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老婆情緒穩定，從不查崗，對我極其信任。

 

朋友們都誇我老婆娶得好，省心又愛我。

 

直到，我無意間翻到了她的微博：

 

【既然不是你，嫁給誰都一樣。

 

【果然，情緒穩定和熱烈的愛意不能共存，在你身邊，從來不會這樣平靜。

 

【還好女兒像我，這樣我們三個人出遊，才不會有別人的影子。】

 

看到我們結婚紀念日，她卻帶女兒和初戀出國遊玩，甚至讓女兒喊初戀爸爸。

 

微博裡，她說隻有這樣，她才能假裝自己的老公是他。

 

Advertisement

有人說她這樣可憐，我也覺得。

 

於是，我拿出了離婚協議，女兒我也不要了。

 

可她卻第一次歇斯底裡，質問我還有什麼不滿意：

 

「誰家男人有你這樣舒服省心，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卻看著她空空如也的無名指，語氣平靜：

 

「這便宜，誰愛要誰要。

 

「心裡有人的女人，我不要。」

 

1

 

蘇靜很乖，是所有男人幻想裡的完美老婆。

 

不作不鬧，不查崗。

 

甚至在我們兄弟一起喝酒的時候，大家都被老婆電話罵回去了，我的手機卻一直安安靜靜。

 

兄弟浩子用胳膊肘捅了捅我，調侃道。

 

「沈復，你知不知道，你是我們最羨慕的男人了，要是我們能娶到像蘇靜那樣乖巧懂事的老婆，這輩子都值了。」

 

我隻能笑笑，隻是笑意不達眼角。

 

兄弟們陸續離開，我緩緩喝完了最後一瓶酒，給自己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設，才款款回了家。

 

家裡總是很黑，靜悄悄的，我甚至能聽到蘇靜均勻的呼吸聲。

 

我腳不小心碰到了垃圾桶，發出了巨大的聲響，我屏住呼吸，希望沒有吵醒蘇靜。

 

不到一會兒，蘇靜拖沓著鞋，睡眼蒙眬地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回來了？趕緊睡覺吧，你喝了酒，我去陪朵朵睡。」

 

沒有埋怨，沒有任何的情緒波瀾。

 

蘇靜沒有因為我晚回家、一身酒味而跟普通女人一樣歇斯底裡，甚至連一句重話都沒有跟我說。

 

我不是沒談過其他女朋友，那些女人身上獨特的小作，蘇靜身上都沒有。

 

蘇靜情緒穩定得有些不像個人。

 

可她甚至沒有一句關心。

 

我怔在原地很久，看到蘇靜走到了女兒房間門口，我那難以啟齒的話在舌尖繞了好幾圈，最終隻是化為卑微的乞求。

 

「老婆，我有點難受，能不能給我煮點醒酒湯？」

 

蘇靜抓門把手的動作一頓，回過頭來，依舊溫柔，也淡漠。

 

「早點睡吧，睡著了就不難受了。」

 

門被關上，隔絕了我接下來想要說的話，我們之間的距離，豈止是一道門？

 

2

 

我和蘇靜算是相親認識的。

 

為什麼說算是呢？

 

我原本的相親對象遲到，而蘇靜自己坐了過來，我們兩個弄錯了相親對象，而蘇靜的出場，讓我眼前一亮。

 

蘇靜長得好看，一襲碎花裙，略施粉黛，幹幹淨淨。

 

蘇靜隻是問了我一句。

 

「最快什麼時候可以領證？」

 

我鬼使神差地回答。

 

「你想什麼時候就可以什麼時候。」

 

我甚至沒有詢問蘇靜著急領證的原因。

 

於是我們上午見面，下午領證，我的大腦還沒有清醒過來，便成了已婚人士。

 

其實還好，剛好家裡催得急。

 

婚後我們相敬如賓，我想著相處時間短，慢慢地便可以培養出感情。

 

現在這快餐式的戀愛，那種在一起好多年，最後走不到一起的人比比皆是。

 

可是我等啊，等到女兒出生，等到婚後五年，蘇靜仍舊如此。

 

就連我的女同事深夜給我打電話讓我去接她，蘇靜就睡在我的旁邊，她連身都沒有翻。我忐忑地詢問她的意見，她也是淡淡地回答。

 

「一個小姑娘出門在外，挺不容易的，要不是實在沒辦法了，也不會託付你這個有婦之夫。」

 

蘇靜的言外之意便是讓我去。

 

這樣善解人意的老婆，我本該感到慶幸的，可是那個女同事分明對我有意思，總是給我發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蘇靜是知道的。

 

可蘇靜視而不見，甚至連個解釋都不需要我給。

 

那時候我才驚覺，蘇靜不愛我，就算是相處一輩子，她也是不愛我的。

 

3

 

翌日，當我醒來的時候，家裡空蕩蕩的，蘇靜和孩子都不在家。

 

我赤著腳站在客廳環顧四周，性冷淡的裝修顯得家裡更沒有煙火氣息。

 

其實蘇靜也從來不會在家裡做飯，不是叫外賣，就是讓我在公司對付一口。

 

此時此刻的我質問自己，這樣的婚姻生活，究竟是不是我想要的。

 

而我想要的，明明很簡單，夫妻之間不必如此生疏，偶爾拌個嘴也無所謂。

 

可惜，蘇靜不是那樣的人。

 

剛好我接到了公司的電話，讓我去國外出差。

 

我們公司是做外貿的，出國是常態。

 

我給蘇靜發了一條報備的信息，隔了許久，蘇靜才淡淡地回了一個【嗯】。

 

