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堂屋內,廣平伯正和三個兒子圍著火說話。下人稟告姬無鏡過來,廣平伯著實意外。


  事實上,姬無鏡已經很多年沒有主動找他。姬無鏡上次喊他父親是什麼時候他都不太記得了。


  廣平伯壓下好奇,朝進屋的姬無鏡招手:“來來來,外面冷,過來坐。暖和暖和。”


  “不坐了。”姬無鏡立在門口沒往前走,“我過來是告訴你一聲,三天內把聘禮補上送給顧敬元。你那三個兒子當初娶媳婦用了多少聘禮,一分不能少。”


  廣平伯沒曾想姬無鏡過來竟是為了這事兒。他愣了愣,才說:“無鏡啊,這聘禮哪有婚後再補的道理?這都娶回來了……”


  “要我再說一次?”姬無鏡涼涼反問。


  大爺姬無錚不悅開口:“無鏡,怎麼跟父親說話的?”


  姬無鏡連看都不看姬無錚一眼,完全懶得理他。


  廣平伯心裡氣悶啊!這個兒子腦子裡都裝了什麼?少花錢娶媳婦明明是家裡賺到了,他怎麼還能幫著親家來要錢?


  “無鏡……”


  姬無鏡沒了耐性,不耐煩開口:“嫌拿不出手?”


  他隨手指了指三個兄長,涼薄開口:“那就把他們三個當初娶媳婦的聘禮加一起。”


  他輕輕勾唇,狐狸眼挑起幾分陰翳。他也不等廣平伯答應,轉身往外走。


  廣平伯望著姬無鏡的背影張了張嘴,氣惱姬無鏡的態度,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能讓管家照辦。


  因為他心虛。


  當年他嗜酒如命,醉後常常做些糊塗事兒。有一年,他喝醉了酒,和權勢滔天的東廠督主打賭,將兩個兒子當成了賭注,輸給了東廠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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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四姬無錯受了宮刑,天寒地凍哭著往外跑,傷口發炎,就那麼夭折了。


  老五姬無鏡運氣好一些,還沒受宮刑就從東廠跑了出去,撞上了前太子,被前太子留在東宮當玩伴兒。後來廣平伯醒了酒,跑去東宮尋人,姬無鏡卻不願跟他回家了。至於後來姬無鏡是怎麼從東宮去了西廠,拜了前任西廠督主為師,又是怎麼練了一身武藝去了玄鏡門……這些事兒廣平伯一概不知。這個兒子啊,再也不會與他說這些。這二十多年,這個兒子完全把他當陌生人。


  也是從那事之後,廣平伯戒了酒。可憾事已釀,於事無補。


  廣平伯望著燃燒的炭火嘆了口氣。他忽然想起來,那一年他原配臨終前讓他好好照顧幾個孩子。可她病故三個月不到,他就因醉酒一時糊塗害了兩個兒子。一個六歲,一個四歲……


  姬無鏡回到院中時,顧見骊已經將熱水給他備好。顧見骊抱著他的寢衣跟他往小西間走,說:“水裡加了藥的,你多泡一會兒。”


  姬無鏡忽然停下來,轉過身,手掌貼在顧見骊的額頭,說:“又發燒了。”


  “已經喝了藥的,睡醒就不會有事了。”


  “去睡,不用等我。”姬無鏡說。


  顧見骊雖然點頭答應下來,可她還是想等姬無鏡的,擔心姬無鏡需要照料。可是湯藥裡助眠的成分起了作用,她犯了瞌睡,側躺在床上睡著了,連被子也沒來得及蓋。等她迷迷糊糊睜開眼時,姬無鏡已經熄了燈,上了床準備歇息。


  她胡亂扯了扯被子,面朝裡側蜷縮著睡去。姬無鏡在她身後攬著她的細腰,將她拉進了懷裡抱著。顧見骊迷迷糊糊睡著了,姬無鏡的手不經意間滑過她的寢衣放在她肚子上時,她雖有些別扭,卻也沒太大抵觸。習慣了。


