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蘇盛京愣了愣，隨後又笑了起來：

 

「好啊。

 

「誰說約會非得去外面了？」

 

他太懂事了，懂事得我有點內疚，但蘇盛京隻是笑。

 

「難道不是？你連忙著工作都要陪我嘛。

 

「小魚，我很感動。」

 

「……」

 

我神色恍惚，忽然想起以前聽到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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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小魚你太忙了，你這樣的人適合做同事，不適合做女朋友，和你在一起要嘔S。

 

這段感情裡，被感動的，其實是我。

 

6

 

公司裡。

 

我們剛走到門口，就聽見了邢澈囂張的聲音。

 

「價格？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是邢小魚的哥哥，你們這破公司，遲早是要解散的！

 

「趁現在老實點，以後我還能收了你們，不然全部開除！

 

「她還能養你們多久？許家的老頭老太就要退休了，她到現在也不肯妥協，最後隻能一分都拿不到。

 

「她能發得出工資嗎？不如你們現在跳槽，不過我們公司用人標準有點高，可能看不上你們。

 

「對了……我們還和 A 城籤訂了合同，你們這些土老鱉，知道代表了什麼嗎？

 

「代表我們邢家打入了京圈！

 

「以後 A 城，也有了我們的一席之地！」

 

我冷笑一聲，直接踹開辦公室的門進去，冷冷地看著他：

 

「怎麼，A 城的蘇家那麼牛，連款項都不給你們結嗎？

 

「還需要到我們小工作室來白嫖了？

 

「你說得對，我快發不出工資了，所以邢大少爺要是想合作，價格最好給高一點，畢竟你們不缺錢。」

 

邢澈大概沒想到我這時候出現，噎了一瞬，又繼續開口：

 

「邢小魚，你別踏馬不知好歹！

 

「我這是給你們機會！

 

「要不是我好心，你們八百輩子都接不到這麼大的項目！」

 

我轉頭，看向身後的蘇盛京，語氣淡淡：

 

「都拍下來了嗎？

 

「邢家出不起錢了，要破產了，發出去幫他們宣傳宣傳。」

 

「你踏馬……」

 

邢澈猛地起身，在看到蘇盛京的瞬間又愣住了。

 

「蘇……」

 

「已經發出去了。

 

「我剛好有認識這行的人，需要買個熱搜嗎？他會給我特價的。」

 

我原本隻是想嚇唬嚇唬邢澈，沒想到蘇盛京這麼剛。

 

剛想說不用，就瞧見邢澈軟了態度。

 

「發這個幹嘛呀？都是一家人，我就開個玩笑。

 

「蘇……」

 

他還沒說完，就被蘇盛京打斷了：

 

「既然是開玩笑，就出去吧，好走不送。」

 

邢澈猶豫了一瞬，居然真的出去了。

 

不對勁。

 

我了解的邢澈，不是肯這樣善罷甘休的人。

 

「蘇盛京，你有什麼沒告訴我的事嗎？

 

「邢澈，為什麼知道你姓蘇？

 

「哪個蘇？」

 

蘇盛京不說話了。

 

我沉默地看著他，漸漸有些失望。

 

合伙人在我身後，忽然冷哼一聲：

 

「小蘇啊，你幫我們買點奶茶吧。

 

「我們還有公事要談。」

 

蘇盛京點點頭，出去了。

 

我嘆了一口氣，有些不耐地按壓眉心。

 

片刻後，我起身，朝著外面走去。

 

這段時間的相處，都是真的。

 

蘇盛京確實給我帶來了巨大的情緒價值。

 

也許有些事，我該問問他。

 

不能平白給他安了罪名。

 

公司門口，我看見他的身影，蕭瑟地站在那裡。

 

嘴巴裡，還叼了一支香煙。

 

7

 

我好像從未看見過蘇盛京抽煙的模樣。

 

這是第一次。

 

他在我面前，一直都是乖巧，清爽的。

 

我沒有繼續往前走，隻是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感覺自己好像從沒認識過他。

 

在他的旁邊，是我那個混賬哥哥。

 

他卑躬屈膝，正在給蘇盛京點火。

 

「蘇少，您怎麼在這裡啊？

 

