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商販好心地往地上扔了一塊肉,我猛地衝過去,卻被一條黃色的惡犬狠狠撞倒在地。
等它吃飽喝足,我才勉強舔到幾口肉渣。
我不當流浪貓太久,手上的功夫竟然退化了不少。
路上險些被貓販抓走,好在跟我搶食的大黃救了我。
還救了些別的貓。
除了幾隻復制粘貼般的瘦橘,這年頭,人類稀罕的布偶、藍胖子也流浪了。
聽說我要去很遠的地方,一個個都要跟著我。
果然,不管刀哥我走到哪兒,振臂一揮,就有不少小弟跟隨。
Advertisement
【你們幾個,別又遇上貓販子。】
【我這塊反正已經待膩了,跟你們一塊去轉轉,感覺也不錯。】
大黃主動提出護送。
我往旁挪挪,眼睛斜向一旁。
【切~刀哥我隻是一時失算,但你要是想跟著,隨你。】
我心裡多少有些不願承認自己不行。
可有一說一,狗不可貌相,它雖然長得兇惡,卻是條好狗。
【刀哥,你說的地方到底在哪兒,不會記錯方向了吧?】
一狗八貓蹣跚一路,從天亮到天黑,又從天黑到天亮。
藍胖子累得喘氣嘟囔。
一輛粉色的帕拉梅拉從一旁飛馳而過。
是江小小的車。
熟悉的記憶在腦海中復蘇。
方向沒錯。
這條路江窈曾經帶我走過無數次。
我開始激動地往前奔跑。
隻要再快一點,我就能見到江柏,告訴他江窈的病情。
「哪裡來的賤貓!」
我剛偷偷溜進院子,就被江小小用高爾夫杆掀翻在地。
長途跋涉,讓我虛弱到難以反抗。
我僵在原地,尾巴炸開,隻能用嘴發出威懾聲。
「原來是你,是那個小畜牲!」
江小小認出了我。
「怎麼,江窈不要你了?想回來找我哥?」
「你真是和江窈一樣賤,就知道纏著我哥不放。」
「上次還敢咬我!」
一棍又一棍,重重地敲在我的脊背上。
6
「這回落在我手裡,看我不打S你!」
「反正一隻貓而已,S了就S了,沒人會在意。」
「你早就該S了!!!」
我以為這次真要S在江小小的手裡了,大黃狂吠的聲音從遠及近,幾隻瘦橘帶著布偶、藍胖子猛地撲來。
嚇得江小小跌坐在地。
【快逃!】
在大黃的焦急聲中,我艱難地爬起,跟著它們一起逃出了江家別墅。
江小小帶著保安一路追著撲S,大家陸續都掛了彩。
大黃帶著我們躲到了他的秘密基地,一間破落的瓦房。
養了幾天傷後,我堅決不同意它們再陪我一起找人。
【你們等著我,等江窈病好了,我就來找你們。】
我昂著胸脯保證:
【刀哥我說話算話,你們救我的恩情,我一定會報答。】
江窈很善良,興許能幫我給它們找一個安穩的家。
【刀哥,江窈是你的媽媽嗎?】
那隻最小的小橘好奇地問我。
我歪了歪頭,思索良久。
【切~一個弱弱的人類罷了,是我想保護一輩子的人。】
刀哥我從小就離開了媽媽,不需要這些酸裡酸氣的稱呼。
從她救下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在心裡下定決心,這輩子要保護好她。
哪怕拼了這條性命。
江家別墅那邊有江小小,我不敢再去。
我記得江柏會經常去一棟大樓。
我循著記憶跌跌撞撞地找了很久,終於找到了這個地方。
大門關得很嚴,我隻好在一旁躲著。
直到傍晚,江柏從裡面出來。
穿著西裝,人模人樣的。
看他這麼輕松愜意,又想到江窈在醫院裡受的苦。
還有他說的那些話。
所有的憤恨頓時湧上心頭。
我龇著牙,看準了他的腳脖子,铆足了全身的力氣,直接往前衝。
「江總小心~」
一旁的助理驚呼一聲,抄起手上的文件夾就要來揍我。
我的尾巴全部炸開,兇狠地瞪著他們,又給江柏來了一口。
「哪裡來的野貓!」
不遠處的保安聞聲趕來,手裡還拿著棍子。
「你們怎麼辦事的,這種野性難馴的貓還不趕緊處理了!!!」
助理厲聲呵斥,用力地踢了我一腳。
「嗚哇,呲~嗡嗡嗡~哈~」
我磨了磨爪子,開始發出聲音威懾。
「初一?」
江柏忍著痛意,皺眉看向我。
【江窈快S了你知道嗎?你為什麼要那麼對她?】
