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天下最惡的惡人!」
我給她倒了杯茶:
「所以,你想報仇?」
她連茶都不喝,又給我跪下:
「恩公!之前我沒跟恩公言明,是因為我太弱小,隻求打點家人平安,不敢有報仇的念想。
「但恩公給了我機會,讓我接觸到這樣的大人物,求恩公……給我指條明路!」
她將懷中的銀錢都拿出來,塞到我手裡:
「恩公說得沒錯,我的工錢,確實漲了!我都給你!都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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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仿佛恨到失去理智。
但有恨,便難被收買,難背叛。
我將銀子數了自己該拿的數量,將剩下的還給她:
「說好的數,便是說好的。
「你既求我幫你復仇,便要知道,這是一條極難的路。」
見我松口,她滿眼都是希冀:
「隻要恩公救我,再難我也受!」
我點頭:
「好,那你告訴我,這兩人都跟你說了什麼,是誰讓這個陸通判,如此囂張無度?」
林秀致這才稍稍平靜下來。
仔細回想:
「那推官,倒沒說什麼……隻是那縣尉跟我抱怨了兩句。
「說陸刑之所以這麼囂張,不過是搭上了鎮遠侯的嫡子,趁著鎮遠侯要在西郊守靈三年,肆意胡鬧罷了……」
我低頭喝茶。
心確如擂鼓。
兜轉這麼一大圈,總算……
摸到這條大魚的尾巴了。
30
我讓林秀致將縣尉和推官的苦水細細說來。
根據有用信息,我寫了兩張稿紙。
要她一字不落地背下來。
並模擬對話,要她融會貫通。
在下次縣尉來時,能夠從容應對。
「記住,隻有當他對你的話完全信服後,才能使用我教你的那套說辭。
「一次不成功不要緊,將他之後的話記錄下來,傳信給我。」
林秀致有了我的訓練。
信心大增,答應著離開了。
兩日後,傳來書信:
未果。
但那縣尉透露,陸刑之所以得蘇知深青睞,全憑善弄風月,調教美妓,伺候得蘇知深頗為舒坦。
我根據信中內容,修改措辭,回信。
再兩日:未果。
再次回信。
三日後,林秀致親自來了。
她臉上如釋重負:
「我已照恩公教我的,替他分析利弊,鼓動他暫時投靠陸刑,借機攀上蘇世子。
「昨日太守宴辰,那縣尉買了兩件一模一樣的玉器,一個當眾給太守,一個私下送了陸刑。
「陸刑仗著蘇世子的寵愛,早就想對太守取而代之,這下便懂了縣尉的意思,已經對他青眼相看。」
她咬咬唇:
「今晚,陸刑便要帶他一起喝酒。
「但不知道是不是蘇世子。」
我搖頭:
「陸刑這種人,一般不會第一時間就替人引薦,除非深得他信任。
「你去的時候,不要表現也不要言語,隻需觀察陸刑身邊的妓子,記住他喜好便是。
「記住,若咽不下仇恨,就低下頭,別讓你的眼睛暴露了你的心。」
林秀致決絕應下。
去了。
男姒坐在窗前研究我那些稿紙。
上面寫著各種應對官僚的低位話術。
「你一個做太子的,怎就當個J女也嫻熟。」
我難得地白了他一眼:
「你以為做太子,就比做J女簡單嗎?
