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洛方程分手的第十年,他突然找到我面前。
他說,他做了一個真實的夢。
夢裡面我沒有和他分手,他沒有出國,我們選擇結婚,有兩個可愛的孩子,幸福又美滿。
他想和我重溫舊情。
我拒絕了。
因為他不知道,那不是夢,那是我們上一世真實發生的過去。
而這世,我一一避開了所有相遇。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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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回來,我做了幾件事。
第一件事,不告而別,放洛方程專心去國外追求自己的事業。
第二件事,買了一張火車票。
離開繁華的京都,來到了雪景漫天的北方小城定居。
最後,開了一間花店,每日都挑選一朵最嬌豔的花朵壓膜風幹。
十年後,洛方程卻來了我這間無名花店。
「沒想到,你真的開了一間花店。」
洛方程打破了沉默,黑色大衣上還有沾的霜雪,十年不見,他褪去青澀,眉眼增添了幾分凌厲。
「我也沒想到你會回國。」
我垂下眸,熟練的泡茶。
「聽說你終於如願拿到國外的 offer 一路坐到了首席經紀,拿了綠卡,人生贏家,還沒來得及恭喜。」
他沒再說話。
隻是我將手裡的杯子遞過去,卻見洛方程指尖顫抖了一下,怔怔地望著手裡的杯子。
許久,他問了一句:「山楂蜜茶?」
我愣了愣,正迷惘,卻見他猛地握住了我的手,抬頭望著我,在化不開雪的冬日裡,眼底卻燃起一團火:
「我說出來,你可能不會相信」
「我夢到……當初你沒有選擇不告而別,我沒有選擇出國,我們留在國內結了婚,有了兩個孩子……」
「你那時的夢想也是開一間花店,每天早上,你也會給我倒一杯山楂蜜茶,我上班時你會給我一個離別吻,日子簡單卻幸福」
那夢太真實。
就像是他親生經歷,每天下班回來有熱騰騰的飯菜,兒子女兒會熱情地撲向自己,逢年過節秦暖總會下廚燒一桌子菜,家裡永遠有煙火的生氣。
而不是國外這十年來,他日復一日出入的冰冷樣板間,千篇一律的外賣,紙醉金迷的春風一度。
他宿醉醒來時,永遠是胃酸翻湧的惡心,櫃頭沒有暖暖的山楂蜜水,隻有東倒西歪的酒瓶。
曾經十年,他不覺有異。
可是那場夢後,他內心巨大的空虛日復一日幾乎要將他吞沒,所以他第一次向總公司提交積攢十年的年假,不顧一切回國,發動一切人脈資源尋找秦暖的下落。
他想要驗證夢境裡的真偽。
直到嘗到和記憶中一樣熟悉的山楂蜜茶……
「見到你之前,我無數次想,如果你沒有不告而別,是不是這就是我們的生活?」
他灼灼地望著我,胸膛劇烈起伏,眼底是掩不住的雀躍。
「我們會和夢裡一樣,結婚生子,有兩個孩子,日子簡單又幸福,我也發現,這十年,我從沒有忘記過你,我仍然想和你在一起……」
他目光深情。
可我卻盯著他肩頭正在融化的雪霜出了神。
2
上一世,他選擇留在國內,我們結了婚生兒育女,頭幾年確實恩愛幸福。
但是在日復一日的柴米油鹽中,他開始嫌棄工資低,事業差,抱怨家庭的瑣碎,埋怨生活的不遂。
尤其是我們的小女兒查出罕見病後,昂貴的醫藥費和看不到頭的生活壓得我們喘不過氣,開始頻繁爭吵。
他說的最多的就是:
「要不是你,我現在已經在華爾街拿百萬年薪,燈紅酒綠!」
「而不是天天隻能喝口味一成不變的山楂蜜茶。這樣子的日子,我過夠了,過的夠夠的!」
「你們,就是我的累贅!」
兒子也跟著抱怨:「媽,你當初為什麼要阻攔爸爸出國,如果不是你,我現在讀的肯定是貴族學校,拿綠卡生活。」
年幼的女兒聽不懂抱怨,隻是每次在家裡鬧得一片狼藉後,怯生生拽我的衣袖小心翼翼問我:
「媽媽,是不是雪雪S了,就不是爸爸的累贅了?」
後來,女兒真的S了。
我的上一世,也結束了……
3
我掙了他的手,走到前臺,低著頭故作忙碌:
「那都是夢,當不得真。」
「為什麼?」
洛方程锲而不舍追來,高大的身影帶來的陰影將我籠罩,壓迫感十足:「夢裡的我們那麼真實,就算是夢,也代表十年來,我心裡一直有你,我從沒有忘記過你!」
「秦暖,我們復合好不好?」
被我拒絕後,洛方程沒有離開,而是選擇住了下來。
每天雷打不動,他都會來我的花店幫忙。
出色的外表很快引起了街道鄰裡的好奇,開始探究攀問我和他的關系。
「不知道,但是每天洛先生都要給暖暖姐訂一束弗洛伊德,等暖暖姐下班,應該是要追暖暖姐。」
「開的邁巴赫,出手可闊綽了……」
「聽說和暖暖姐以前認識,大城市來的。」
前臺的阿芝年紀小不禁套,小地方消息又散播的快。
久而久之就傳我被富豪B養,馬上就要被接去大城市享福,甚至說我以前就是大城市富豪的金絲雀,偷偷跑來了鄉下躲人。
有些離譜。
