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領證當天，男友為救霸凌他的女孩S了。

 

網友挖出男友的小號，上面都是霸凌者的照片，以及他暗戀多年的心聲。

 

他說：「我的斯德哥爾摩綜合徵早好了，我無比確定，我愛的是你。」

 

無數人歌頌他們的愛情，斥責我插手他人命運。

 

再睜眼，我看到男友被揍，轉身離去。

 

1

 

去領證的路上，陳歸凡的手機亮起，他怔了怔，平靜地按掉。

 

號碼沒有備注，但我們都知道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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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無其事地掛在他身上，說著一會兒的安排。

 

手機再次亮起，是我們共同的朋友：「喂，歸凡ţŭ⁴，周笙笙鬧自S了，在天河大廈……」

 

話音未落，陳歸凡便一臉緊張地讓司機加快速度，去民政局會路過天河大廈。

 

我知道他的斯德哥爾摩綜合徵又犯了，用力掐緊他胳膊：「歸凡，你今天領證。」

 

陳歸凡像是冷靜下來一般，懊惱地跟我說對不起，他不想再被控制了。

 

沒等我松口氣，天河大廈到了。他隔著一條道看見了天臺上孤零零地坐著的女孩，再也忍不住了：「停車！」

 

我按住陳歸凡的手，用盡力氣提醒：「你隻是一個普通人，去了……」

 

陳歸凡目光不錯地盯著那個身影，問我：「書靈，如果她今天真跳下去了，你餘生會不會覺得晦氣？又會不會愧疚？」

 

我很想說我不會，可理智告訴我不可能。

 

好人在失智的時候會破罐破摔，可代價可能是餘生都會活在愧疚中。

 

「最後一次了。」陳歸凡一根根掰開我的手指，下車。

 

「陳歸凡！」我忍不住問出那個問題，「你真的隻是因為你病了嗎？」

 

「你怎麼能那麼冷血？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問我原因？難道命比它們重要嗎？」

 

像是反應過來自己的話不合適，陳歸凡立即找補：「對不起，我隻是不想讓自己成為自己討厭的那種冷漠的大人。你喜歡的不也是身處淤泥依舊心有原則的我嗎？」

 

他奪門而出。

 

沒聽見我的那句「我可能不喜歡了」。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2

 

天臺上，陳歸凡以極其溫柔的語氣勸周笙笙下來。

 

風將聲音送到我耳邊，讓心上結滿寒冰，刺破心髒，疼而麻木。

 

陳歸凡，真的是被心理疾病控制了嗎？

 

還是說，他愛……

 

不！

 

不會的！他不會愛上害他被霸凌的幕後主使的。

 

我與陳歸凡是高中同學，我轉到他們班時，他已經被霸凌了。

 

我看不下去，出手阻止。

 

他特別開心，抬眼看到我時，眼底的興奮凝固，問：「怎麼是你？」

 

後來，我才知道他以為幫他的是周笙笙。

 

感情特別奇怪，幫忙的第一個人彌足珍貴，第二個卻微不足道。

 

所以，很長的一段時間，我與陳歸凡的關系不冷不熱。

 

直到後來，陳歸凡發現周笙笙是霸凌者的幕後主使，她在享受救贖他的感覺。

 

兩人鬧翻，他甚至不待見我，覺得我也有目的。

 

我半是憐憫，半是看在我們上了大學還同校的分上，照顧他幾分。

 

我們順其自然走到一起。

 

他時不時會因病忍不住關注周笙笙，前段時間才痊愈。

 

如今，我看著那個身影，突然懷疑起來。

 

是真的痊愈了嗎？

 

抑或壓根不是因為斯德哥爾摩綜合徵。

 

「我腳麻了，不敢走回來。」

 

「我去接你。」

 

我擋在陳歸凡面前，幾近哀求：「你已經把她勸回來了，不要冒險，有消防員在。」

 

陳歸凡遲疑。

 

「凡哥……」周笙笙在陽臺邊上搖搖欲墜，她拒絕其他人的靠近。

 

「你不要動！」陳歸凡推開我，沒有任何保護，跨過陽臺去扶腳麻的周笙笙回來。

 

我顧不得手上的擦傷，屏住呼吸，眼睛不錯地看著他們走回來，一步，兩步……

 

一聲斥責刺激了周笙笙，她激動得亂揮胳膊。

 

本來以保護姿態站在她身邊的陳歸凡被她的動作推了出去。

 

周笙笙目瞪口呆，第一時間抱住欄杆。

 

而目睹這一切的陳歸凡短短幾秒，跨過震驚、了然、無奈，他突破了重力，喊出最後一句：「就當是為了我，你好好活下去。」

 

嘭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讓冬日的陽光變得無比刺眼。

 

我看了一眼，笑出聲，哈哈哈哈，他不後悔。

 

縱使知道周笙笙自私自利，他也不後悔。

 

在她面前，所有人統統排在後面。

 

他甚至吝嗇到一句話都沒給我留。

 

哦，對，他說過，他的感情特別貧乏，隻能給一個人。

 

他給的是周笙笙，我之前怎麼就自作多情了呢？

 

我笑得癲狂，陳歸凡的母親見到我，都顧不上她兒子，問我沒事吧？

 

3

 

大概有事，但我說不出。

 

我看著陳歸凡下葬，看著周笙笙跪在他墓前懺悔，發誓一輩子為他守寡。

 

我像看戲一般，嘴角噙著笑，眼淚卻不斷，路過的小孩都繞著我走。

 

陳母拍拍我後背，讓我節哀：「他的東西，我會一分為二，就當給你留個念想。」

 

