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臉懵逼地接過,走回了座位上。
可我根本不是小組長。
裴嘉星跟著夏媛出去了,他們在教室外不知道說些什麼。
我隱隱約約想起來。
高中那會兒的確有個千金大小姐,叫什麼名字我忘了,隻記得她的名聲不太好。
囂張跋扈,仗著家裡有權有勢,打架曠課,霸凌同學……
我比較幸運,一直呆在自己的舒適圈裡,高中三年,甚至連她的樣子和名字都沒記住。
剛剛裴嘉星那樣做,或許也是不想我招惹她吧。
不過沒想到的是,他們以後會一同進入娛樂圈,還成為了男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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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嘉星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我身邊,拿回了他的作業本。
「裴嘉星,你人真好,謝謝你啊。」
他沒回頭,隻是說了不用謝。
6
後來的幾天,我都沒有厚著臉皮去讓裴嘉星送我回家。
因為自從那天起,夏媛就每天都在教室門口等著他一起放學。
我沒有任何理由和機會。
畢竟看起來,他們兩個挺熟的,而且,他倆以後還是情侶。
我正愁用什麼辦法接近裴嘉星。
上體育課時,老師就給我出了一個絕妙的點子。
這個學期要選修羽毛球,需要自己找搭檔,搭檔選好後,直到期末考試結束都不能再變更。
說是需要時間培養默契。
我二話不說,立馬衝到了裴嘉星面前。
「我倆組隊吧,我們做搭檔!」
和第一次一樣,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他說:「不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我有些失落,「你很討厭我嗎?」
「當然不是。」他偏頭沒看我,「隻不過我不希望你和我扯上關系。」
「說白了不就是討厭我,不想和我有接觸。」我嘟囔著說,莫名有些難過。
但或許是上天注定的緣分,最後沒成組隊的還就隻有我們兩個。
於是我們就順理成章成為了搭檔。
跟我對打時,我能感受到他明顯收了力,不然我根本接不了他的球。
運動出了汗,所以他把頭發撩了起來,額邊是被汗湿的碎發,手臂上的青筋凸起。
平日裡的憂鬱社恐形象完全蛻變成了陽光開朗運動型。
不經意間,也撩動了我的心弦。
我愣在那裡好一會兒,才回神。
裴嘉星抬手打球時,衣袖不小心滑下,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他的上臂滿是紅色的傷痕。
下課以後,我跟在他屁股後面一起回教室。
才剛上樓,就見到夏媛等在班級門口。
裴嘉星頓了下,又繼續往前走,他似乎一直在擋著我,但在進教室之前,我還是不小心和夏媛對上了視線。
窗外,男生比女生高了一個頭,女生仰著頭,氣急敗壞地訴說什麼,表情很是不好。
裴嘉星低著頭聽著,微微張嘴不知道說了什麼。
她們好像起了爭執,夏媛惡狠狠地指著裴嘉星:
「你給我等著!」
聲音大到整層樓都聽見了。
我不在意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我想知道,裴嘉星手臂上的紅痕是怎麼來的,會不會跟他以後自S有關。
十六歲會不會是他自S的起點?
我深呼吸,鼓起勇氣,走到他身邊,問他:「你相信我說的話嗎?」
7
他抬起頭看著我。
一樣的毫不猶豫,一樣的堅定,不過這次他給了我肯定的回答。
他說:「信。」
我又問他:「那你會騙我嗎?」
「不會。」
說實話,他堅決的程度,都讓我懷疑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這樣,那你為什麼不願意和我交朋友,不願意和我做搭檔呢?」
他又低下頭去,沉默。
我嘆了一口氣,還是緩緩地說出:「如果我說,你二十四歲會S,我是來救你的,你會信嗎?」
好像聽到了什麼喜事,他的唇慢慢彎了起來。
他臉上帶著溫和的笑:「無論你說什麼,我都相信你,但我希望,你不要救我。」
我站在他身邊,愣了好久好久都沒有回神。
我沒有問他為什麼。
但心裡已經清楚,他的潛在意思是說,他早就想S了。
我突然不知道怎麼辦了。
我回到十六歲,不是為了要改變命運,也不是為了要讓家裡發財。
我回到這裡,是要救裴嘉星的命。
可一個真的不想活的人,要怎麼樣,才能把他救過來。
我要怎麼樣才能理解他的痛苦?