但是有人相信。
……
「秦暖,快給我倒杯水,你可不知道,為了你這幾根花苗,我可繞了不少地方找。」
方勇進門熟門熟路拿茶葉,門口的貨車大大咧咧橫在了洛方程那輛邁巴赫的前頭,一屁股坐在前臺位置上,拉開羽絨服的拉鏈大喘氣。
全程,他沒看一旁洛方程一眼。
方勇是今年年初街坊給我介紹的相親對象,雖然我已經明確拒絕過,可從那以後,他總是借著給我送珍貴花苗的由頭過來。
明眼人都看出他的意思。
熱情的街坊也熱絡拉線。
「秦暖啊,方勇可是我們這裡大戶,你也不是二十出頭的小年輕了,難得人家鍾意,可別拿喬哦。」
「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你就算是守著你這個花店又能開幾年,女人啊,都是越大越不值錢的……」
一開始,我還能勉強應付兩句,可日子久了,我也冷了臉。
上次更是直截了當跟方勇說清楚,讓他以後都別再來。
可如今當著洛方程的面,他仍是一派熟稔的姿態,對我噓寒問暖:
「怎麼這麼長時間不見,你又瘦了,晚上我倆去吃點好的給你補一補?」
他長得人高馬大,說話的時候直接扯過我的胳膊往身邊帶。
我想掙開。
洛方程卻先一步打掉他的手,直接把我護在了身後。
「秦暖,他是誰?」
洛方程的聲音很冷,擋在我面前,眼底滿是戒備。
方勇也黑了臉,猛地起身,指著洛方程粗聲道:「我都聽說了,就是你這小白臉趁著老子不在撬老子牆角是不是?」
「不打聽打聽,這一片誰罩著的,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敢搶老子的女人!」
方勇是個貨車司機,走南闖北多年,身上帶著一股匪氣,軍綠色的羽絨服罩在身上更顯寬厚,眯起眼睛打量洛方程,語氣帶著威脅。
小地方的人自有一套做事準則。
洛方程這些年在商場上兵不血刃慣了,根本沒見過這樣的土匪做派,眉頭擰起,他不覺看向我。
「離開我這十年,你就跟這樣的人?」
洛方程的語氣居高臨下。
可我卻想到了我們曾經婚姻裡的一件小事。
因為小女兒生病我時常遲到早退,而我頂頭上司是個男領導,看似好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卻時常借著職務之便對我動手動腳。
我不敢辭職,能躲就躲。
一次飯局我被騷擾得沒辦法,讓洛方程來接我,結果他來的時候卻一言不發,隻是盯著領導的那輛奧迪看了很久。
一直到領導開車離開,他突然自嘲扯了一下唇角,對我說:
「嫁給我這些年,你挺後悔吧?」
那時我怔在原地,眼淚不受控制一點點蓄滿眼眶,心裡卻說不出是什麼滋味,許久我們都誰都沒再開口說話。
一直到過了很久很久,才明白,那個時候的洛方程,抑鬱不得志,所以骨子裡自帶難以磨滅的自卑。
而現在,他意氣風發,站在他曾經夢寐以求的高度,可以上位者姿態俯瞰雲下。
回神,我面無表情掙開他的桎梏,不帶一絲溫度回:
「洛方程,關你屁事?」
4
我把方勇和洛方程都趕了出去。
阿芝偷偷問我。
「暖暖姐,你究竟看上誰了啊?」
「方勇哥五大三粗但是經濟實用,洛先生英俊多金,但是看著就跟我們這小地方不沾邊。」
「這兩個都好啊,你咋一個都不選呢……」
我被逗笑了。
「為什麼一定要選一個?」
我反問,手裡正在挑選今天店裡最好看的花朵,取出,用吸水紙壓膜,做成標本。
阿芝欲言又止:
「暖暖姐,你每天都挑一朵最好看的做成標本,究竟是為什麼啊?」
這些年,我十年如一日這麼做。
我動作頓了頓,想到家裡那一整面牆的風幹花,神色片刻恍惚:「這樣,才能留住美麗。」
雪雪最後的光陰都是在醫院度過。
她很乖,很懂事,吃藥打針都不會喊苦喊痛,每次看到我紅著眼眶都會反過來安慰我:「媽媽,雪雪不痛,看到媽媽買的花花,雪雪就一點都不痛了……」
她喜歡鮮花。
各種各樣的。
但是家裡捉襟見肘,偶爾趕上打折,我買一束來醫院,被洛方程看到,還會被說一通。
「一束花十塊,都夠兒子一頓午飯,秦暖,我們什麼家庭,夠你過這種小資生活嗎?」
他不能理解在恨不得一塊掰成兩半花的日子裡,我怎麼舍得在這毫無意義的東西上花錢。
這話被雪雪聽到了。
從那以後,她再也不提讓我買花,看到我買過來,還會懂事地說:「媽媽,雪雪已經長大了,不喜歡花花了。」
「這些錢都可以讓哥哥中午加個肉了。」
她的懂事,讓我心酸。
後來,我在網上學會了做風幹花的方法,每次都回去花店討要蔫了的花朵,在做成標本帶去醫院。
雪雪很開心。
「媽媽,這樣我們就能留住美麗了。」
她說。
那段時間,她總在醫院的花園撿好看的野花,我們一起做好看的花朵標本,再一張張貼起來。
我費盡心機留住美麗。
但是,我留不住她。
5
忽而風鈴聲響起,我從記憶中回神,抬頭,正對上洛方程進門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