周笙笙不滿：「阿姨，陳歸凡愛的是我啊！」

 

陳母給了她一巴掌，兩人吵吵嚷嚷，我隻覺得吵鬧，行屍走肉般離開。回到我們住的地方，試圖找到一點什麼。

 

然而，陳歸凡留下的荒唐才剛剛開始。

 

他研發出新一代的醫療機器人已投入使用，在業內享有盛名，因此，他的去世引發軒然大波。

 

有人扒出他的微博小號。

 

小號的名字是一段阿拉伯語，翻譯過來是「周笙笙的目光為我停留了嗎」。

 

每一條微博，都是周笙笙的照片，有他偷拍的，從各種平臺上偷偷盜過來帶水印的，更有他悄悄從名譽欄上扒下的。

 

微博的最後一條是：【醫生說，我的病已經痊愈了，可我還是想你，想你再看我一眼。我認為醫生診斷錯了，我得的病，名為愛情。】

 

光從文字，就能讓人感受到濃烈的愛意。

 

我按住心口，原來早有預料的事得到確認時，還是痛的。

 

頁面下滑，已有不少網友在歌頌他們的愛情，覺得我才是插足者。

 

他們的愛恨情仇，應該由他們自己解決，不需要我這個局外人陪陳歸凡看醫生，做一些自以為救贖的事情。

 

我彎彎嘴角，沒人知道，是陳歸凡向我求救的。他發現恨過以後，他還是會忍不住靠近周笙笙，自我厭棄了很久。

 

他找到一本叫《心理控制》的書，明白周笙笙是在馴化他，他求我救他。

 

於是，我伸手了，抱著有一天如果自己被控制，有人也能施以援手的目的。

 

但我後悔了！

 

再次睜開眼，我回到了高中時代。

 

幾聲悶哼，讓我側目，角落裡，陳歸凡被人堵在牆角欺負。

 

「別看了，沒人會來救你的。今天周笙笙不在。」

 

我收回目光，徑直向前走去……

 

「江書靈……」陳歸凡叫住我。

 

4

 

我腳步微頓，上輩子他有喊過我的名字嗎？

 

我不記得了，上輩子是我主動上前的，他也許沒來得及叫我。

 

但我依舊決定，做沉默中的大多數。

 

「江書靈快跑……不要管我！」

 

為首的男生看他不順眼，踢了他兩腳：「喲，你又在亂發好心了？上次插手的人被我們教訓了，你以為還有人敢插手嗎？」

 

陳歸凡悶哼一聲，注意到我的眼神依舊停留在他身上，再次提醒我趕緊離開，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不良學生吹著口哨，像是對我感興趣一般，走過來。

 

我轉身就跑。

 

「嘖，跟兔子一樣，跑得還挺快的。我還以為又是哪個膽子大的人……」

 

「還挺失望？你以為誰都是周笙笙嗎？她們很慫的。你小子也隻有一張臉能讓人念念不忘了。」

 

我把一切收入耳中，走得更遠了。

 

回到教室，我整理了會兒思緒。同桌用手肘碰了碰我：「哎，你剛剛有沒有看見陳歸凡啊？」

 

我沒答，她也不在乎，繼續自說自話：「你要是碰到他被欺負，你也別管他。之前我們有個同學，就多問了一句，也被欺負了。」

 

「不過說起來，陳歸凡還挺仗義的。他知道那些人欺負那個女生後，擋在她前面，說有什麼就衝他來，一切都是他造的孽。」

 

「有他挺身而出，那個女生才被放過。唉，咱惹不起的。自那以後，有誰想幫他，他都會勸那人離開。」

 

手中的筆畫出一條無意義的線，是了，我那時幫他，除了希望在我需要的時候，有人能向我伸出援手外，也是因為他的仗義。

 

我閉上眼，發了一條短信。再次低頭做試卷。重來一次，是為了拯救我自己的。

 

第一節晚自習課間，陳歸凡終於拖著沉重的步子回來了。他全身湿漉漉的，風吹過，他不禁連連咳嗽，看著有幾分脆弱。

 

旁人對他視若無睹，想來這樣的場面多了去了。

 

陳歸凡坐下後，第一眼看的是周笙笙的位置，看不見她的身影，他眼底有失望，更有慶幸。

 

果然，他們才是局中人。

 

5

 

月考當天，我見到了這輩子的周笙笙，她沒有記憶中的面目可憎，反而是穿著大眾款式的校服也能讓人眼前一亮的女生。

 

她坐在座位上，淡笑地看著陳歸凡那邊。

 

此時正值數學考完，其他同學在找年級第一陳歸凡對答案。

 

「是 6 嗎？不是 9？」

 

「這題有一個陷阱……」陳歸凡平靜地分析，一下子就徵服了圍著他的同學們。

 

「學霸不愧是學霸，真的好厲害啊！」

 

周笙笙起身：「現在知道叫別人學霸了？之前陳同學被欺負的時候，你們一個個不是躲得遠遠的嗎？」

 

同學們被臊得不輕，說不出話來。

 

圍著陳歸凡的人散了，周笙笙坐過去，撐著下巴看他：「我聽說前兩天我不在，你被欺負了？」

 

「嗯。」

 

「他們沒人幫你吧？那你怎麼還理他們？你脾氣也太好了吧！」

 

「對不起。」

 

「跟我對不起有什麼用啊？我很喜歡你身處淤泥也堅持自己原則的模樣……」

 

熟悉的話讓我側目，上輩子陳歸凡去找周笙笙時說過同樣的話，我當時沒想過出處，原來出處在這。

 

他把她的話當聖旨執行了。

 

心口有點悲哀，為了上輩子那個傻乎乎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