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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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次沒遲疑,迅速地回答了我。


 


「對,早不愛了,是她一直糾纏著我不肯放手。」


 


門外是轟然倒地的聲音,以及由遠及近的來自護士的驚呼。


 


「唐醫生!唐醫生你怎麼了?」


 


「來人啊,唐醫生暈倒了。」


 


6


 


肉眼可見賀高翰的面色急劇變得慌亂、蒼白。


 


他轉頭看著門外,早已不由自主地邁出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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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存的理智讓他還記得回頭:


 


「小阮……我去看看。」


 


我伸手抓住他的一截袖子:「不要。」


 


力量在那一截衣袖上不斷收緊,他的眉心緊蹙起來:


 


「小阮,唐梓雲為了你的病,這幾個月都很辛苦。」


 


我險些氣急反笑。


 


辛苦?


 


「在我每次術後昏昏睡去的時候,你不是都在好好地犒勞她嗎?」


 


「是有多急不可耐,在車裡就忍不住了?」


 


「賀高翰,是因為有了對比,你才會跟我聊什麼胸五二兩肉的弊端吧?」


 


我急促地說著,眼淚早不知不覺又在臉上交織。


 


「我真傻,居然還以為你說給我挑婚紗犯難,怕我掛不住是開玩笑的。」


 


「照著她的身材定制的婚紗,就算我生病前穿也一樣不合身。」


 


「你和她在我們的家裡廝混的時候,想過我嗎?」


 


我想問的很多很多,可在看到他越來越冷的眼神,越來越急迫地想掙脫時,突然一個字都不想再追問了。


 


我抓著他袖子的手指早已發白:


 


「你去了,我們就完了。」


 


話音未落,他已經撥開了我的手,頭也不回地往外跑去,隻匆匆地說:


 


「等我。」


 


門轟然關上,我連那兩個字是存在過還是幻聽了都不太確定。


 


他走得太急了,戒指滑落在地上。


 


我撿起來,看著內圈镌刻的 H&G 字樣隻覺得諷刺。


 


十幾分鍾後,我穿著病號服坐進了約好的車裡。


 


司機回頭掃了我一眼,表情古怪。


 


「不是逃出來的吧?」


 


我扯了扯嘴角卻笑不出來:「說來話長。」


 


車子駛動時,我把戒指從窗戶丟了出去。


 


賀高翰,我們沒有未來了,也不再有過去。


 


7


 


司機載著我一路上高速走了四百多公裡。


 


天微亮時,我到了襄市。


 


開機線上付費時,司機探究地盯著我,欲言又止。


 


「小姑娘,你……真不是逃出來的?」


 


我笑了笑,看他臉色越發不好,想來我笑得挺難看。


 


「算逃婚。」


 


手機裡一溜的消息紛紛往出彈,我一條都沒看。


 


下車站在高檔小區門外,人還有點飄搖。


 


我給幾年前嫁到這裡的好友姜蓉打電話。


 


「來小區東門,有驚喜。」


 


她比我想象中來得還快,身上穿著家居服。


 


我們兩個都很狼狽,被乍暖還寒的春風吹得瑟瑟發抖。


 


不等我開口,她先衝上來一把抱了個滿懷,隨即是劈頭蓋臉的痛罵數落。


 


「早說你追他沒好下場,偏偏你就是不聽。」


 


我如鲠在喉,卻隻能哽咽著附和:


 


「對對對。」


 


十幾分鍾後,我們兩個裝扮古怪的人坐進附近一家咖啡店裡。


 


我捧著熱可可剛要喝,被姜蓉劈手奪走,塞給我一杯熱水:


 


「剩的那點芝麻大的胃也不想要了?」


 


我訕訕地接過來,隨手把嗡嗡響的手機扣在桌上。


 


姜蓉看在眼裡,嘆了口氣:


 


「賀高翰快把滬城翻個底朝天了,你在我這躲不了多久。」


 


她把手機遞給我。


 


我翻了兩下,已經不覺苦笑。


 


他把我的底牌看得清清楚楚,連我為數不多的退路都知道。


 


「我沒想躲。」


 


