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燈光昏暗，白璐認真地盯著我，她的眼波流轉，臉上掛著緋紅，大抵是喝醉了，不然她也不會說出這麼沒大沒小的話。

我開始感慨國外的酒一點度數都沒有，都喝了那麼多了，一點醉的感覺都沒有。

 

其實不止白璐一個人說這樣的話。

 

上次酒局的時候，浩子說完那樣的話後，臨走之前，還留下了一句話。

 

他說：「沈復，你在我們這個圈子裡是一個很優秀的人，長得帥，工作體面，要什麼女人沒有呢？

 

「何必要將就，或者成為別人的將就？」

 

瞧吧，誰都看得出我和蘇靜是將就，誰都知道蘇靜不愛我，可我還是固執地飛蛾撲火。

 

如今種種證據擺在了我的面前，我又如何繼續做到自欺欺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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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白璐喝得不省人事，我將她背回了酒店。

 

在路上，我埋怨白璐這個麻煩鬼，明明自己酒量不好，還要為了我勉強自己。

 

可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我的腳步頓了下來。

 

是啊，就連一個跟我無親無故的助理都能在意我的感受，而蘇靜，似乎從未在意過我的感受。

 

晚上我回到了酒店，便收到了蘇靜的微信。

 

這是蘇靜第一次主動給我發微信，不再是一兩個字，而是小作文。

 

蘇靜給我講述了和張遠之間的故事。

 

她和張遠是青梅竹馬，像每一篇老掉牙的言情小說，二人從小一起長大，一起上學，一起吃飯，一起玩耍，在情竇初開的年紀，二人表明心意，然後在一起。

 

情路很順利。

 

隻是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沒有父母阻礙，也沒有什麼誰得了癌症，隻是張遠要選擇去國外。

 

蘇靜甚至用分手來威脅張遠，她不想異國戀，更不想生病了隻能看張遠焦急的文字。

 

可張遠還是選擇了離開。

 

蘇靜一氣之下提出了分手，又很快去相親，結婚，她覺得她可以逼張遠回來。

 

可惜的是，張遠在緩慢的時間裡，談戀愛，結婚，對於他來說，蘇靜不過是年少時的一段感情，不足以讓他放棄前途，也不會讓他念念不忘。

 

蘇靜和我一樣是傻的，執著地以為隻要她不放棄，念念不忘就必有回響。

 

我們結婚紀念日是張遠的生日。

 

10

 

很可笑。

 

我看著蘇靜繪聲繪色地描述著他們之間的過往，我內心早已沒了波瀾。

 

蘇靜或許覺得她可以毫無壓力地跟張遠見面，約會，身後還有退路。

 

而對於張遠的心思，蘇靜清楚得很。

 

可惜，我不會繼續自欺欺人。

 

最後蘇靜給我發了一條。

 

【回來的時候再好好談談吧。】

 

我沒有回復，因為覺得沒必要。

 

等我回國以後，第一件事便是打印好了離婚協議。蘇靜在家裡等著我，聽到門開的聲音，她第一次露出了笑臉，語氣也溫柔。

 

「你回來了？」

 

蘇靜將朵朵抱起，像是在引導著她。

 

「快叫爸爸，跟爸爸說辛苦了，要是沒有爸爸，你都沒有漂亮的小裙子穿。」

 

朵朵看著我，眼神裡仍然陌生不減。

 

但朵朵還是糯糯地叫了我一聲「爸爸」。

 

我的胃裡控制不住地犯惡心，我淡淡地應了一聲，便讓朵朵回自己的房間裡玩去了。

 

有些事不好當著孩子的面說，她也三歲了，懂事了。

 

蘇靜大概是預知到了未來發生的事，笑容收斂了起來。

 

我也不賣關子，將離婚協議拿了出來。

 

「我有你出軌的證據，隻要我提交了，你就是淨身出戶，但是我不想要孩子，財產我們一人一半。」

 

我言簡意赅。

 

蘇靜看著離婚協議書，久久回不過神來。

 

我有的是時間跟蘇靜耗，就像每個結婚紀念日的時候，我一直等她回來，從早等到晚。

 

隔了許久，蘇靜發出一聲不知道情緒的笑來，抬眸看我，眼尾發紅。

 

「你真的要做這麼絕嗎？」

 

我不知道蘇靜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似乎做事做得絕的人，是她。

 

我淡淡一笑。

 

「我們都是成年人了，犯錯已經不再是犯錯，而是一種選擇，要是我沒看到那一幕，不知道你心裡還有人的話，你還要瞞我多久，十年？二十年？還是一輩子？

 

「蘇靜，我已經受夠了做蠢貨的日子了，所以希望你高抬貴手放過我。」

 

11

 

蘇靜SS攥著紙張的一角，紙張都皺了，她卻沒有察覺。

 

「不離婚好不好？我往後不會再這樣了，我會跟張遠劃清界限的，算我求求你……不要離婚。

 

「現在朵朵還小，她不能沒有爸爸，我也不能沒有你。」

 

這個眼神，我記得很清楚，我和蘇靜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眼裡掛著一層水霧，幾近乞求地讓我娶她。

 

那時候我心軟了，可是這一次，我的內心像石頭一樣堅硬。

 

我知道，如果這次我心軟，那麼迎接我的隻能是一次又一次的冷漠和傷害。

 

我搖搖頭。

 

「五年來，你有無數次機會跟張遠劃清界限的，可是你沒有。

 

「朵朵也並非要我這個爸爸，她叫別人爸爸的時候，也沒有很難過。

 

