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商徹當了六年的金絲雀,我落得一身病。
恰好他的白月光回國要和他聯姻。
於是我討要一筆錢,卷鋪蓋走人。
所有人都等著看他們的世紀婚禮。
然而——
到村口,我煩躁不已地回頭:
「商徹,你能不能別跟著我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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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英俊男人露出委屈的表情。
但我懶得再看他。
自從收到周清茉回國的消息後,商徹就再沒回過家,連我收拾行李離開,都沒見過他。
結果坐上飛機才發現他和我一個航班。
我轉大巴,他跟著。
坐鎮上的老式公車,他也不嫌顛簸。
跟他說話也不回應,像傻了一樣。
到家裡,緩過神後。
我徒手掰掉鞋底的泥,鄉下的路不好走,又才下過大雨,空氣裡還有湿氣。
身旁的人遞來一張衛生紙。
「老婆,擦擦汗。」
我愣住,驚詫地看向他。
他從沒在我面前喊過我「老婆」。
曾經他也說過這句話,隻不過是在床上,動作不停,語氣不耐:「把汗擦了,難看。」
而現在他完全變了語氣。
「要滴到眼睛裡了。」
商徹神情焦急,要幫我擦。
我身體後仰躲過去,將信將疑地盯著他。
太不對勁了。
商徹是東城隻手遮天的大人物,說一不二,金絲雀多到數不勝數,不可能跟我回村。
更何況我還是他最厭惡的一個。
我翻出助理的電話,打過去。
那邊接得很快:「阮小姐,有什麼事?」
我將商徹的情況告訴他。
他情緒猛地激動:「在你那裡嗎?管家說沒有啊,那我現在就趕過去。」
他語氣恭敬地對身旁人匯報:「周小姐,終於找到商總了。」
我打斷助理低聲下氣的道歉:「不在別墅。」
隨即報出地址:「在小昌縣郎鎮阮集村,養牛場對面紅色大門這家。」
對面靜默了一瞬。
「好,阮小姐,我明天就到,今晚您幫商總找個酒店,他……他出了車禍,還沒好全。
「醫生說是撞到腦袋,短暫失憶,所以說他誰都不記得了,請你不要傷害他。」
我抬眼,正對上商徹的目光。
他小心翼翼地抬手,為我拭汗,輕聲喚我:「老婆,累不累?」
也是這隻手臂曾經掐住我的脖頸,讓我一度以為自己會陷入S亡。
對面聽到這個稱呼又靜默了。
我求商徹別傷害我才對。
疲憊感襲來,我掛斷電話。
從包裡抽出兩百塊錢塞進商徹的西裝口袋裡,把他推到大門外:「商總,我不是你老婆,自己去街上找旅館吧。」
大門啪嗒內鎖,拍門的聲音戛然而止。
我邁著沉重的腳步回屋,找到治哮喘的氣霧劑,仰頭吸入。
隨後去廚房煮了碗素面。
下午把所有房間收拾了一遍,口罩換了三個,等躺到床上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
我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我又做了與商徹初見的夢。
反復去回看,想知道我究竟錯在哪一步。
2
我從小和外婆相依為命。
外婆靠著賣廢品供我讀書。
據她說,我的父親早年病逝,母親不知所蹤。
後來,我憑借優異的成績考上東城的二中,來往車費太貴,我常常兩個月才回一次家。
那時候,我和商徹不同班。
他名號太響亮,商家獨子,權貴裡的權貴,本該上貴族學校,因為叛逆非要來二中。
校長都對他畢恭畢敬。
也有個傳聞說,是因為周清茉要轉學過來。
他倆從小一個大院長大,一堆男孩裡就一個周清茉,彌足珍貴。
正常來講,我與他們的關系八竿子打不著。
偏偏是我這張臉,和周清茉有四分像。
商徹真正愛一個人的時候,是會維護她的所有,包容她的一切,哪怕傷害另一個人。
當時同學的一句:「感覺阮箏比周大小姐好看哎,個子也比她高,主要是有氣質。」
徹底在二中掀起駭浪。
周清茉偶爾會在人群中看向我,她什麼話都不用說,大家自然而然地孤立我。
「阮箏。」她居高臨下,「跟我道歉,我就原諒你。」
狹窄的巷子裡逼仄,臭氣燻天。
她身後是幾個公子哥和倚著牆抽煙的商徹。
我身後是我攢的兩袋廢品,瓶瓶罐罐要分開賣。
我垂下眼眸:「對不起。」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道歉,但還是少一事為好。
周清茉撲哧笑出來,從我身後搶過袋子,扔在地上,瓶子散落一地。
她嘲諷道:「天生就是窮人命。」
周清茉雙手環胸,踩著恨天高,低頭打量著我:「阮箏啊,你都不塗防曬的嗎?曬這麼黑,哪裡和我像?那群人真是瞎了眼。」」
他們輪番用口舌化為利劍,將我扎得體無完膚,我心裡最薄弱的地方,被堂而皇之地扯出來,再狠狠踩上幾腳。
我靜靜地聽著,手越攥越緊。
直到從周清茉說出:「聽說你沒爸沒媽,一個被你克S,一個被你克走,你外婆真可憐,攤上你這麼個外……」
我一拳打了上去。
再抓起地上的土塊直接塞進她的嘴裡。
周清茉的眼淚幾乎是奪眶而出。
其他人都看傻了。
商徹最先反應過來,把我拽起來甩到地上。
其餘人作勢要來打我。
商徹點上煙:「行了,還沒陪她玩夠?」
原來在他們有錢有勢的人眼裡,這隻是玩。
肆意踐踏一個人的尊嚴,不過是個遊戲。
周清茉惡狠狠地給我一記眼刀。
她剛轉學過來時,明明對所有人都很和善,給同班同學都準備了禮物,也包括我。
隻是因為長得像而已嗎?