【你說那些話,她有多難過你知道嗎?】
【在醫院的幾個月,她無數次在S亡邊緣徘徊,你還要刺激她。】
【你他爹的給老子S!!!】
我罵罵咧咧地一頓輸出,前爪瘋狂地刨地,宣泄著我的怒意。
江柏遣散了人群,伸手要來抱我。
我逮著機會就往他脖子上一頓招呼,西裝的袖子也被我抓得稀巴爛。
一道道血痕,看得我有些解氣。
隻可惜了,他反應太快,我沒抓到他臉。
「江窈就是這麼照顧你的。」
江柏捏住了我的後頸,在我身上掃視了一圈,不悅地道:
「到底是流浪了多久,戾氣才變得這麼重!」
「你身上還有傷。」
「她最近都在做什麼,知不知道你走丟了會有生命危險?」
7
【她把我照顧得很好。】
【可是她生病了,很嚴重的病。】
我嗚嗚咽咽地說著,江柏也許並沒有聽懂。
「江總,還是先把它關進籠子吧。」
「不用,開車去紫雲小區。」
江柏抱著我落座在鐵皮箱的後排,鉗制住了我的四肢,讓我不能動彈。
紫雲小區是我和江窈的家。
房子裡有江窈的病例。
家裡現在還有濃濃的我不喜歡的那種醫院的味道。
隻要他去了,肯定能發現端倪。
如果他知道江窈是真的生病了,沒有騙他,一切都會變好。
江柏抱著我打開門,發現裡面空無一人,神情愈發不悅。
「這麼晚還不回家,江窈一天到晚都在做什麼!」
我看不懂江柏眼裡的情緒。
隻覺得他的話格外難聽到刺耳。
我焦急地在房子裡亂竄,想找到江窈的病例,卻被江柏堵住。
「別亂跑。」
「傷口又流血了。」
江柏按住我的頭,我急得龇牙亂咬。
很快,我就被寵物醫生制裁,包扎得嚴嚴實實。
「初一。」
江窈的聲音從喂食器那裡傳來,我的耳朵迅速立起。
喵嗚~好久沒聽到她的聲音。
好想她。
「江窈,如果你照顧不好初一,我會考慮將它帶走。」
「還有,我送你的那些東西呢?」
「你就這麼缺錢?每個月打給你的生活費不夠是嗎?」
「不要告訴我,你的錢都用來買了這些花哨又沒用的垃圾!」
江柏生氣地鉤著牆上掛著的假發,扔到地上,眼神晦澀難懂。
江窈的聲音有些虛弱,喘了一口氣,帶著幾分自嘲:
「我生病了,但你不會信的,不是嗎?」
我撐起前爪,期待地看著江柏,希望他能多聽江窈說幾句,希望他能快點發現真相。
然而江柏臉上帶著譏諷,滿臉失望:
「這是你交的那些壞朋友教你說的?」
「江窈,謊言一旦說的次數太多,就不會有人信了。」
「我不管你在做什麼,都給我趕緊回來。」
「今晚是小小的生日,我沒空在這裡浪費時間。」
留下這句話,江柏看了眼手機的時間,準備轉身離開。
我奮力拖著疼痛的身軀,咬著江窈裝病歷單的袋子,將它拖到門口。
眼睜睜地看著那雙腳邁出了房門。
一道門,隔絕了江窈生病的真相。
我瘋狂地刨著門,傷口再度裂開。
顧不上疼痛,我心裡隻覺得無助絕望。
為什麼不能回頭看一眼呢?江窈真的生病了,她沒有說謊。
今天,也是江窈的生日。
「喵嗚~」
沒多久,護工劉姨回來,心疼地將我抱進懷中。
在江窈的安排下,又帶我去到寵物醫院。
等我徹底養好傷,才將我帶到醫院見江窈。
我才知道,那天因為我不見,江窈差點暈倒。
江柏的那番話,又將她再度送進了搶救室。
「唉,現在的年輕人,把貓當孩子養。」
「不過是個不打緊的小畜牲,自己還生著病呢。」
護工劉姨搖搖頭,有些無奈。
「你這個病哪裡禁得起這麼折騰?」
聽到這些,我心裡十分內疚。
如果我不去找江柏,就不會發生這些事。
我躡手躡腳地走到她身邊,愧疚地嗚咽著。
以後,我一定再也不亂跑了。
初一和江窈,永遠不分開。
8
這次從醫院回來,江窈開了很多藥。
足夠支撐她去她想去的地方。
醫生知道江窈想去旅遊,並沒有出言阻止。
「有什麼想去的地方,都可以去看看。」
「玩夠了,記得要回來。」
「我會提前給你備好下個療程的藥。」
醫生姐姐的弦外之音,我聽懂了。
江窈的病,很難痊愈,生命時間所剩不多。
她不會阻止江窈去實現自己的願望。
但是,她給江窈多留了一個念想,暗示她要記得回來。
江窈抱著我點了點頭,做了一個決定。