「蘇靜，我沒有那麼多話想跟你說了，你隻有兩條路，要麼乖乖籤了離婚協議，要麼就等我上訴，真正對簿公堂的時候，你可一無所有了。」

 

蘇靜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籤了協議，她將協議遞給我的時候，補充了一句：

 

「當初是我對你不起，往後我會想辦法彌補你的，重新將你追回來。」

 

我冷笑了一聲。

 

蘇靜給的愛就像是降落傘，在我需要的時候她不在，那麼往後也不必在了。

 

「大可不必。」

 

我去收拾我的東西，才發現我在這個家裡的東西其實並不多。

 

浩子總是跟我炫耀，他老婆總是給他添置新的東西，大到電腦，小到內褲。

 

而蘇靜連雙襪子都沒有給我準備過，卻每年一次不落地給張遠精心挑選各種禮物，其中還有我夢寐以求的手表。

 

要不是我在那個舊手機裡翻到了購買記錄，我還真以為蘇靜不會給男人選禮物呢。

 

我拉著行李箱出來的時候，蘇靜就等在客廳裡，一臉的局促。

 

在我碰到門把手的時候，蘇靜乞求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能不能不搬出去住？我們還沒有一起陪朵朵去過遊樂園，還沒有一家三口吃過飯。」

 

朵朵也看著我，大眼睛眨巴著。

 

「爸爸，我想去遊樂園，你帶我去好不好？」

 

很難想象，如今眼前這個天真可愛的小女孩，前不久在別的男人懷裡甜甜地叫爸爸。

 

曾經他們都是我的軟肋，可我卻被他們兩個傷得最深。

 

這一次，我不會回頭了。

 

我目視前方，冷冷地回答。

 

「我很忙，沒有時間。」

 

這話就當我在朵朵面前給蘇靜的最後一點體面了。

 

12

 

往後的日子裡，我更加努力地工作，偶爾浩子也叫我出去一起喝酒，他知道我離婚後，先是象徵性地勸了我兩句，在喝多以後又豪言壯語。

 

「沈復，你早該離婚的，你都不知道，曾經我看到蘇靜和一個男人在大街上卿卿我我的，我都不好意思告訴你。」

 

我以為我心裡會咯噔一下，可奇怪的是，我很平靜。

 

身邊的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著我的尊嚴。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是開心的，也再也不會有那種心裡別扭的感覺了。

 

而宿醉的代價便是白天沒有精神，腳底像是踩了棉花一樣飄飄然。

 

我在辦公室裡沒多久，白璐敲門。

 

「沈副總，有人在樓下等您。」

 

看白璐一臉欲言又止，我沒有想太多。

 

隻是下了樓便看到一襲碎花裙的蘇靜，像剛認識的那天，她手裡拿著保溫桶，見到我笑著迎了上來，將保溫桶塞進了我的手裡。

 

「聽說你昨晚喝多了，我給你煮的醒酒湯，趁熱喝。」

 

曾經我無數次讓蘇靜煮醒酒湯，她卻一次都沒有煮過。

 

可是現在，我早已沒了當初的那種執念。

 

我將保溫桶重新塞回了蘇靜的手裡。

 

「不需要，我自己喝點酸奶就好，你也不必獻殷勤, 沒有用, 我也不需要, 沒事的話你可以走了，我還要開會。」

 

蘇靜的眼神灰敗，咬咬唇，垂下了眸子，委屈道。

 

「我知道當初是我的錯，我隻是想彌補你。」

 

我淡淡一笑。

 

「我說了, 大可不必。」

 

白璐剛好下來叫我回去開會，我自顧自地往前走，沒有回頭。

 

白璐卻不停地往後看, 對我道。

 

「老大, 你真的不管嫂子了嗎？她好像很難過，要不……你就原諒她吧。」

 

當初那個在酒吧裡勸我離婚的白璐，如今又想讓我復合, 我很難搞懂女孩子善變的心理。

 

我緩緩開口。

 

「永遠不要回頭看，日子是自己的, 即便孑然一身，也別將就。」

 

白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可卻笑得很開心。

 

我竟然沒看出來, 這小丫頭片子鬼心思倒不少, 這赤裸裸的試探，表情已經出賣了她。

 

13

 

從那以後, 每一天中午, 都會有人給我送來午餐，即便我沒看到送餐的人，也知道是誰。

 

而每一次我都不會動裡面的東西，將保溫桶放在原位。

 

而每一天裡面都是新的飯菜, 還冒著熱氣。

 

我不知道蘇靜到底在堅持什麼，她也不惱，送餐也從不停歇。

 

或許蘇靜是在實現當初我想吃她親手做的飯的願望吧。

 

但蘇靜不懂, 願望過了期就不再想要了, 我給出的愛, 被辜負了, 就會收回。

 

直到我生日那天, 收到了一個精美的盒子, 是我心心念念的手表。

 

沒有落款, 也沒有字條。

 

這次我收了，畢竟是我想要的東西，可我還是把錢給蘇靜用支付寶轉了過去。

 

隻留下一句話。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希望你能帶著朵朵好好過日子, 不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畢竟蘇靜已經追了我一年多了。

 

我再也收不到蘇靜的消息，因為我已經把她拉黑了。

 

「沈復！你解釋一下，這是誰送的！是不是又是那個女人？」

 

白璐掐腰質問我，小臉氣鼓鼓的。

 

我笑了。

 

在乎你的人, 會跟你吵架，會質問，會吃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