3
我是被拍門聲吵醒的。
外面淅淅瀝瀝下起小雨。
我的右胳膊疼得要命。
那年商徹的仇家綁架了我,人是救出來了,手臂卻中了一槍,一到陰雨天就疼。
我找出止疼藥,就著涼水喝下去。
眼見鄰居也亮起了燈。
我隻好打開大門。
商徹還在原地沒有動彈,全身淋湿像個落湯雞,往日鋒利毫無感情的雙眸,此刻變得通紅脆弱:「老婆,我不知道該往哪走。」
我側過身讓他進來。
商徹如獲恩典。
下午的時候,客房也收拾幹淨了。
商徹走到客廳猶豫了下,忽然開始脫衣服,三下五除二,眼見他的手勾住內褲邊,我連忙制止:「你幹什麼?!」
商徹可憐兮兮地說道:「我怕弄髒地板。」
我根本沒有他的換洗衣服,這裡條件簡陋,更沒有烘幹機,讓他自己想辦法吧。
我不看他,指了指浴室:「浴室在那兒。」
等商徹進去,我才松了口氣。
給助理發去短信:【明天幾點到?】
回復很快:【七點。】
我回到臥室,B險起見內鎖了。
過了會兒,門外響起商徹的聲音。
一聲聲老婆S命地喊。
曾經有媒體說商徹的聲音是近十年來最性感的聲音,可如今聽來,是最煩人的聲音!
「不要喊我老婆。」我朝外吼道。
他此刻人都認不全,不知道是把我當成了哪個金絲雀,或者是周清茉。
「阮箏。」他喊道。
我驀然抬眸,身上汗毛直立,藏進被子裡。
閉上眼,腦海裡浮現的是商徹慍怒的神情:
「阮箏,我拿錢買你的所有。」
「阮箏,不要惹怒我。」
「阮箏,怎麼做金絲雀還用人教嗎?」
盡管藏進被子裡面,還是聽得見他的聲音。
到最後,門外的商徹委屈道:「阮箏,我好難受,好想抱抱你,想……想親親你。」
半晌,他才失魂落魄地離開。
一夜無眠。
翌日,我頂著黑眼圈開門。
助理小楊體貼地備好另一套幹淨的西裝,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阮小姐,麻煩你了。」
我給他指了指客房的位置。
我剛轉身跟上他,身後猝然響起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清脆悅耳。
「阮箏,好久不見。」
我渾身一滯。
周清茉剪了短發,更顯得俏皮可愛。
她的樣貌有了些許變化,能看出微整的痕跡,但不違和,很美。
仿佛許久未見的老同學會面。
她親切又平和,我卻像個刺蝟。
助理的一聲痛叫打破停滯的空氣。
商徹的衣服胡亂套在身上,一邊著急地喊著老婆,一邊慌亂地跑到我身邊。
站在我旁邊又像霜打的茄子,語氣小心翼翼:「阮箏,早上好。」
周清茉接話,體貼道:「阿徹,衣服亂了。」
她說著,伸出手幫商徹整理皮帶。
白嫩的手剛搭上皮扣,商徹宛若驚弓之鳥要躲到我的身後。
我不著痕跡地避開。
周清茉滿眼的不可置信。
「阿徹。」周清茉柔聲細語,「這裡好髒,我們回家好不好?」
商徹聽懂了,他一個勁地搖頭,扯著我的衣角:「我要跟老婆在一起。」
周清茉笑容褪去,轉向我語氣涼薄:
「阮箏,阿徹生病你一定很開心吧。」
她的高傲終於不再遮掩:「你也隻有趁這個時候能得到一點阿徹的青睞。
「我不知道你是用什麼方法哄騙阿徹,但是等他清醒一定不會放過你。」
我指著大門:「隨便,麻煩你們離開。
「包括他。」
我揪著商徹的衣服拽出來推給周清茉。
他紋絲不動,癟著嘴似乎要哭。
無論周清茉和助理說什麼,商徹都不肯走。
他眼巴巴地望著我。
我心裡湧出陣陣的悲哀。
所有人都想問為什麼商徹會變成這樣?