一個學期眨眼就過去了,期末考試完,收拾東西的時候,我下意識看了眼裴嘉星。
他不在。
我邊等邊收拾,等我收拾完後,教室裡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裴嘉星就是這個時候進來的。
帶著滿身的傷。
見到我,他明顯意料之外,轉身就想跑。
我喊住了他,走過去。
「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啊?和誰打架了?」
我抬手想拭去他嘴角的血。
他躲開,自己擦掉了。
微微顫抖著說:「別碰,髒。」
「疼不疼?」我輕聲問。
「不疼。」他搖頭,「也沒有跟人打架,是我自己……。」
他沒說下去,因為我哭了。
「你不是說,不會騙我嗎?」
他慌了一瞬,又躲開了我的視線,他咬著嘴唇,拳頭也握緊了,肩膀都在顫抖。
「對不起,許念橋同學,離我遠一點吧,別再靠近我了。」
你這麼幹淨的人,不該和我扯上關系的。
可是。
「裴嘉星同學,我回來就是救你的。」
我不知道他對我是什麼感情,但我能確定,他對我和別人不一樣。
他不讓我替他處理傷口,也不願意讓我碰他,甚至不願意連多看我一眼,他也不願意。
我自己把東西帶回了家。
媽媽煮好了一桌子的菜在等我,見我哭過,她難得安慰一次。
「喲,這小閨女眼睛咋紅了?來,給你個大紅包去去晦氣。」
我接過紅包,打開,三百塊錢。
我哭得更大聲了,「媽,你咋那麼好。」
她又問我是不是失戀了,還是期末考試考得不好?
我沒回答。
晚上睡前,她端著牛奶進來房間,嘆了幾口氣,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那個小男孩,裴嘉星,其實你見過他媽媽。」
「就是經常赊賬吃面,偶爾不給錢的那個。」
我呆了好久,媽媽出去,替我關上了門,我才反應過來。
我記得那個女人。
我以前很討厭她,因為她對哪個男的都拋媚眼。
聽別人說,她是做雞的。
8
寒假期間我隻見過一次裴嘉星,就在我說有混混的那條巷子。
那天,我路過那條巷子,莫名停住了腳步。
也就是那一眼。
讓我看到了裴嘉星的生活,讓我明白了他為什麼覺得自己骯髒。
狹窄黑暗的小巷子裡,陽光都照不進來。
他的媽媽強迫他跪下,接著用高跟鞋的鞋跟狠狠砸他的身體。
路過的人看了直搖頭,卻不敢有過多的停留。
她嘴裡咒罵著:「你怎麼不去S,你怎麼還活著!真是礙眼!」
「你那雙眼睛長得跟你那個S了的爸長得一模一樣,也一樣的髒,一樣的惡心人!」
「你生下來就是賤種,就應該被所有人踩在腳底下,快去S啊!」
他的媽媽偏執又暴力,簡直就是一個瘋子。
「不行,你得活著,我讓你S你才能S,是我給了你生命,裴嘉星,去給我買酒,快去!」
裴嘉星緩緩站起來,一轉身就看見了我,他停住了腳步。
然而,隻不到十秒,高跟鞋鞋跟又重重地砸向他的後背。
「不是讓你快去嗎?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他馬上就跑了,跑得很快,我試圖追上他,但沒成功。
後來我多次經過那條小巷子,都沒有再碰到裴嘉星。
開學以後,他見到我就躲。
他內心深處最痛苦最不堪的事情被我撞見,想必是很難面對我的。
我也沒主動去和他對視。
於是寫下了小紙條,折起來,趁他出去時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放學後,我在學校附近的榕樹下等他。
我看著時間,十分鍾,二十分鍾,三十分鍾……他依舊沒來。
他是沒看到還是故意不來?