我抬頭看著姜蓉:「留在滬城,我什麼都做不了。」


 


姜蓉撇了撇嘴:「你就是嘴硬,明天婚禮,你這還不是躲?」


 


我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水,手背抹了把嘴角。


 


窗外和煦的陽光正星星點點地投在地面上,寒夜終究逝去。


 


那四百多公裡的遠離,好像正在緩慢地撫平我抽疼的心。


 


「他娶我是愧疚,現在又不是我求著要嫁他。」


 


8


 


我坐在咖啡館裡逐一打電話。


 


給婚紗店打,讓他們把婚紗的尺碼一針不改,隻是下午要送的地址改了。


 


給婚宴的酒店打,隻改了些原定的菜單,甚至還多加了幾桌。


 


姜蓉不明所以地看著我一通忙活。


 


等我搞完這一切,才恍惚地問我:


 


「你該不會是氣傻了吧?」


 


我看著手機上嗡嗡不止的來電,衝著她噓了一聲。


 


接通時,賀高翰並沒有立刻出聲。


 


我聽得見他急促的呼吸聲,但我也沒作聲。


 


許久,還是他先微微地嘆了口氣:


 


「我去接你,乖乖地別動,等我。」


 


仍是這兩個字,在過去的數年裡,總是這兩個字。


 


不愛我時也不拒絕我,隻是說,等我。


 


在我以為他愛我的時候,仍是,等我。


 


我輕輕地開了口:「我自己回去。」


 


他顯然不信:「小阮,你還病著,能不能不要拿身體開玩笑?」


 


我笑了下:「賀高翰,如果我沒有得胃癌,你會娶我嗎?」


 


「會。」


 


他斬釘截鐵的語氣,差點就讓我相信了。


 


眼眶不覺又微微發熱,卻是再沒有半點讓自己堅持的動力了。


 


會,但不妨礙他為了唐梓雲心猿意馬。


 


會,但卻不是百分百地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我不自覺地手指輕輕地摳著手機背面。


 


「我是不是沒有說過,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嗯?」


 


「很多年前,你是不是救過一隻小白貓?」


 


「腿有點瘸,後背大片貓藓,你把它託付給了小商店的小女孩。」


 


小女孩是我。


 


最Ṱü₉後一次來看貓的時候,他背對陽光站著。


 


手裡拎著兩大兜貓糧,探頭探腦地卻沒能看到小白貓。


 


我沒有告訴他,貓咪前一天已經被人拆骨剝皮了。


 


「它在睡,現在還沒起來。」


 


他滿臉的遺憾:「我們今天搬家,很遠很遠。」


 


「不過,你等我,我會回來看它……țù₁和你的。」


 


我等過,沒等到,後來我去找他了。


 


現在我不等了。


 


「賀高翰,你知道小白貓最後怎麼樣了嗎?」


 


9


 


婚紗如期送到了它本該去的地方。


 


我看著屏幕上顯示的【唐醫生】三個字,緩緩地按下了免提。


 


「顧曉阮,是你?」


 


我淡淡地問她:「喜歡嗎?」


 


她沉默了片刻:「這本來就是我的東西。」


 


「賀高翰也是你的,對嗎?」


 


她沒有一絲猶豫:「當然。」


 


我不覺嗤笑:


 


「那當初怎麼會收了他父母的錢就義無反顧地拋下他呢?」


 


她一時噎住,許久才接腔:


 


「不是每個人都有拒絕的底氣。」


 


的確,在追逐的醫學夢想面前,一個賀高翰算得了什麼呢?


