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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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不了!」我拍著胸脯保證。


 


當天下午,我將一碗嫩滑的水蒸蛋擺到了裴衍面前。


 


他有些驚訝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碗裡那色澤溫潤、香氣獨特的蛋羹,沒多問,拿起勺子,斯文地送入口中。


 


接下來的日子,成了我的「蛋料理」專場。


 


水蒸蛋、蔥花炒蛋、香煎蛋餅……


 


各種蛋料理變著花樣往裴衍面前送。


 


神奇的效果肉眼可見。


 


他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一天天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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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上也漸漸有了血色。


 


原本枯瘦的手腕似乎也豐潤了些。


 


雖然人依舊消瘦,但那股沉沉的暮氣消散了許多。


 


裴母喜極而泣,拉著我的手,老淚縱橫:「青青啊!你真是我們裴家的福星!是菩薩派來救阿衍的!大娘……大娘真不知該怎麼謝你才好……」


 


我得意地翹起嘴角,強忍著沒把「本姑娘就是福星本星」說出口。


 


隻謙虛地抿唇一笑:「大娘快別這麼說,是裴大哥自己福澤深厚。」


 


還有聽都沒聽過的系統要救他。


 


6


 


又是一月將盡,熟悉的微漲感從小腹傳來。


 


嘖,又到日子了。


 


我熟門熟路地再次挎著小竹籃進山,帶回三顆新產下的、靈氣充足的蛋。


 


這次,我要做個不一樣的——蛋花甜羹!


 


溫潤滋補,正適合裴衍。


 


廚房裡熱氣氤氲。


 


我將打好的蛋液細細淋入滾開的甜湯內。


 


看著淡金色的蛋花絲絲縷縷地散開,我滿意地勾起唇角。


 


小心翼翼端著一小碗溫熱的甜羹,我推開了裴衍的房門。


 


他正靠在窗邊的小榻上看書,幾縷陽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淡淡的暗影。


 


聽到動靜,他抬起頭。


 


連日進補,他蒼白的膚色如今透著暖玉般的溫潤。


 


「裴大哥,嘗嘗這個,新做的甜羹。」我把碗輕輕放在他手邊的小幾上。


 


他放下書卷,目光落在那碗散發著清甜氣息的蛋花甜羹上,沒有立刻端起。


 


屋內安靜片刻,隻有窗外麻雀嘰喳的聲響。


 


他忽然抬起眼,那雙清亮的眸子直直地望向我,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他的唇角似乎彎起一個極淺的弧度,聲音依舊溫和,但說出口的話卻像一顆巨石驟然投進了我的心湖。


 


「青妹如此費心,隻是……」他頓了頓,目光意有所指地掠過碗中的蛋花,語氣輕柔得像怕驚擾了什麼,耳根也泛起紅暈,「女子每月……本就氣血有虧,這般頻繁地……損耗自身精元為我取蛋,會不會……太傷身了?」


 


「哐當!」


 


我手裡端著的託盤脫手砸在地上。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又在下一秒瘋狂地衝上頭頂,燒得我臉頰滾燙,幾乎要冒煙!


 


腦子裡嗡嗡作響,隻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尖叫:他知道了!他知道這蛋是我產的!


 


我僵在原地,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狡辯。


 


「青妹?」他微微傾身,靠近了一些。


 


那股淡淡的藥草混著書卷墨香的氣息撲面而來。


 


現在的我已經不敢直視裴衍了。


 


我隻想逃離,想趕緊找個洞鑽進去冷靜一下。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隻見裴母滿面紅光地走了進來。


 


她完全沒察覺屋裡詭異的氣氛,徑直走到我面前,一把握住了我的手。


 


「青青啊!好孩子!大娘思來想去,有件事兒,今天必須得跟你挑明了說!」她用力拍著我的手背,聲音洪亮,帶著抑制不住的喜悅,「你看你孤身一人,無依無靠,我和阿衍娘倆也是相依為命。你待阿衍好,待大娘好,這份情意,大娘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上!不如……你就給我做兒媳婦吧!咱們以後就做真正的一家人!」


 


兒媳婦?!


 


我猛地抽回被裴母緊握的手。


 


空氣凝固。


 


裴衍原本隻是耳根泛紅,此刻紅暈直接蔓延至脖頸,甚至攀上了他整個臉頰。


 


他似是沒想到裴母這麼快就直接說出來了。


 


裴衍震驚地看向他娘,又飛快地瞟了我一眼。


 


那眼神裡各種情緒交疊——震驚、窘迫、無措,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緊張?


