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在發現沒有人靠近之後，齊越終於松了口氣，像特務接頭一樣走到我身邊掏出手機，壓低聲音，問我：「聽晚，最新的土味視頻，看不看？」

我剛準備回應他，突然打橫伸出一隻手，牽住了我的衣角，將我往旁邊一帶。

 

「小心。」是路回安的聲音。

 

我條件反射地往身側一看，正看見一隻小飛蟲從我身邊擦肩而過。

 

「啊！」我最害怕小蟲子了，想到它剛剛差點碰到我，我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沒事了，它飛走了。」路回安柔聲安慰我，順手拍了拍我的肩，是表示安撫的意思。

 

我松口氣，又回應齊越，「什麼視頻，看啊。」

 

聽見我的話，路回安的目光輕飄飄地落在齊越身上，淡淡開口：「什麼視頻？我也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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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越訕笑，「哈哈，沒啥，沒啥，聽晚，快開拍了，下次，下次再看吧。」

 

我：？

 

下午拍完戲結束，和他倆一起回酒店的路上，我聽見路回安的聲音：「阿晚，去吃飯嗎？附近新開了一家店，看起來是你會喜歡的。」

 

我眼睛驟然亮起，忙不迭應聲：「那還等什麼，我們快走呀！」

 

看到站在我身邊的齊越，我又順口叫他：「齊越，去吃飯嗎？」

 

「阿晚，那家店太小了，坐不下三個人。」路回安補充道。

 

「坐不下？什麼店連……對，沒錯，我不吃，我，我最近剛好也在減肥。」齊越禮貌微笑。

 

「哦，好吧。」

 

我理解地點點頭。

 

作為演員，保持身材確實是很有必要的。

 

齊越最近和我一起看視頻看得太上頭了，心情好了，飯量也增大了，看起來好像是胖了一點。

 

emmm……那我吃完這一頓看來也要去健身房加練一下，在拍戲呢，可不能胖。

 

吃完飯路回安和我一起走路去健身房，頭頂夜幕低垂，星光乍現，風裡已經有陣陣寒意，才發現原來已經到了深秋。

 

我將手放進口袋，抬起頭看路邊的桂花，下一刻路回安轉頭看我：「阿晚，又到了吃糖炒慄子的季節。」

 

他順手將外套脫下來披在我身上，我聞見他外套上殘存的檀木香氣，仍舊很令人安心。

 

我眼睛裡閃過笑意，想起那一年高三，路回安還沒出名，隻是因為長得好看，我們一起走過的時候，總會有女孩子偷偷轉頭看他，甚至蠢蠢欲動著要上前來要微信。

 

我看見路回安因為這些注視的目光而抬起手觸碰鼻尖，面色漸冷，用臉成功嚇退了不少想要上前的女孩子。

 

可隻有我看得見他逐漸僵硬的肢體。

 

也隻有我知道當他在覺得害羞和不自在的時候就會做這樣的動作。

 

「路回安，我們買糖炒慄子吃好不好？」我離他更近一點，笑著抬頭和他說話。

 

路回安的神色逐漸放松下來，眼神裡閃過溫柔的笑意，點點頭，他說，「好。」

 

9

 

記憶與現實重疊，轉眼又到了吃糖炒慄子的季節。

 

當時我還不是女明星，隻是個可以隨便吃糖炒慄子的青春無敵美少女呢。

 

想到從前學校門口那條長街上賣的各種好吃的和當時社恐的路回安，我又有點想笑，忍不住轉身又看了眼路回安。

 

他正在整理衣服，脫掉外套後路回安裡面穿著一件黑色襯衫，衣服微有些皺了，路回安有些強迫症，正在將衣服上的褶子理平。

 

可看見我看他，他搭在衣領上的手指微微一頓，隨後那雙骨節分明的手遲疑著上移，挪到了凸起的喉結上。

 

我的目光忍不住隨著路回安的動作移動，看見他的手又從喉結上劃過，隨後……

 

扣開了一顆扣子？

 

？

 

我抬起頭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路回安，路回安的臉微微側過去，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我有點想笑，又忍住了。

 

想了想又問他：「路回安，你最近是不是話變多了？」

 

聽見我的話，路回安停下腳步低頭看我，瞳色漆黑的漂亮眼睛盯緊我，露出一點淡淡的猶豫和委屈，問我：「阿晚……你不喜歡我說話？」

 

「你喜歡聽齊越說話？」

 

？

 

「我什麼時候說不喜歡你說話啦？齊越……齊越又……」我莫名其妙。

 

「你……多說點話也挺好的。」我看著路回安的委屈表情，又補充道。

 

「好。」路回安笑起來，臉和瞳孔都被路邊昏黃的燈光照亮，輪廓清晰，笑意明朗。

 

我聽見自己愈演愈烈的心跳聲，腦子裡又一次閃過那個荒唐的念頭——

 

有這樣的原配，誰還找狐狸精啊！

 

不識好歹。

 

10

 

悽風、苦雨、刀劍、雪地，我穿著單薄的長衫，手執長劍回身，寒光閃過，我擋住了身後刺向我的冷箭，但到底是人多勢眾，我很快力有不逮，被一劍砍傷，臉狠狠地灌進雪地裡。

 

刺骨的寒意襲來，冰雪在感受到體溫之後迅速化成雪水，浸湿了我的裡衫，我被凍得一哆嗦，身上密密麻麻地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但還是努力抬起頭，露出我被凍到蒼白的臉，遞給敵人一個充滿不屈和仇恨的眼神。