 


「我不是剛剛跟他在一起的,為什麼你現在才回來收復失地?」


 


這也是我一直以來的疑問。


 


她輕笑了下:「誰讓他動了娶你的念頭呢?」


 


我聽得出對面咬牙切齒的聲音:


 


「就算你在他身邊最久,但終究隻是過客。」


 


我點了點頭,又想起她壓根看不到。


 


「好,你說的都沒錯,所以我把他還給你了。」


 


「明天的婚禮會照舊,但我還沒告訴他,我不會嫁給他了。」


 


唐梓雲沒有說話,隔了許久才霍然掛斷,隻剩了嘟嘟的盲音。


 


我喃喃著:


 


「我還幫你多開了幾桌,邀請你的同事們、前任們一起共襄盛舉。」


 


「不客氣,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凌晨時分,我再次開機,給賀高翰發了一條消息。


 


【我:明天婚宴現場見,別遲到了。】


 


他幾乎是秒回,像是一直在等我。


 


【賀:不用我去接親?小阮,你接電話,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


 


【我:過了明天,我們還有大半輩子可以說,乖,我要睡美容覺了。】


 


【賀:明天的婚禮你還有什麼想要的?】


 


【我:黑玫瑰吧。你知道的,喜歡粉色的是她不是我。】


 


【還有,戒指我扔了,訂個新的吧。】


 


【賀ẗű̂ₗ:等我。】


 


關機後,我裹緊臨時買的外套離開酒店。


 


姜蓉的車子已經等了許久了。


 


10


 


過機場安檢的時候,我撩開外套,裡面的病號服引得地勤人員都不得不多看了我兩眼。


 


我捧著他們遞給我的熱水,坐在 VIP 候機室裡。


 


姜蓉在跟我視頻通話,她已經到了婚禮現場,頗有些【找打】地拍著現場浪漫的布景,不時嘖嘖出聲。


 


「賀高翰倒是費了心思的,就是這遍地黑玫瑰有點不吉利。」


 


我輕笑,心底一絲一縷的傷痛仿佛又被治愈了一點點。


 


她壓低了聲音說:「剛剛賀高翰看見我還愣了一下。」


 


「他問我怎麼沒帶你一起來,我說新娘總要化妝的。」


 


「顯然,他松了口氣,還招呼人帶我去落座。」


 


我勾了勾嘴角,眼前幾乎浮現出賀高翰此刻的模樣。


 


他身上穿著可能是我精挑細選的那身定制西裝,眉眼如畫。


 


手機裡躺著他傳來的圖片,新訂的戒指連夜趕工,內圈卻忘了镌刻。


 


在我們相伴的數年裡,隻有這一刻,我很確信。


 


他在焦灼等待的人是我。


 


越焦灼,越滿懷期待,驚喜才會越震撼。


 


11


 


賀高翰比我有耐心,也比我沉得住氣。


 


姜蓉把畫面對準他。


 


「一直在門口等著你呢,你說,他會不會將錯就錯?」


 


我不覺冷笑:「或許對他來說,唐醫生才是對的人。」


 


時間一分一秒地滑過。


 


我眼看著唐梓雲手捧雪白的裙擺穿過歡呼雀躍的人群。


 


原本喧囂的聲音在她抬頭的瞬間鴉雀無聲。


 


賀高翰靜靜地站著,緩緩抬起手來按下通話鍵。


 


我的手機嗡嗡作響。


 


接通後,他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傳來:


 


「你在哪兒?」


 


我抬頭看著閃爍的屏幕,照著讀:「還有 5 分鍾登機。」


 


「你要去哪兒?」


 


「去極寒的北方,在那裡短暫逗留後再去西南。」


 


北方的雪,少年時的約定。


 


如今我自己去兌現。


 


他沉默了許久:


 


「具體的落腳點,我去找你。」


 


他果然忘了。


 


我淡淡地笑,笑意卻再也無法抵達心底。


 


「又讓我等你嗎?賀高翰,這次我就不等了。」


 


「新婚快樂。」


 


以後不懷念了,因為不會再見面了。


 


12


 


姜蓉又打開視頻,專注地進行現場播報。


 


我看著唐梓雲目光堅定地走向他,卻在下一秒被他甩開了手,驟然變了臉色。


 


「阿翰,她退出了,你還不懂嗎?」


 


賓客面面相覷,直到此時仍有人以為新娘本該是我。


 


也有唐梓雲熟識的人,好整以暇地看她的熱鬧。


 


屏幕上原本喜慶的祝福畫面定格後切換,隨即亮起,一帧帧地滑過那些昏暗的停車場監控。


 


搖晃的車身,迷離的眼神。


 


一向裹著白大褂、高冷不可一世的唐梓雲熱情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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