「伴君如伴虎,給皇帝當兒子,比給恩客當J女不如。」
男姒聽著,再不說話。
我以為他並沒在意。
31
林秀致恨陸刑,我總要給她時間適應。
大約過了一個月,她經常陪縣尉去應酬。
能壓下心裡的恨了。
我便開始調教她,如何做一個讓陸刑喜歡的女子。
陸刑這人各色。
喜歡帶刺玫瑰。
就愛女人對他陰陽怪氣兒的小樣兒。
隻是這樣的女人多了,你一言我一語,他又難免心煩。
我便讓林秀致改了目標。
不去陰陽陸刑。
而是去陰陽那些女人。
陸刑見著女人們為自己打嘴仗,頓感新鮮。
以後飯局就算不帶那縣尉,也要邀約林秀致。
「他可能要睡你。」
我提前跟她說明:
「你會順從嗎?」
林秀致人一驚,惡心得嘔吐落淚。
我剝了個橘子給她:
「睡完這一次,你的任務便完成了。
「這仇,我替你報。」
她猛地抬頭看我:
「真的?!」
我反問她:
「我何時讓你做過賠本的生意?」
她目光灼灼,張大嘴,吞下了一整隻橘子。
那晚,林秀致依偎在陸刑胸口。
聽他說:
「還是你好,你心疼我。
「那些女人不過是利用我,想要攀附那蘇知深,妄想到侯府做妾。
「可她們那蠢腦子怎麼會知道,這蘇知深是怎樣的刁人,侯府又是她們能入的?」
林秀致給我帶回來一個消息:
蘇知深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癖好。
他喜愛下棋。
卻隻喜愛同身形高挑,臉龐清秀的女子下棋。
下得好,便賞。
下不好,便S。
「怪不得,館中的頭牌青玲,已經託病八天了。」
林秀致恍然大悟地託著下巴:
「因蘇世子不喜人託他的名炫耀,所以但凡伺候他的妓子都不敢提這事兒。
「還是我前幾日去探她,發現她抱病練棋,才知道的。」
她搖搖頭:
「好可憐,人瘦了一大圈,被嚇得神神道道的。」
我聽著她的話。
在紙上簡略地畫了個小像:
「你說的青玲,和她長得像不像?」
林秀致看著畫像上的女子。
有些驚奇地睜大了眼:
「奇怪,五官並不是很像,但乍一看的感覺卻十分相似。」
我將畫放下:
「從明天起,你也託病,收拾收拾,我會找機會讓你離開。」
林秀致呆了:
「真,真的?!」
我最後問了她一個問題。
衝著男姒揚了揚下巴:
「你覺得他同那小像,像不像?」
32
我既問了,自然是像的。
林秀致迷迷糊糊地走了。
留下男姒的眼神如刀匕,差點將我凌遲:
「這便是做看客的下場?
「和你的棋子,有什麼不一樣?」
我慫笑一聲。
將手裡的畫像遞給他:
「當真不一樣。」
他看著。
聲音無波瀾:
「戊靈郡主?」
我連忙接話:
「是,戊靈郡主,棋藝一絕,蘇知深是他兒子,自然頗得真傳。」
男姒思索著:
「他在外召妓,卻作他母親替身,還要會下棋?是什麼用意?」
「你還記不記得,我之前跟你說的,關於鎮遠侯和先皇後的猜測?」
我問他。
「先皇後S於兩年前,不久戊靈郡主便S了,說是S於心疾,可要知道這人自小健康,是很難有心疾的。
「除非……」
男姒神色冷凝:
「除非她心傷過度?」
我點頭:
「戊靈郡主S前,監察史年年上奏,說蘇家兒女孝順持重,有堪任之才。
「那蘇世子還曾考取過武舉。
「怎麼才兩年工夫,就這般荒廢了?」
男姒將信將疑:
「你是說,戊靈郡主或許是知道了鎮遠侯對先皇後的情誼,才心傷而S。
「蘇知深是故意浪蕩,報復他的父親?」
這些隻是猜測。
且毫無證據。
我自然不會如此篤定。
「是不是真的,還要見到蘇知深本人才知道。」
我拿起胭脂,眼巴巴地望他。
男姒的眼神在我的臉和胭脂間遊弋:
「這些天你描眉畫眼,果然是在練這個。」
「是。」
我眼神定定地看他。
「棋下到這一步,一子落錯,滿盤皆輸。
「你問我,你與這棋子有何不同。
「你做棋,我便做棋,你先下半子,我必入局。」
33
我想男姒,就是沉迷這一同墜落的感覺。
同甘他不一定滿意。
共苦他是毫不猶豫。
他答應了。
穿上女裝,他與戊靈郡主也就那麼幾分不細看便看不出來的像。
但我妙手丹青。
上完妝便有九分像。
加上男姒見過戊靈郡主,神態也模仿得極微妙。
竟真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
「戊靈郡主十五歲就嫁給鎮遠侯,十七歲有了蘇知深,你這裝扮,定是他幼年心中最美的模樣。」
我誇贊男姒。
男姒對我一笑:
「你現在是我心中,最賤的模樣。」
我倆去了娼館。
「探望」林秀致。
這娼館本不讓女子進,但林秀致此時是紅人。
老鸨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林秀致見到男姒的時候,嘴巴都震驚得大了些。
但她什麼都沒問。
帶我們去見青玲。
青玲房外,竟有兩個看守小廝。
那女子確實如她所說的那般可憐,對著個棋盤,頭發都要薅禿。
林秀致才剛一開口安慰。
她瞬間哭了:
「嗚嗚嗚!!還有,還有兩個時辰!還有兩個時辰我就沒命了!!」
她指著窗外:
「那兩個,是世子的人……我破不了他留給我的殘局……
「他們會把我S了的!!!」
我同男姒細看那棋局。
終是證實了一部分真相。
那棋局,確像承自戊靈郡主的手筆。
迂回婉轉,卻密不透風。
她生前著實是個心思玲瓏的女子。
「可見這情愛,除了帶走腦子,什麼都留不下。」
我心生感慨。
男姒斜眼看我,沒等我疑惑。
便說道:
「正是。」
這棋局對男姒來說,難了點。
對我來說,一般般。
我母妃這種屎都要吃尖兒的人,自然也不會放過我的棋藝。
花了半個時辰將殘局破解後。
青玲給我跪下了:
「我不用S了?!我不用S了!