「早就聽說您在 C 城讀書，還想去拜訪一下，沒想到這麼巧，您和我妹……」

 

他還沒有說完，蘇盛京忽然轉頭，扇了他一個耳光。

 

「啪」的一聲，很響亮。

 

「A 城的合同，還沒籤吧？

 

「邢少打著我們的名號出去騙合同，不像是個好的合作對象。

 

「我想，合作可以取消了。

 

「滾，別再讓我看見你。」

 

邢澈立刻就慌了。

 

他下意識地想要靠近，不停地解釋著：

 

「別啊蘇少，怪我有眼不識泰山……

 

「您，是看上小魚了？

 

「我這個妹妹性子倔，怕伺候不好您……

 

「要不……」

 

話音未落，他慘叫一聲，被蘇盛京一腳踹在了腹部。

 

隨後，他伸出腳，像是撵滅煙頭似的，踩住了邢澈的臉。

 

「小魚，也是你叫的？

 

「她是勞資的女朋友，我勸你還是不要多嘴。

 

「滾，別讓我寶聽見了！」

 

我站在那裡，見他轉身，下意識藏到了柱子後面，心亂如麻。

 

蘇盛京把熄滅的煙頭扔進垃圾桶，對著手掌哈了一口氣，然後皺著眉頭，離開了。

 

回來時，我看到他拿出一個清新噴霧，往嘴裡噴了噴，似乎不放心，又噴了噴上衣和發絲，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他仿佛又變成了那個，我熟悉的少年。

 

他低頭，拿出手機，清了清嗓子。

 

「小魚小魚，剛才忘記問了，你們這次想喝什麼口味的奶茶啊？

 

「還是百香果三分糖嗎？」

 

「叮咚」一聲，我的手機響了。

 

蘇盛京朝我看了過來，面露呆滯。

 

然後，他小心翼翼地開口：

 

「小魚，你剛剛……看到了？」

 

8

 

我不知道怎麼面對這樣的蘇盛京。

 

回去的路上，我們一路沒有說話。

 

他時不時地用手指去勾我的衣角，見我不吭聲，又默默縮了回去。

 

直到我們回到公寓，我打開房門，看到裡面站著一個陌生的中年女人，正在收拾客廳。

 

這下，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蘇盛京。」

 

我緩緩開口。

 

「你到底想做什麼？」

 

堂堂 A 城太子爺，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所以一直以來，打掃衛生的也不是蘇盛京，而是他找來的人。

 

然後在我回家前，他再裝裝樣子，打造一個賢夫人設。

 

一切，都隻是裝的？

 

那些感動，也是假的？

 

我深吸一口氣：

 

「算了，不重要了，你們兩個一起出去。」

 

「小魚！你聽我解釋……

 

「我不是故意騙你的！不對，我……

 

「我隻是喜歡你，但是我聽說，你不喜歡這個圈子裡的人，隻喜歡那種……好嫁風的男人。」

 

說到這裡，蘇盛京有些尷尬地低頭，像往常一樣，委屈巴巴地拉我衣角：

 

「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學會做家務。

 

「我不會再騙你了。」

 

9

 

我還是把蘇盛京轟了出去。

 

但他似乎天生沒臉沒皮，身份暴露之後，反而更加高調，開著跑車到工作室來找我，給每個同事贈送大額的禮物。

 

還送了一個純金的財神爺，就擺在辦公室裡。

 

合伙人看得眼睛都直了，每天都在我的身邊晃悠。

 

「小魚，我覺得你應該給他一個機會。」

 

「可是學長，你之前說男人有錢就變壞。」

 

「是，可他已經很有錢了！這就是他最壞的狀態了。」

 

「你怎麼不說你見錢眼開？」

 

「啊？我以為這個有目共睹。」

 

「……」

 

見我不答，他又拿出一份合同。

 

「主要是，蘇少給我送了這個。

 

「A 城的合同，峰回路轉！

 

「有了這個，之前的公司也來找我們了！

 

「我知道你覺得實力最重要，但咱們不是一直很有實力，就差個運氣了嗎？」

 

我苦笑一聲，隻覺得離譜。

 

「所以你覺得，A 城的蘇家會接受我嗎？

 