我往上翻我們之間的聊天記錄，幾乎都是我在說，我遇到有趣的事會跟蘇靜分享，或者有問題要問蘇靜，蘇靜隻是會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或者完全不回復。

 

那時我心裡硌硬，實在忍不住了問蘇靜為什麼連條微信都懶得回復我。

 

我現在還清楚地記得，蘇靜一手拿著水杯，眼眸裡是湖水般的平靜。

 

「有什麼事回家再說，每天都在一起，哪有那麼多話要說的？」

 

我被噎得說不出話。

 

可明明，回到家蘇靜都很少理會我，實在是被我念叨得煩了，才會回復我一句，惜字如金。

 

我收了手機，自嘲地笑笑。

 

臨走之前我才想起自己的證件沒帶，於是去書房找。

 

可我卻在抽屜裡翻到了一個舊手機。

 

大概是五六年前的舊款，可卻被小心翼翼地保存著。

 

蘇靜並不是那種喜歡收藏舊物的人，這點我知道，我倒是對這個手機提起了興趣，當我開機的時候，卻發現是滿格電。

 

那麼便可以證明，蘇靜是經常用的。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可當我打開那部舊手機的時候，我發現通訊錄裡隻有一個人，備注是【無法釋懷的他】。

 

我顫抖著手打開了短信，都是蘇靜給這個號碼發送的信息，有上萬條。

 

最早的日期便是我們沒認識的時候。

 

【遠，你還好嗎？我知道你收不到這條信息，可是我無處訴說，隻能發給你舊號碼上。

 

【你知道嗎？我結婚了，那個人……很煩，總是要求我做一些我不想做的事。

 

【遠，我懷孕了，真可惜，當初我們承諾要一起生孩子的，到底是做不了數了。】

 

還有很多很多，看得我血液都凝固了。

 

我哆哆嗦嗦地退出了短信界面，我不想繼續看蘇靜是如何背著我跟當初的白月光訴說衷腸，我在她的心裡，竟然是一個很煩的人。

 

無意間點進了微博，那個賬號我並沒有見過，可是頭像卻是兩隻手十指相扣。

 

我知道，那另一隻手，不是我的，因為蘇靜從來不會跟我合照，就連簡單的牽手照片都沒有。

 

那些蘇靜發表過的微博，明明每個字我都認識，可卻無法理解。

 

【既然不是你，嫁給誰都一樣。

 

【果然，情緒穩定和熱烈的愛意不能共存，在你身邊，從來不會這樣平靜。

 

【還好女兒像我，這樣我們三個人出遊，才不會有別人的影子。】

 

4

 

曾經我隻是覺得蘇靜人淡如菊，或許不會表達愛意，不然為什麼那麼著急就跟我結婚呢？莫不是一見鍾情嗎？

 

可是看到了這些，一切我都明了了。

 

原來在蘇靜的心裡，有一個無法忘卻的白月光，他們因為某種原因不能在一起，蘇靜便跟我將就著。

 

我曾怪過蘇靜，怎麼連句情話都不會說。

 

蘇靜隻是淡淡地對我說。

 

「我向來不善言辭，你的要求不要這麼多。」

 

我的腦袋裡似乎有一個什麼東西炸開了。

 

什麼不善言辭，隻是蘇靜想要示愛的那個人，不是我罷了。

 

我呼吸困難，身體撐著桌面才勉強站穩。

 

五年的婚姻，竟然是一場不折不扣的交易。

 

我竟然是蘇靜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是啊，那個人不是她心裡的白月光，那麼嫁給誰都一樣。

 

蘇靜竟然慶幸朵朵不像我，她害怕往後的日子，會找到我的影子。

 

曾經無數次我慶幸女兒長得不像我，我並不算多帥，甚至單眼皮，我還開玩笑地說：

 

「朵朵要是像我，往後還得做醫美。」

 

那時的蘇靜垂下眸子，沉默不語，當時她心裡大概是開心的吧。

 

我將手機重新放好，想出去，可腿卻軟得無法前進。

 

許久我才驚覺，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我的臉頰上滑下兩行清淚來。

 

這就是我愛了五年的女人啊。

 

我是個連姓名都不配擁有的人，至少在蘇靜的微博裡，短信裡。

 

公司的司機不停地給我打電話催促，我收拾好心緒，朝樓下跑去。

 

「沈副總，明天就是您和您夫人的結婚紀念日了吧？」

 

司機小王的話把我從思緒裡拉出，我詫異。

 

「你怎麼知道？」

 

小王憨憨一笑。

 

「當然了，每年的今天，您都會讓我訂一束很大的玫瑰花和昂貴的蛋糕，您也會請假回家，甚至大包小包地買一堆禮物給您的愛人，您根本不知道，公司裡的小姑娘多羨慕您的愛人啊，有您這麼好的老公。」

 

我緊緊攥著衣角，心髒像是被撕裂般疼痛。

 

「可是您今天出差，明天肯定來不及回來，還需要我幫您訂花嗎？」

 

小王話鋒一轉問道。

 

我眼底一陣灰敗，淡淡回答。

 

「不用了。」

 

小王輕笑了一聲。

 

「是不是您要帶著夫人去國外旅行啊？」

 

我想否認，可是我竟然找不到自己的聲音，胡亂地點點頭。

 

沒錯，每次結婚紀念日的時候，我都會送蘇靜很多東西，我覺得儀式感才是婚姻裡最重要的東西。

 

第一年的結婚紀念日，蘇靜後半夜才回來，蛋糕早已塌陷，蠟燭都燒沒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