小衣裡時,顧見骊松了手。顧見骊偏過臉,將臉使勁兒貼著床褥,身子僵僵的,一動不動。


  像過了半輩子那麼久,顧見骊才嬌軟著聲音低低開口:“好了吧……”


  她抬手去推姬無鏡的手。姬無鏡倒是很配合得讓她推開了手。姬無鏡懶洋洋地舒了口氣,又說:“我還想咬一口。”


  顧見骊抱緊被子擋在胸口,擰著眉,聲音悶悶地抱怨:“過分了哈!”


  姬無鏡扯起唇角笑了笑,他拉開顧見骊的衣領,在她光滑的肩頭咬了一口,又將她的衣服拉上,在她身後擁著她,和顧見骊一起慢慢陷入午睡。


  半下午,顧見骊是被姬無鏡推醒的。


  “又要做什麼?”顧見骊聲音軟糯,眼睛隻懶倦地眯著一條縫,呈出幾分媚態來。


  姬無鏡的眼底短暫的亮起一抹光,又很快散去。他彎著腰將顧見骊拉起來,說:“身上的傷口既然都已經長好了,是時候帶你去個地方了。”


  顧見骊茫然地望著他,反應還有些遲鈍。她動作遲緩地轉頭望向窗戶的方向,看一眼日頭的位置猜時辰,曉得的確睡了好久,才半眯著眼,由著姬無鏡將她拉起來。


  姬無鏡把顧見骊帶到了六進宅院最後面的一處溫泉池。這座溫泉池本是天然,後來又經過了人工的雕鑿,池子很大,池水很深。


  顧見骊在池邊蹲下來,挽起袖子,探手進池水中試了試水溫,暖和得很。她站起來,甩幹手上的水漬,偏過臉望向姬無鏡,問:“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姬無鏡忽然伸手,將顧見骊推進了水中。


  “砰”的一聲響,激起巨大的水花,伴著顧見骊的驚呼聲。


  顧見骊實在是沒想到姬無鏡會直接將怕水的她推下來,又驚又氣。她在水中使勁兒撲騰著,嗆了好大一口水,她胡亂朝姬無鏡伸著手,喊著救命。


  姬無鏡立在岸邊,動作慢條斯理地解下衣服,才走進池水中,輕易攬住顧見骊的腰,讓她趴在自己的臂彎裡,拍著她的背,讓她將嗆進去的水咳出來。


  “你、你又欺負人!”顧見骊又委屈又惱怒地使勁兒去拍他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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