  直到姬無鏡捏了捏軟桃。


  顧見骊一下子睜開眼,睡意全無,頓時清醒過來。


第52章


  顧見骊整個人僵在那裡, 身上有些發冷。姬無鏡泡了很久的藥浴,身上是熱的, 他手上的熱感傳來, 顧見骊身子奇異得又冷又熱。


  顧見骊咬唇, 貝齒在嬌嫩的唇上咬下一道白印子。


  她一動不敢動, 又緊張又抵觸,還有著對未知的些微恐懼。


  他是以為她睡著了嗎?


  顧見骊不僅不敢動,也不敢發出一絲一毫聲響。連呼吸都輕淺了起來。她在心裡盼著姬無鏡當她睡著了一會兒就會收回手, 甚至盼著姬無鏡隻是半睡半醒時無意間的動作。


  然而他掌心的薄繭滑捻的感覺提醒著顧見骊——他是清醒的, 有意識的。


  顧見骊搭在臉側的手慢慢攥緊錦褥。


  漆黑寂靜的夜裡, 感官那般清晰。從未有過的陌生感覺將她籠罩, 推著她往一個陌生的天地走去。


  她隱隱明白將要發生些什麼,卻又並不完全懂得。隻隱約記得小時候無意間從嬤嬤闲談的口中聽說過元怕、落紅等詞兒, 她隻知道是痛的, 亦覺羞恥難堪。出嫁時隻當成嫁個將死的人,也沒有那個心情, 陶氏什麼都沒教她。人吶, 對一件事情越是一知半解, 越是害怕。


  對未知疼痛的些微畏懼和說不出口的羞恥感,讓顧見骊對揉捏的手掌忽略了不少。她甚至想, 姬無鏡身體不好大概是不能行房的, 若隻是手這樣……也……可是……


  千回百轉, 心亂如麻。


  “顧見骊。”


  “啊……”顧見骊下意識地低呼出聲, 輕呼出口才驚覺自己的反應過大了些, 頓時又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身後的低笑聲擦著她的後頸傳來,讓她的脖子有些痒。


  姬無鏡睜開眼,視線裡是顧見骊露在寢衣外泛著瑩白的脖子。他放在肚兜下的手忽用力一捏,又湊近顧見骊的後頸,咬下去。


  雙重疼痛讓顧見骊眉心緊蹙。她迅速緊緊閉上眼睛,壓下眼底輕顫的湿意。


  姬無鏡松了口,他看了一眼自己留在顧見骊後頸上的牙印。落下的牙印並不完整。他皺眉,又湊過去在原來的地方咬了咬,將牙印湊個完成,這才滿意地笑了。


  他上半身微微抬起,捏著顧見骊的下巴,將她的臉抬到眼前,打量著她的神色,問:“怕嗎?”


  顧見骊緩慢搖頭。


  姬無鏡扯了扯嘴角,漫不經心地笑:“求求叔叔,叔叔就放過你。”


  他戲謔的口吻讓顧見骊有些惱了。到底是萬千寵愛養大的貴女,即使歷了難學會了再三隱忍,骨子裡的傲氣挫得了一時,挫不了一世。


  她直視姬無鏡的眼睛,執拗地硬氣開口:“沒有什麼可求的。該我盡的責任我會盡,隻是勸五爺當心身體。”