由於在校門口也一直沒見到他出來,我索性回學校找他。
學校裡已經沒剩多少人了。
我剛到教室門口,就被人捂住了嘴巴,夏媛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別說話,我帶你去找裴嘉星。」
我跟著她的步伐走到了對面的實驗樓,這裡其實是學校存放東西的地方,平時基本沒人過來,監控壞了很久也沒有修。
夏媛將我帶到一個廢棄的教室前,她猛地推開門。
然後尖叫一聲:「噔噔噔噔……Surprise!」
我想我永遠都忘不了這一幕。
桌椅被推倒在一旁,亂七八糟,留出中間一大個空位。
裴嘉星被兩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鉗制住,正跪在夏媛面前。
上臂傷口的血順著肌肉線條一直滑落,他緊緊低著頭,發絲耷拉下來,蓋住了他的臉。
我的身體在控制不住地顫抖,心髒也跳動得劇烈。
「怎麼哭了呀?」夏媛走到我面前,「你就是用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勾引嘉星的嗎?」
直到眼淚滑到嘴巴,鼻子感覺被堵住,我才意識到,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哭了。
裴嘉星抬起頭來,他看著我,眼底是數不清的絕望和後悔。
「裴嘉星……」
我剛喊出他的名字,就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夏媛逼迫我給她道歉,「裴嘉星也是你能叫的?他是我的!」
我想看一眼裴嘉星,視線剛轉移,夏媛就讓人潑了我一臉的冰水。
剛凍過的水從臉上一直流到身上,把衣服都浸湿了。
初夏的天氣原本就有些涼,此刻更是冷得令人發抖,我控制不住地哆嗦。
抽泣的聲音隱隱約約在教室裡響起。
卻不是我在哭,是裴嘉星在哭。
9
「你怎麼了呀嘉星,別哭別哭。」
夏媛拿著紙巾去給他擦眼淚,卻被他躲開了。
她一生氣,又拿起刀子在裴嘉星的上臂上劃了一刀,當她掀起他的衣袖,密密麻麻的傷口觸目驚心。
所以他不僅是被家庭暴力,還是一直在遭受這樣的霸凌,承受這樣的痛苦,才會毫不猶豫地從十八樓一躍而下嗎?
想到這裡,我的心也跟著痛起來,一股酸澀又難以名狀的感覺在我心裡翻滾。
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我突然抬起手,重重地打了夏媛一巴掌。
她的頭被打偏過去,捂住臉不可置信地盯著我,隨後反應過來,從桌上拿起刀子,直直地衝我而來。
有人擋在了我面前。
裴嘉星不知道什麼時候掙脫了那兩個男人的桎梏,硬生生用手擋下了那把刀。
鮮血快速地滴落到地上,暈染出紅色的花。
「裴嘉星!」夏媛吼叫著,「你是我的男人,現在幫別的女人是什麼意思!你竟然還為了她受傷?憑什麼!」
我聽見他輕輕笑了一聲,自嘲又無助:「夏媛,我從來都不是你的專有物。」
「你什麼意思?你不是我的,難道是許念橋的嗎!」
裴嘉星沒再說話,緊緊地把我擋在身後,我看不清他的眼神,卻能看見他手臂上暴起的青筋,還有攥緊了的拳頭。
他在生氣。
「別胡說,我配不上。」
話落時,警察來了。
在進門之前,我用電話手表報了警,在場的人都被帶回警局做筆錄。
夏媛直接承認了自己校園霸凌的事情,包括她的同伙也直接認罪。
我和裴嘉星是受害者,做完筆錄就可以走了。臨走前,警察沉重地看了裴嘉星一眼,嘆了口氣。
經歷過社會的毒打,我大概了解他這個眼神的意思。
夏媛家裡的勢力很大,即便她是施害者,也根本奈何不了她。
但是裴嘉星說:「我知道她的弱點是什麼,別擔心。」
她的傷口已經被包扎過。
我走在他身旁,人行道路上的落葉一直有,風一吹,就飄飄搖搖地下來了。
裴嘉星的頭發上落了片淺綠色的葉子,我停下來,順手幫他掃走了。
裴嘉星錯愕地看著我,耳尖紅紅的,他說:「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