 


「娘!」裴衍的聲音都劈了叉,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和慌亂,「您……您胡說什麼呢!青妹她……她……」


 


他「她」了半天,似乎想找個理由,目光掃過那碗蛋花甜羹,又觸電般地移開,最後憋出一句:「此事萬萬不可!」


 


裴母卻像沒聽見兒子的抗議,或者說,她自動忽略了。


 


她隻當兒子是害羞,是讀書人的迂腐。


 


「青青,別聽他的!阿衍這孩子就是臉皮薄!」


 


「大娘!我……」我舌頭打結,感覺妖力都有些控制不住翻湧了。


 


羞恥感、暴露的恐懼感,以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慌亂感瞬間淹沒了我。


 


我再也無法面對裴衍那復雜的眼神,也無法承受裴母這火熱的期盼。


 


「大娘!我……我突然想到灶上還燉著東西!要糊了!」我胡亂找了個借口,不等他們反應,猛地轉身,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出了裴衍的房間,速度快得甚至帶倒了門邊的小矮凳。


 


「青青?哎這孩子,跑什麼呀?」


 


隱約中,我還似乎聽到一聲低低的嘆息聲。


 


7


 


我一口氣逃離了裴家小院,頭也不敢回,徑直朝著山中密林深處狂奔。


 


心髒在胸腔裡擂鼓般狂跳,我怕再不平息,心髒要跳出來。


 


此時全身的鱗片似乎都在發痒。


 


糟了,妖力不穩!我快維持不住人形了!


 


我急忙向叢林更深處逃去。


 


直到確認四周再無一絲人煙氣息,我才放松下來,化出原形。


 


「系統!系統!你給我滾出來!」我在心裡瘋狂大喊。


 


【宿主,我在。】


 


「他知道了!裴衍他都知道了!我暴露了!任務還能做嗎?!他知道我是妖怪了!!」


 


我承認我現在有些語無倫次。


 


他知道我是妖,可竟然都不害怕?


 


腦子裡各種思緒在不斷衝擊著我。


 


【檢測到目標人物裴衍生命體徵穩定,任務進度良好。】


 


系統避重就輕地回答。


 


「好個屁!」我氣得想咬蚯蚓,「他還問我『傷不傷身』!這還怎麼送蛋?我……我這臉還要不要了!」


 


想到裴衍當時看我的眼神,我就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埋了,直接開始冬眠。


 


【根據數據分析,目標人物裴衍對宿主並無惡意,且其健康狀況的改善高度依賴宿主的蛋。建議宿主克服心理障礙,繼續執行任務。】


 


系統毫無感情地陳述。


 


「克服?!你說得輕巧!換你,每個月給人送自己產的蛋試試!還被當事人點破!你不是蛇,根本不能理解蛇的羞恥!」


 


【系統確實不是蛇類,無法理解。】


 


系統回答得理直氣壯。


 


我:「……」


 


跟這破系統講不通!


 


我挫敗地把自己埋進落葉堆裡,陰涼的環境稍微緩解了我的燥熱。


 


冷靜!青青,你可是修煉有成的大妖!怎麼能這麼輕易被打倒!冷靜!


 


可一想到要回去面對裴衍,還有裴母什麼做兒媳的……狂野發言,我就覺得渾身鱗片都要倒豎起來了。


 


不行!至少今晚不能回去!


 


我打定主意,決定在山裡找個洞窩一晚,等明天……明天看情況再說!


 


8


 


我在山裡冷靜了整整三天。


 


這三天,我回歸本性以原形在山裡遊蕩,抓蚯蚓,努力不去想裴衍。


 


但越是不想,那些畫面就越清晰。


 


裴衍專注讀書的側臉、他擋在我身前時清瘦卻堅定的身影、他害羞落荒而逃的背影、他吃蛋羹時微微滿足的神情……


 


「煩S了!」我煩躁地用尾巴抽打著身邊的草叢。


 


三天了,系統沒再催我,但我知道任務不能停。


 


裴衍的身體剛有起色,一旦中斷……


 


更重要的是,我好像,有點……想回去看看?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我狠狠壓下去。


 


不行!太丟蛇了!