連我也想問。
在我被困在商徹身邊的六年裡,我無數次奢望他能平等地對待我,奢望他能可憐可憐我。
現在做出這副樣子給誰看呢?
周清茉看了看腕表,沒辦法隻能先離開。
臨走之際她說:「阮箏,我知道商徹這麼多年裡,有過不少女人,你是跟他時間最長的。
「但你別忘了,你們無一例外,長得都像我。」
4
周清茉的話語擲地有聲。
我也清楚地記得和商徹的重逢。
就是憑這張臉,他才記起我。
高三的上半年,外婆為了救一個女孩遭遇車禍,變成了植物人。
肇事司機沒有能力償還巨額賠償。
高額的醫療費壓得我喘不過氣。
我隻能輟學去打工,早早地進入社會。
離開學校並沒有我心裡想的那麼難受。
因為周清茉的緣故,同學們有意疏遠我,我沒有交心的朋友,自然對他們沒什麼不舍。
那時候隻想賺錢。
白天在廠裡做計件,晚上去酒吧做服務員。
一幹就是三年。
再遇到商徹,是在酒吧裡。
燈球閃耀,音樂刺耳。
我低著頭把最貴的酒放在桌上。
商徹猝然抓住我的手腕,命令道:「抬頭。」
同桌的人也看過來,醉醺醺地問:「這不清茉大小姐嗎?回國了?」
商徹眉頭蹙起:「隻是長得像她。」
我抬眸對他笑笑:「您認識我嗎?」
商徹似乎心情不佳,喝下面前的酒,不言語。
經理堵住我的去路,他衝我使了個眼色:「小阮,陪陪徹哥。」
三十多歲的經理管商徹喊哥。
就在我要過去的時候,商徹起身離開。
我特地跟經理解釋,告訴他下次商徹來別讓我送酒,一送就給人送走了。
之後商徹每個周末都來,我權當沒看見。
直到他的朋友故意點名要我送酒和倒酒,我才注意到商徹的面前根本沒有酒杯。
「你別說,長得還真像。」
「嘿嘿,比周大小姐清純,可別告訴她啊。」
「徹哥考慮清楚啊,這肯定不是雛了。」
我忍無可忍,手臂上移幾分,酒直接傾倒在說這句話的人頭上。
「嘴放幹淨點,我有男朋友。」
「你他媽……」
商徹點上煙:「犯不著。」
他隔著煙霧看著我,像打量一件貨物,輕笑兩聲:「你男朋友晚上怎麼不來接你?」
「他是夜班。」
商徹的目光盯在我身上,我莫名感到害怕。
風波告一段落。
男朋友是假的,是我被騷擾時的常用話術。
可經理還是辭退了我。
隨後,商徹的電話打來,而我甚至不知道他從哪裡搞到了我的電話。
「有份工作,你考慮一下。」
商徹的別墅內。
桌上放著一張銀行卡。
「阮箏,我拿錢買你的所有。」
自我記事以來,我就在走一條灰蒙蒙的路。
別人有父母,像路燈守護著。
我隻有外婆這盞蠟燭。
蠟燭滅了,路就變得漆黑無比。
現在出現另一條布滿荊棘與黃金的路。
5
「小茉……」
動情之際,我聽到商徹喊出周清茉的名字。
在商徹的書房裡,擺著他跟周清茉孩童時期的合照,放在最顯眼的地方。
周清茉高三的時候出國,偶爾寄回來照片,都是兩份,一份給家裡,一份給商徹。
隻有一張被商徹剪碎,因為上面是周清茉和她的英國男友。
我忽然覺得,商徹也挺可悲的。
不過是個有錢的舔狗罷了。
我秉持著合同上寫的,照顧他的一日三餐,解決他的生理需求,除此之外不過多和他交流。
偶爾幾次在他發燒的時候,給他喂過藥。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他看我的眼神逐漸柔和。
開始想要合同之外的東西。
可我始終討厭他。
這份討厭在床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我從不接吻,不喜歡面對面。
也永遠稱呼他「商總」。
「叫我阿徹。」商徹扳正我的臉,眼底的火山即將爆發,已經不滿到了極點。
我喘著氣:「合同裡沒寫。」
「我現在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