 

「卡——」導演喊卡的聲音響起，我顧不得冷，忙撐著身體站起來，正看見導演皺起眉，認真地審視著畫面，最後搖了搖頭，和我說：「聽晚，剛剛有一個部分的動作不夠連貫，眼神好像也差一點，我們可能要再來一遍了。」

 

我理解地點點頭，沒多說什麼，很快調整了一下狀態，重新演了一遍。

 

在這樣寒冷的大冬夜裡拍打戲難度系數實在很高，加上導演為了畫面的驚豔度，選擇了一鏡到底的拍攝方式，場景和演員的配合稍有一點缺失就會影響畫面的完整性，所以我一連重拍了好幾次，到後面，我感覺自己已經冷到失去知覺。

 

導演面露不忍，問我要不要幹脆讓替身上，或者就用前面的某個版本，但我看了下畫面，感覺好像還是有可以完善的部分，因此還是決定再拍一次。

 

我轉身走回去重新拍的時候，眼角餘光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路回安Ţų₇，今天他的戲份不多，這場戲的鏡頭裡男主沒有出現，又是大夜戲，他本來可以不用來，也沒有告訴我他來了，可這場戲從十點一直拍到凌晨，他卻始終站在那個角落裡，默默地注視著我，沒有安慰也沒有阻止，隻是單純的陪伴而已。

 

可我突然覺得很安心。

 

我閉上眼睛又重新在腦子裡過了一遍這段戲，在心裡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遍，因此要將情緒和力度都發揮到最大化。

 

最後一個鏡頭落下，我聽見導演滿意的聲音。

 

「聽晚，這遍可以了！」

 

我忍不住笑起來，但因為寒冷，又感覺到眼前一陣陣發黑，下一刻，有人大步走到了我的面前環抱住了我，他將一件溫暖厚實的長款羽絨衣裹在我身上，我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氣，熟悉，令人心安。

 

「阿晚，你做得很好。」路回安溫柔地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這一次他毫不猶豫地抱住了我，用體溫在給我取暖，還伸出手揉了揉我的頭發。

 

實在是太冷了，我忍不住抱緊了他，想起了幾年前路回安似乎也經常對我說這句話。

 

11

 

那時候我們時常幫對方對臺詞對戲，認真思考如何才能將某個部分的戲份演得更真實生動，每次演到最合適的一遍，路回安總會鼓勵我：「阿晚，你做得很好。」

 

可後來路回安比我先成名，大三時他的角色出圈，後來便時常奔忙在各個劇組之中，憑借著角色一步步獲得了外界的認可，而我那時候想的是什麼呢？

 

大概是，一同長大的路回安變得那樣優秀，在我們共同的理想上，他已經領先了我那麼多, 我又怎能甘心認輸？

 

平心而論, 我當初真的沒有對路回安心動過嗎？

 

其實不是的。

 

可短暫的心動總是被隱藏在長久的朝夕相處和習以為常之下，又因為夢想著前路，而被有意忽視。

 

我喜歡路回安，可那時候的路回安，是上升期的路回安, 而我是他寂寂無名的青梅竹馬, 我和他不能在一起, 對我們的事業來說, 都不好。

 

哪怕我並不覺得路回安隻是因為他那張好看的臉才能獲得喜歡, 但我必須承認，當時喜歡上他的人裡, 很大一部分，都是因為長相和人設的加成。

 

我不想給路回安拖後腿。

 

也不想因為一場短暫的心動，賭上我尚未開始的事業和與路回安之間長久的友情。

 

我害怕。

 

而後來大學畢業, 我和路回安各自進組, 各自忙碌，各自在各自的道路上奔波, 我們仍舊是好朋友、是青梅竹馬，可我必須承認, 想要在娛樂圈中獲得認可、獲得喜歡、獲得喜歡的角色, 這些，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大多數時候，這條路我們都得自己走。

 

光是做到這些，已經耗費盡了我所有的力氣。

 

可現在……

 

「路回安, 我忽然覺得, 嗑自己的 CP 比嗑別人的 CP 要更有意思。」

 

「路回安，我想談戀愛了。」

 

我將頭埋在他胸前，語音含糊，但下一刻，路回安更用力地回抱了我。

 

「好, 那我們談戀愛吧，阿晚，我喜歡你。」

 

「嗯，我也喜歡你。」

 

真暖和。

 

12

 

我和路回安官宣了。

 

虞聽晚：【停止封心鎖愛, 從今天開始, 改嗑自己的 CP。】

 

路回安：【和暗戀的女孩子在一起了。】

 

隨後 #晚安夫婦 官宣# 登頂熱搜第一。

 

我們的評論區也淪陷了。

 

粉絲和路人們紛紛送上ṭű⁹祝福。

 

【嗚呼，嗑到真的了！】

 

【啊啊啊, 救命, 嗑到真情侶了，真情侶就是墜甜的！】

 

【晚安夫婦賽高！】

 

然而在一片祝福裡, 熱評第一卻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是齊越的評論。

 

【壞了，我成電燈泡了！】

 

我看著這條評論忍不住笑著給齊越點了個贊，身後的路回安卻摟緊了我, 在我頭頂落下一個溫柔的吻。

 

「路回安, 我是不是忘記告訴你了，齊越有喜歡的人，他永遠不可能喜歡我, 你懂嗎？」我想到了什麼。

 

路回安又摸了摸我的頭，補充：「但阿晚，三個人的畫面總是太擁擠了。」

 

「所以？」

 

「所以還是不要有電燈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