「你救了我!我,我給你磕頭了!!」
我同林秀致一起,把喜極而泣的青玲拖了出去。
門外那兩個小廝很靈通。
很快。
蘇知深在聽聞棋局被破解後,親自來了。
34
蘇知深一進門。
便看到了男姒在棋盤前沉思的模樣。
我母妃跟我說。
男人這一生中,有兩個女人割舍不下。
早S的白月光。
早S的娘。
對於蘇知深來說,這兩個也可以是一個人。
雙重的震撼。
換來極致的寵愛。
男姒還不用失身,畢竟蘇知深的殘忍是真。
紈绔是裝。
他到底不是什麼喜歡亂倫的變態。
對男姒竟多有尊敬。
男姒化名藍蘅,同戊靈郡主的本名,孟楠姮也是十分投契。
男人有時候是很天真的。
他明知道這樣的事太巧合。
卻又因為與故人太過相似的音容笑貌,而無法自拔。
心中僥幸。
總歸是他位高權重,最差,也不過是下屬巴結他的手段罷了。
他沉迷在虛假的幼年美夢中。
沒發現一個令人驚駭的消息,正不脛而走。
蘇知深母親的亡魂回來了。
因為她恨。
恨自己的丈夫,愛慕先皇後。
她要他的兒子,為她復仇。
源頭真假並不重要。
消息夠離奇便成功。
鎮遠侯得知這個傳聞時。
在京城的墨臨淵也得知了。
鎮遠侯從西郊匆匆趕回來時。
那蘇知深正同男姒喝酒。
香爐裡的青煙嫋嫋升起,漸漸吞沒了他的意識。
藍蘅,與楠姮那唯一的一點區別在混沌之中,早已分辨不清。
蘇知深看著自己的母親對他溫柔地笑了笑:
「深兒,你爹今日怎麼還沒回來?娘好想他。」
蘇知深猛地打了個冷戰。
仿佛回到了楠姮S去的那個雨夜。
她油盡燈枯,攥著他的手:
「深兒,你爹……負我……可我,我為人臣……
「不能怨,不能恨……
「你,你叫他回來……告訴他……
「為人臣子,不能,不能反啊……」
那日,林秀致約了她曾經的恩客們,來娼館裡喝酒。
那些官員等了半晌,她都沒下來。
卻等到蘇知深在廂房裡摔杯砸盞的發酒瘋:
「你為什麼還想著他?!
「他無情無義!刻薄寡恩!你為什麼還想著他?!」
還有匆忙趕到的鎮北侯。
鎮北侯臉色鐵青,下令:
「把他給我捆下來!」
35
那日在場的官員,都看到了。
蘇知深那被迷藥燻紅的眼睛。
他哭著,大罵自己的父親:
「你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反賊!
「你辱沒君上!辱沒你的妻子!辱沒你的兒女!你不配為人夫,為人父!!」
鎮北侯的手盔揮過去——
將蘇知深的臉打得瞬間綻爛。
「孽障!」
他冰冷的眼睛裡,閃爍怒不可遏的光:
「你被人下套了!
「聖上英明,我助聖上誅S叛賊,乃是正義之舉!你再胡言,我必S你,以謝君恩!」
蘇知深卻還在夢中。
哈哈哈地笑起來:
「什麼正義之舉?你為誰反的……心裡沒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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