  又生氣了。


  姬無鏡審視著顧見骊鬧別扭的眼睛,心裡升起了詫異。這小姑娘最近跟他生氣的次數是不是太多了?從一早出門入宮到這一刻,一天內跟他氣了三回。


  明明她原先不是這樣的,原先的她見了他隻會害怕,經過他身邊恨不得繞著走。


  “是誰告訴這事兒傷身的?又是什麼讓你產生了我連行房的力氣都沒有的錯覺?”姬無鏡不緊不慢地低聲問。


  再說了,姿勢那麼多。明明有累不到他的姿勢。


  顧見骊抿唇望著姬無鏡,不說話了。


  姬無鏡看了她半晌,神情陰翳地嗤笑了一聲,重新躺下來,又把顧見骊的臉推過去——不想看。


  他把顧見骊嬌軟的身子重新勾進懷裡抱著,一直放在她肚兜裡的手撥弄了一下,然後有些不舍地退了出去,將她的肚兜拉扯好,又慢條斯理地整理好她的寢衣服帖地貼在她的身子上。


  手好像沒地方放。他將手搭在顧見骊的細腰上放了一會兒,又越過顧見骊的身子,在她身前摸索了一下,抓住了她的手,將她柔軟的小手握在了掌中。


  又困又乏。姬無鏡打了個哈欠,將臉埋在顧見骊的背上,蹭了蹭。懷中的身子嬌嬌軟軟的,就那麼大點兒。尤其是她的腰,細得易折。


  算了,這孩子還太小了。若真懷了他的乖閨女,生產時太危險。


  對她的興趣正濃,她死了可不行。


  姬無鏡很快睡著了,顧見骊卻沒睡著。她有些茫然地望著眼前姬無鏡握住她的大手。她慢慢發現,在有些時候隻要她拒絕姬無鏡竟然真的不會勉強她。不,不僅是她拒絕,隻要她露出些不情願,他便不屑一顧懶得堅持。


  倒也不是隻要她拒絕,他就會依從。在很多時候,姬無鏡都是很固執一意孤行的。隻是有時候會顧慮她的想法。至於他什麼時候一意孤行什麼時候會理會她的想法?顧見骊卻分不太清了。


  長夜漫漫,顧見骊終究還是沉沉睡去。


  不知不覺中,她早已習慣身側多了個人。


  翌日,顧見骊醒來,她小心翼翼推開姬無鏡握著她的手,又將他搭在她腿上的長腿推開,然後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季夏早就候在了外間,見顧見骊起來,急忙服侍著她梳洗更衣。若是以前,她定然是在裡屋伺候著,可如今卻是不太方便的。


  “現在用早膳嗎?”季夏問。


  顧見骊回頭望了一眼裡屋的方向,說:“再等等,他興許一會兒就起來了。你去告訴林嬤嬤讓兩個孩子先吃,不用過來。”


  季夏應下。


  以前姬無鏡長期臥床時,姬星漏和姬星瀾一直待在後院,一日三餐也都是林嬤嬤張羅著。隻是自從姬無鏡醒過來,兩個孩子倒是盡量過來和姬無鏡、顧見骊一起吃。


  顧見骊等了好久姬無鏡也沒醒來,她悄聲去了裡屋立在床側,見姬無鏡睡得很沉,彎下腰來給他掖好被子,退了出去。到底是沒能等他,自己吃了東西。


  顧見骊吃著東西,想起姬星瀾和姬星漏兩個孩子。廣平伯府原本是有家塾的。隻是府上和姬星漏和姬星瀾同一輩的年紀都不小了,再晚一輩的卻是咿咿呀呀連話都說不明白的。顧見骊想了想,做主派人給兩個孩子單獨請教導的先生。


  姬無鏡不僅早膳時沒醒,過了午時也還在睡著。


  顧見骊有些擔心了。


  難道是他昨日累到了?不過不管怎麼說,他這樣一直睡著不吃東西可不太好。顧見骊猶豫了一下,仍舊進了屋去喊他。


  “五爺?”顧見骊輕喚。


  姬無鏡沒什麼反應。


  顧見骊忽然有些慌,擔心他又昏迷過去。她急忙坐在床側,拉住姬無鏡的手腕,輕輕搖晃:“五爺,你醒一醒。吃些東西再睡可好?五爺,五爺?”


  姬無鏡懶洋洋地睜開眼睛,看見面前的顧見骊,拉了她一下,說:“上來讓我抱著睡。”


  顧見骊松了口氣,說:“五爺,吃些東西再睡。要是你實在不想起,我給你端進來。有魚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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