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叫艾莉就行嗎？我也叫艾莉，殿下我也想進步。」

 

王子沉默了一下。

 

「你又是哪個艾莉？」

 

派大星很著急：

 

「就是那個……

 

「為所有愛執著的痛~為所有恨執著的傷~」

 

王子眉頭緊皺，沉思了一下：

 

「這麼說來好像也不是沒這個可能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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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反手給了王子一個巴掌。

 

「你個傻缺有空記名字怎麼沒空記一下物種呢？」

 

他挨打確實不冤。

 

我的名字之於這個世界，就像是子涵之於幼兒園。

 

菜市場一塊石頭丟下去都能砸到十個同名的。

 

王子半邊臉又被扇腫了。

 

腫的又是右半邊。

 

他眼睛猛地亮了一下：

 

「就是這個熟悉的感覺！不會錯的！」

 

「我要找的人果然是你！」

 

我不敢出聲。

 

還試圖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認錯人？認錯人好啊。

 

隻要苟過這一茬，我就能逃離苦海了！

 

可是公主殿下顯然也不是很想接盤。

 

她淋了雨也一定要撕破我的傘。

 

隻見她掙扎著顫巍巍地指向我：

 

「你冷靜一點，咱就是說有沒有可能你要找的是她呢？」

 

王子也冷靜了一下：

 

「那你又叫什麼。」

 

我：

 

「品如。」

 

10

 

我被王子帶回了王宮。

 

別誤會，我不是自願的。

 

我以為自己編個假名就能逃過一劫，結果王子他是真的狗。

 

他當時在我們仨中間沉吟了片刻，決定把我們都帶回去。

 

「既然你們兩個人重名，我便不能放過任何可能。」

 

我很崩潰：

 

「可是大哥我沒有重名啊！」

 

「嗨？你聽到了嗎？我沒重名沒重名！」

 

「怎麼沒反應啊是沒發出去嗎，我沒重名！」

 

他：

 

「哦哦哦你確實沒重名啦，隻是我沒見過美人魚欸好新鮮哦。」

 

還他爸的有沒有天理了。

 

我當時反應很快啊，啪地一下就遊遠了。

 

還和他做了個鬼臉：

 

「抓不到我吧嘻嘻。」

 

事實證明做事不要半路開香檳。

 

因為他們男人很不講武德。

 

王子叫來十艘大漁船給我來了個瓮中捉魚四面楚歌一網打盡。

 

原來從前他隻劃小木船來找我，是在賣慘裝弱。

 

S裝貨。

 

我被他養在了一個巨大的玻璃魚缸裡。

 

說是魚缸，不如說是一座玻璃做成的宮殿。

 

面積極大、玻璃直抵天花板，鑲金嵌珠，極度奢華。

 

我第一次看見時目瞪口呆：

 

「你家祖上常備這東西是有養哥斯拉的傳統嗎？」

 

他撓了撓頭：

 

「不到啊，我從前以為這是溫室呢。」

 

「沒想到還能裝水欸，好厲害哦！」

 

我入住第二天，派大星也被丟了進來。

 

說是昨天因為左腳邁進王子寢室被撂牌子賜香囊了。

 

我其實很好奇它的左腳是哪隻腳。

 

但是我不敢問。

 

因為它的怨氣看上去能養活十個邪劍仙：

 

「為什麼他的前世愛人不可以是一隻海星？我覺得他在歧視我。」

 

它惡狠狠地砸了一下玻璃：

 

「而且我還是粉色的！怎麼會有人不喜歡粉色！」

 

我戳了戳他：

 

「那你怎麼沒被放生？他居然那麼殘忍要囚禁你嗎？」

 

「哦沒有，是他趕我走我不願意，吸在他臉上倆小時被關禁閉了。」

 

那很壞了。

 

派大星被淘汰了，那便隻剩下公主了。

 

我有一點恍惚：

 

「那他是確認他找對人了？」

 

派大星翻了個白眼：

 

「他才找不到呢。」

 

「無論他如何努力，他永遠都選不對人的，這本來就是他們家族的宿命。」

 

說到這裡，它還狠狠地吐了個泡泡：

 

「既然來去都是錯，為什麼不能選我！那個人類能給他什麼？！」

 

「不像我，我的吸盤吸腹肌的時候可帶勁了。」

 

「嘬嘬嘬嘬嘬嘬嘬嘬嘬嘬嘬嘬嘬嘬……」

 

11

 

我後來才知道，派大星不是普通的海星。

 

他是個熱愛抓水母聽八卦沒事還好點男色的究極海星祖宗。

 

至於他為什麼能活那麼長……

 

因為他的老板正好是我的老熟人。

 

那個腦子缺根筋的傻缺女巫。

 

果然牛馬無論是在地上還是水裡，愛好都很相似。

 

那就是非常熱愛吐槽領導。

 

反正日子無聊，他磕著海瓜子和我嘮上了。

 

「他們老王家祖上不是渣過你太奶奶嗎？他太爺爺知道真相後追悔莫及，傷心過度，和我老板做了個交易。」

 