「初一,我可能不能再養你了。」
「給你找了個新主人。」
江窈溫柔地蹭著我的耳朵,手法嫻熟地撓著我的下巴。
「喵嗚~喵嗚~喵嗚~」
我顧不上享受,慌忙拒絕。
我不要新主人,她就是我唯一的主人,我要一直陪在她身邊,給她趕走讓她生病的壞蛋。
抗爭無效,江窈給我找的新主人還是來了。
我的年齡很大,又不是品種貓,其實沒什麼人願意要我。
江窈去了很多寵物醫院,拜託了很多人,才找到了接納我的家庭。
那是一對年邁的老夫婦,看上去很和善。
江窈說他們會對我很好。
可是我不能走啊,我走了就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我故意做出一副兇狠的樣子,不停地龇牙哈氣,成功地將那對夫婦勸退。
「初一!!!」
「你要是再這樣,我就把你扔出去!!!」
江窈氣得兇我,眼裡卻冒出了眼淚,嗚咽抽泣。
她就是這樣,嘴硬心軟,根本舍不得我吃苦。
還有什麼辦法能救她呢?
我想到了那天和大黃、瘦橘、布偶、藍胖子們說的話。
【你的主人,病得很嚴重嗎?】
【嗯,很重,但我一定會想辦法救她的。】
【如果你誠心向貓貓神許願,它會給你實現願望。】
【但是,我也不知道貓貓神在哪兒。】
【也許,在最高的山峰上。】
【也許,在最深的水底。】
【也許,在最美的花田。】
【也許,它就藏在我們的心裡。】
江窈帶著我走了許多地方,看遍山川河流、花田雲海,甚至徵服了幾座小山。
每走到一個地方,我都會在心裡默默許願。
我希望江窈能健健康康地活著。
如果需要用什麼東西來交換,那就用初一的命吧。
從江窈救我的那年起,我已經多活了很多年。
怎麼算,都是我賺了。
9
後來有一天,我們想救一隻小野貓,誤走進了一座野山,她的手機沒有信號。
守山人將我們救出來後,江窈體力不支,進了醫院。
她的病情突然急劇惡化,緊急從縣醫院轉到市醫院,一直沒有脫離危險。
幸好劉姨怕江窈想不開,一直默默地跟著我們。
江窈出事後,也是她帶著我忙前忙後地給她轉院。
「手術需要家屬籤同意書。」
「我就是她的家屬,這些她都授權過的,我可以籤,所有的責任我來承擔。」
劉姨的聲音有些沙啞,不停地抹著眼淚。
江柏終於相信江窈生了病。
大學的輔導員想問問江窈的情況,聯系不上她,給江柏打了電話。
生病休學,輔導員不會幫江窈撒這樣的謊。
江柏趕到醫院時,江窈還沒有度過危險期。
劉姨聽他說是江窈的哥哥,怒意登時衝上了頭。
「哪有這麼做哥哥的!妹妹病到這個程度。」
「一個人檢查,一個人做手術,一個人住院。」
「她還這麼小,她該有多害怕!」
跟江窈同一個病房的,都有親人陪伴。
隻有她,孤苦一人。
劉姨哭到幾近暈厥,卻不敢倒下。
如果她也倒下了,那誰來照顧江窈?
這幾個月的相處,她早就把江窈當成了親人。
江柏任憑劉姨拿來掃把在身上抽打。
最後是護士趕來解圍,才堪堪停手。
「先生,您要不要去做個檢查?」
江柏擺手,拒絕了護士的問詢。
站在玻璃窗前,他凝視著身上插滿監護儀器的江窈,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
江窈的身體薄得像張紙,臉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雙眸緊閉。
隻有微微起伏的胸口,預示她的生命還流動著。
江柏一拳打在牆上,關節上的皮被蹭破,露出森森白骨,鮮紅的血液順著指縫滴到了地上。
任憑傷口感染,也沒有進行醫治。
仿佛自己身上的疼痛,能替代江窈身上的痛楚。
我看著他這種無意義的懺悔,心裡充滿了憤恨。
人類的行為,總是難以理解。
之前我不理解江柏為什麼突然對江窈避如蛇蠍。
一次又一次,推開江窈,傷害江窈。
如今,我依然不理解他為何作出一副追悔莫及的痛苦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