「在他們的眼裡，我和當年的我爸，有什麼區別？」

 

邢家就是個無底洞。

 

A 城的圈子號隻會比 C 城更勢利。

 

合伙人不說話了，隻是默默地轉身離開。

 

蘇盛京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門口，等人走了，他才走過來，牽住我的手。

 

「所以小魚，你就是在擔心這個嗎？

 

「那我給你時間，等你處理好邢家，跟我回 A 城怎麼樣？

 

「別誤會，就是想讓你見見我家人，我又不是獨生子，他們有繼承人的。

 

「我爸我媽，巴不得我入贅呢。」

 

他說著，咧嘴笑了。

 

「我沒和你說過，為什麼喜歡你吧？

 

「小魚，我們是一樣的。

 

「我有兩個哥哥，他們很優秀，從我出生起他們就很優秀，所以我處處不如他們。

 

「A 城的人叫我三太子，但其實我是爺爺帶大的，我爸媽的心思都放在了前兩個兒子身上，據說我是意外懷孕，他們本來沒打算要的。

 

「是因為我爺爺信佛，覺得打胎不好，才生下來。」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

 

「原本，我痛恨這個世界，直到我看到你。

 

「我來 C 城本來是陪朋友網戀奔現的，結果是個S豬盤，我們跑了出來，然後我看見你在街上和你哥吵架，真會罵，真有活力啊。

 

「我很喜歡，就想了解你，越了解越喜歡，我想體驗不一樣的人生，所以才來了 C 城讀書。

 

「我辛辛苦苦，不敢吃貴一點的菜，坐車都得走一截，確定沒有同學了才敢上車……

 

「你看我這背井離鄉，為了見你花了這麼多力氣，算不算遠嫁？

 

「這可是豪賭，你可不能讓我輸。」

 

他說完長篇大論，忽然用臉蹭了蹭我的手，眼神期待地盯著我。

 

「……」

 

煩S了。

 

我嘆了口氣。

 

10

 

我沒籤 A 城的合同，但因為這件事，邢澈退出了，我們也算是有了正規的競爭。

 

甲方公司在我們和另一家之間糾結了許久，最後還是因為我們更加便宜而心動了。

 

但我的父親，他並不是這樣想的。

 

他追到了我的公司。

 

「邢小魚，你這個畜生！

 

「居然動用手段，搶你哥的合同！

 

「你是我們邢家的女兒，應該把我們邢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我聽了很想笑。

 

也確實笑了。

 

我沒忍住，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然後抬頭，默默地看著他：

 

「所以爸爸，當初我媽是以許家的利益為第一位，然後嫁給你的嗎？」

 

他怒吼著，想要上來打我。

 

可我的公司四五十個人，都是和我一條心的，立刻就撲上去，把他控制住了。

 

大家一人一句，開始指責他：

 

「你誰啊？打人我送你進局子！」

 

「要不要臉啊，邢家的利益那麼重要，也沒看你給人家半分支持啊！」

 

「到底是家庭利益還是你的利益？父權主義真是了不起。」

 

「監控都調出來了吧？一會發出去，送他們上熱搜。」

 

這句話，說到了我的心坎上。

 

我笑了笑：

 

「對，不僅有你無理取鬧的視頻，還有你兒子的。

 

「上次想著不花錢就把項目外包的視頻，我也有。

 

「這要是發出去，別人會不會以為邢家的資金鏈斷了，要跑路了？

 

「你也不想傳出去吧？

 

「五百萬，這不是勒索，是資源交易，你有權利說不。

 

「要不然，我就賣給狗仔，他們很樂意收購。」

 

邢家的資金鏈，的確有問題。

 

我也曾不甘心，想要和邢澈一樣掌握公司，後來卻意外發現邢家的資金有問題，處處都是漏洞。

 

頂著大公司的名頭，實際是強弩之末。

 

最重要的是，邢澈給公司出了個爛主意。

 

他們和銀行合作，讓客戶刷走一年的費用，然後公司支付利息，客戶每月還款。

 

在這其中，給邢家拿回了資金，可以去做其他投資。

 

可如果，他們虧了呢？

 

邢家遲早要丸。

 

我必須獨立出來。

 