「他獻祭了心髒，換取記憶完整傳給下一代，直到執念消散。」

 

我心下一驚，故作平靜：

 

「那既然記憶留下來了，怎麼會一直失敗呢？」

 

接下來的故事讓我愣神了好一會兒。

 

王子家族世代承襲那個絕美 BE 愛情故事，所以他們的一輩子不是在找美人魚，就是S在找美人魚的路上。

 

如果沒S成，他們便會非常幸運地被美人魚救下，劇情開始讀檔。

 

問題也就出在這。

 

按照劇情，被美人魚救下後，王子就會失憶。

 

所以他們拼了命留下的家族記憶都會就此清空。

 

他們隻知道自己要找一個久遠記憶裡模糊的愛人。

 

很可惜，他們每一次都會選錯。

 

正著選、反著選、倒立著選、點指兵兵選。

 

結果都一樣。

 

簡單地說，他們家十八歲前每天瘋狂翻書：

 

馬冬梅，馬冬梅，馬冬梅。

 

合上書：好了我記住了。

 

考試：誰馬沒了？

 

不是，他們家有沒有考慮過先去治治腦子呢？

 

記性那麼差，到底誰是魚啊？

 

派大星聊到這裡還掉了兩顆眼淚。

 

「嗚嗚我們哥哥真的是好痴情的一個美強慘，怎麼辦更愛了。」

 

我：

 

「你那麼愛怎麼不幫你家哥哥解除一下誤會。」

 

他：

 

「沒用的。」

 

王子就是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

 

派大星：

 

「Oi！兄弟！告訴你實話吧，其實這條魚才是你一直在找的人！她是你的真命天女啊！」

 

王子聞言腳步一頓，皺了皺眉。

 

「別開玩笑了，我馬上要訂婚了。」

 

派大星斜眼看我，表情是：

 

我怎麼說來著。

 

結果王子卻直勾勾地盯著我。

 

我：？

 

他：「我要訂婚了，連句恭喜都不願意說嗎？」

 

星：「我不聽我不聽！不被愛的人才是小三，我絕對不會放棄的！」

 

王子：

 

「誰問你了。」

 

星抹眼淚：

 

「做夢女好痛。痛也做。邊痛邊做。越做越痛。這就是愛的滋味嗎我了解。」

 

他被王子叫人丟回海裡了。

 

房間裡忽然靜得非常尷尬。

 

他站在巨大的幽藍玻璃前，微微仰著頭看我：

 

「還不說嗎？」

 

我有點害怕。

 

他臉上的表情怎麼似乎有點陌生。

 

和從前那套缺二兩腦細胞的樣子怎麼大相徑庭了。

 

但我還是很鎮定地裝傻：

 

「說什麼？」

 

他倏然笑了一下。

 

那個笑哀傷極了。

 

「你不祝我百年好合嗎，愛莉。」

 

12

 

誰馬沒了？

 

我馬沒了。

 

我好像掉馬了。

 

又或者說，我的馬甲好像從來沒穿上過。

 

他記得我。

 

他怎麼會記得我呢？

 

從哪一步開始記得的？？

 

他好像看出了我的疑惑，甚至還有心思狡黠一笑：

 

「我演技很好吧。」

 

我忍住了從缸裡拍個大水花砸他的衝動。

 

果然那個傻缺女巫真的除了變腿什麼都不擅長啊喂！

 

我有點發抖：

 

「有話好好說，我不是故意騙你的……」

 

他眼中的光微不可察地灰了一瞬，旋即一笑：

 

「我知道。」

 

「時間差不多了，我是來放你走的。」

 

我懷疑自己聽岔了。

 

「為什麼？」

 

他覺得我莫名其妙：

 

「我和你說了，我要結婚了。」

 

「可公主根本不喜歡你！」

 

「聯姻都是這樣的，我也不喜歡她。」

 

「她怎麼會同意呢？」

 

「因為我尊重她，對她沒佔有欲，以後各玩各的。而且我不要嫁妝還給她錢。」

 

雖然前面聽起來都像是在放屁。

 

但最後一句太有說服力了。

 

按理說，對話到這裡已經夠了。

 

他重蹈多少次覆轍、睜眼瞎多少次都和我沒關系。

 

我不該越界的。

 

但魚總會在生命中有幾個犯蠢的時候。

 

比如當下，我下意識開了口：

 

「那你呢？你就那麼確定你找對人了嗎？」

 

話剛出口我就想扇自己耳光。

 

是被奪舍了嫌命長，還是骨子裡祖傳的戀愛腦基因覺醒了，敢說這種話？

 

可王子的眼中平淡無波，一點驚訝都沒有。

 

他很輕地笑了一下。

 

「我不會認錯人。」

 

我還想說些什麼。

 

可他卻低頭，慢慢挽起了左手的袖子。

 

雪白的長袖一寸一寸地卷上去，直到褪至上臂的盡頭。

 

那裡有一道長長的、不規則的傷疤。

 