 


就在我內心天人交戰,糾結得快要打結時,一陣刻意放重、帶著明顯猶豫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了我藏身的這片區域附近。


 


我立刻警覺地縮回草叢深處。


 


「青妹?」一個熟悉又帶著點沙啞的聲音響起。


 


是裴衍!他竟然進山來找我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尾巴尖不由自主地繃緊了。


 


「青妹,你在嗎?」他的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山林裡卻格外清晰,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我知道你可能……不想見我。那天是我和娘唐突了,嚇著你了。」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呼吸有些急促。


 


顯然這山路對他羸弱的身體是不小的負擔。


 


「蛋花甜羹那次,我……」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我並非存心窺探,也絕無輕慢之意。隻是青妹你每次取回的野蛋,色澤、氣息都過於獨特,加之……青妹你每次取蛋回來那幾日,神色總有些細微的不同,似有疲憊,又似……總之,我翻閱了一些古籍,心中便有了些大膽的猜想。」


 


我的臉又開始發燙。


 


「那日是我一時情急失言,隻是想確認青妹是否安好?是否因我之故損了自身根本?」他的語氣充滿了懊悔和真誠,「卻不想竟讓你如此難堪,甚至……直接離開。青妹,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向你賠罪!」


 


他說著便朝我藏身的方向,鄭重地作了一個揖。


 


「至於我娘的話,」裴衍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濃濃的無奈和的羞赧,「她是真心喜歡你,也是……也是憂心我的親事,才會如此急切莽撞。我已與她分說清楚,此事斷不會再提!青妹,你莫要因此有負擔,更不必……躲著我,我們。」


 


他頓了頓,聲音放得更輕緩了些,帶著一種近乎懇求的意味:「回家吧,青妹。我,我和娘都很擔心你。」


 


家?


 


我蜷在草叢裡,尾巴尖無意識地輕拍地面。


 


聽到「家」這個字的瞬間,一種奇異的暖意彌漫了我的胸口。


 


他們願意把我這個妖當家人?


 


他說他和裴大娘都很擔心我?


 


而且他還拖著病體進山尋我


 


……


 


我猶豫著,但還是決定不現身。


 


現在出去,四目相對,隻會更尷尬。


 


但我悄悄探出頭,透過草叢的縫隙,看向那個站在林間小徑上的單薄身影。


 


幾日不見,他似乎又清減了些。


 


臉色在斑駁的樹影下依舊有些蒼白,眉頭輕蹙著,帶著顯而易見的擔憂和疲憊。


 


他站了一會兒,見無人回應,眼中劃過深深的失落,又輕輕嘆了口氣。


 


「青妹,我先回去了。你想回來時,隨時可以回來。裴家永遠歡迎你!」


 


他最後深深看了眼我藏身的方向,才轉身,腳步有些虛浮地慢慢朝山下走去。


 


看著他單薄得仿佛風大點就能吹倒的背影,我心中那點別扭和羞憤,忽然就被另一種更強烈的情緒取代。


 


這個傻子!身體剛好一點,就敢往山上跑!


 


9


 


當天深夜,趁著月黑風高,我悄無聲息地溜回了裴家小院。


 


院子裡靜悄悄的,隻有裴衍的房間裡還透出一點微弱的燭光。


 


朦朧的窗紙上勾勒出他伏案讀書的剪影。


 


他偶爾會低低咳嗽一兩聲,聲音壓抑著,像是怕吵醒誰。


 


我躡手躡腳地回到自己的小屋。


 


推開門,發現屋內收拾得幹幹淨淨。


 


桌上還放著一碗帶著餘溫的粥,旁邊還有一小碟鹹菜。


 


看著這些,我心裡的某個地方,軟得一塌糊塗。


 


接下來的日子,裴家陷入了一種微妙的平靜。


 


裴母果然如裴衍所說,絕口不再提「兒媳婦」三個字。


 


她待我依舊親熱,隻是眼神裡多了些欲言又止的惋惜和小心翼翼。


 


裴衍待我,則多了一份不動聲色的體貼和……距離感。


 


他不再提有關蛋的事情。


 


但每次接過我遞去的蛋料理,都格外鄭重,默默吃完。


 


這種小心翼翼的對待起初讓我松了口氣,但漸漸的,心裡又有種說不出的……煩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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