「這五百萬，也是買斷我們之間的親子關系，以後我和邢家沒有一文錢關系。」

 

「你休想！勞資養了你這麼多年，應該是你給我們錢！」

 

「是嗎？當年外公外婆給我成立的基金，在我十八歲時應該給我的，錢呢？

 

「他們會顧忌女兒的顏面，我可不會。

 

「爸你知道的，我親情一向淡漠。

 

「籤字吧，如果你不籤，我會想別的方法讓你籤。」

 

「……」

 

11

 

邢家果然垮了，我給警方提供了線索，邢澈父子二人準備跑路之前被抓捕歸案。

 

因為股權被爺爺轉到了邢澈的名下，他倒是完好，隻是催債的人一波接著一波，把他和餘嬌嬌幾乎逼瘋了。

 

後來，餘嬌嬌看到邢家沒有了價值，就去打掉了肚子裡的孩子，爺爺受了刺激，把她從樓上推了下去。

 

這下好了，一家人在監獄裡團圓。

 

去往 A 城的飛機上，蘇盛京牽著我的手，轉頭問我：

 

「那你媽媽呢？你會心疼她嗎？」

 

我搖了搖頭。

 

她也沒有心疼我啊。

 

在我無數次，努力地想將她拉出泥沼的時候，她指著我的鼻尖謾罵，說她都是為了我好, 說我根本不知道體諒父母。

 

她自己選擇留守邢家, 覺得自己偉大, 是這個家庭的英雄，就隨便她。

 

蘇盛京笑了，將腦袋靠在我的肩頭，卻被我掸開了。

 

「沒關系, 以後我心疼你。」

 

「幹什麼？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隻是去 A 城出差。」

 

「嘻嘻, 那我重新追你。

 

「我已經學會做飯了，小魚你要不要嘗嘗？」

 

番外

 

三年後，我在 C 城站穩了腳跟。

 

慶功宴後，我卻見到了一個女人。

 

她保養得很好, 一身名牌, 珠光寶氣。

 

是蘇盛京的母親。

 

那次 A 城出差，我們曾見了一面, 是蘇盛京撺掇她來了我工作的地方見我。

 

當時的她神色傲慢, 說他們京圈的三太子，就算是個不學無術的廢柴，也是我配不上的。

 

當時我怎麼說的來著？

 

忘了, 反正那天之後, 蘇盛京更黏人了。

 

他連夜收拾行李, 和我回了 C 城。

 

現在，他的母親依然年輕，眼裡卻多了一絲疲憊。

 

蘇盛京本來喝得爛醉, 靠在我的肩頭正哼哼唧唧，見到她猛地瞪大了雙眼，上前一步攔在我的身前。

 

她的眼裡, 似乎更疲憊了。

 

「我隻是想和她說兩句話。」

 

「那你就在這兒說。」

 

「小京，你為什麼要這樣？就為了一段感情, 要背棄家庭？」

 

蘇盛京搖了搖頭。

 

「不是的, 我很早以前就想離開你們了。

 

「是你們說的，我和哥哥比起來樣樣都不出彩, 你們很後悔生了我。

 

「隻有在她的身邊, 我才感覺到了生命的意義, 我是為愛而生的！」

 

女人沉默了, 片刻之後，她忽然有些惱怒：

 

「可你這三年都做了什麼……」

 

這三年，蘇盛京被停了卡。

 

蘇家一直以為, 他會狼狽地回去。

 

可是現在，蘇盛京仰著頭, 完全沒有剛才的醉態。

 

「我在家給小魚做飯！

 

「我做飯可好吃了, 還有我拖的地, 比掃地機器人都幹淨……」

 

女人後退了兩步, 似乎被蘇盛京的話打擊到了。

 

可他隻是堅定地牽起了我的手。

 

「小魚你看，這次我真的會做飯了，以後我再也不會騙你了。」

 

「真的嗎？」

 

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那你剛才, 不是說喝多了嗎？」

 

「……哎呀呀，現在好暈好暈！」

 

蘇盛京猛地反應過來，又開始哼哼唧唧, 靠著我一直往前走。

 

他沒有回頭看他的母親。

 

就像當年，我沒有回頭，看我的母親一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