仿佛已經存在了很久很久。

 

看到那道疤痕時，我忽然覺得腦中響起了一聲悶雷。

 

那片皮膚非常糟糕，仿佛潰爛又結痂了無數次。

 

所有猙獰的傷痕歪歪扭扭，組成了短短的一句話：

 

【你的愛人是小美人魚。】

 

13

 

王子其實確實失憶了。

 

甚至他一直知道，某一天自己被人魚救了就會失憶。

 

所以他和他的所有叔伯一樣，一直用盡力氣標記正確答案。

 

其實他也一直想不明白，就算是真的失憶了，記得她有那麼難嗎？

 

他們又不是傻子，怎麼就祖祖輩輩都選錯了呢？

 

他不信這個邪。

 

所以他主動出擊、做足準備，卯足了力氣等著那一刻的到來。

 

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就畫她。

 

房間的牆上、地上、日記裡的每一頁都是她。

 

直到她的臉和烙印一樣被刻在他心裡。

 

但他還是不放心。

 

他始終害怕。

 

怕自己一睜眼就成了兩眼空空的傻子。

 

所以他不惜一次次在手臂內側寫那句話。

 

直到這行字跡從黑色變成紅色，又從紅色變成黑色。

 

終於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

 

傳說沒有騙人。

 

他醒來的時候大腦確實空白了一下。

 

然後他感覺到有手在自己的腹肌上猛搓。

 

邊搓邊說：

 

「這小玩意兒搓起來可真帶勁啊，不洗件衣服可惜了。」

 

他眨了兩下眼睛。

 

誰家魚那麼流氓。

 

哦哦哦哦是我家的啊那沒事了。

 

我家的？

 

欸欸欸我怎麼想起來了？

 

剛剛是傳說中改變命運的失憶嗎？

 

怎麼感覺蹲久了站起來兩眼發黑的時間都比這個久點？

 

他掙扎了很久，憋了半天也沒憋出一句騷話。

 

最終猶豫著要不要憋屈地開口：其實我胸肌摸起來更帶勁要試試嗎。

 

可是公主出現了。

 

他隻好閉著眼睛繼續裝S。

 

邊裝S邊胡思亂想。

 

怎麼不摸了嗚嗚。

 

不要邀請第一次見的人猥褻我啊喂！

 

嚶嚶嚶我的清白沒了我真的是被逼的她以後不會嫌棄我吧。

 

她們倆上輩子是東北的吧怎麼那麼能嘮啊。

 

好煩，好想和老婆貼貼。

 

所以童話故事果然是騙人的吧？想起她明明易如反掌啊！

 

這麼簡單的題，我家怎麼能做錯那麼多代啊。

 

看來家族悲慘的命運就要這麼終結在我手上了。

 

我果然是天選之子欸^^

 

結果下一秒他就聽見了她害怕得發抖的聲音：

 

「不行啊，我上到太奶下到姨奶都已經因為這個變成泡泡水了。」

 

「你知道這是多可悲的一件事嗎？」

 

他的指節微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

 

然後他完整地聽完了她哭哭啼啼的賣慘。

 

聽得剛剛渡劫成功的喜悅涼成了冰。

 

他想，怪不得。

 

怪不得她見了我仿佛見了閻王。

 

原來她是在怕我。

 

想來也是。

 

明明是雙向 BE 肝腸寸斷的故事，有執念的又怎麼會隻有他家。

 

她們明明什麼也沒做錯，罪該萬S的確實是人類。

 

看來自己於她而言的確是個天大的禍害。

 

原來強求她的愛隻會害S她。

 

和自己在一起太辛苦了，他不該那麼自私的。

 

就算自己繼續世代被執念糾纏又如何呢。

 

隻要她這輩子開心一些就好。

 

得不到也沒關系的，反正他們從來也沒有得到過，又談何遺憾失去呢。

 

那一秒，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他的祖輩為什麼會認錯人。

 

所以他睜開了眼。

 

眼前的面孔很陌生。

 

而熟悉的她躲得遠遠的，面上似乎心虛又有些竊喜。

 

他很淺淡地笑了一下。

 

哪有什麼永遠走不出的宿命。

 

有的隻是……

 

永遠不會改變的選擇。

 

下一秒，他握住了眼前陌生人的手。

 

目光深情款款、堅定不移。

 

「美麗的小姐，是你救了我嗎？」

 

14

 

王子還是放我走了。

 

走前我問他既然如此當初為什麼要抓我回宮。

 

他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

 

「因為我們人類都很貪心，能多見你一天就賺一天。」

 

「你討厭我也沒關系，反正很快就再也見不到了，你總不會怪一個S人吧。」

 

「但是如果真的怪我的話，以後也可以來我墳前罵幾句。」

 

「燒紙就不用了，怪曖昧的。」

 

壁畫還是一如既往的多。

 

但我很少見地沒罵他。

 

沒了我的白眼他好像有點不習慣。

 

他摸了摸鼻子，強撐的笑意有些發僵。

 

「那、那麼，再見。噢，我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