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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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我懷裡,新奇地抓著旋轉木馬的杆子,興奮得蹦蹦跳跳。


 


我也看著他笑。


紀雲棠適時地拍了張照片。


 


看著我們,眼眶又微微湿潤了。


 


這大概是他盼了很多年的場景,一個溫馨和睦的家庭,他愛的妻子和孩子。


 


晚上他摟著我,不住地親吻我的發絲和眉梢。


 


語氣裡滿是歡快:


 


「笙笙,我今天好高興。」


 


我轉過身子對著他,指尖戳了戳他的腹肌,埋怨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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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不高興。


 


「我們下次去遊樂園,不帶諾諾了,好不好?我想玩鬼屋,還想玩海盜船,結果帶著他什麼都玩不了。」


 


紀雲棠低低笑出來,胸腔跟著震動,伸手攬住我,語調溫柔:


 


「好,下一次,我們自己去,不帶他。」


 


看似幸福,可我們都清楚,不過是鏡花水月。


 


那顆隻有我知道的炸彈被埋在地底,不知道什麼時候踩到,就把眼前的幸福炸得煙消雲散。


 


我知道那一天終究會到來。


 


可卻想不到,會來得這麼快。


 


24


 


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我在公司忙著核對項目數據,突然走過來一個踩著高跟鞋的女人。


 


她微笑著和我問好:「笙笙,好久不見。」


 


我不認得她,尷尬地說:「你好。」


 


她也沒介意,徑直離開。


 


旁邊的姐姐戳了戳我,語氣有點羨慕:


 


「人家在國外總部待了四年,回國就是技術總監,總部把她往亞太地區管理的位子上培養的,可威風了!」


 


她又瞥了我一眼,突然嘆氣:


 


「當年那個被推薦去總部歷練的人分明是你,你放棄了才輪到她,真可惜。」


 


我原本沒在意,順著她的話問了句:


 


「什麼時候啊,我怎麼不知道?」


 


「就你剛入職那一年啊,總部要新人,多千載難逢的機會,你卻說你老公離不開人,主動放棄了。」


 


姐姐「嘖嘖」兩聲:


 


「為了男人放棄升職的機會,笙笙啊,現在後悔不?」


 


後悔。


 


這兩個字像打開了我什麼開關,腦袋突然疼得厲害,像針扎一樣,太陽穴一抽一抽地刺痛。


 


身體搖搖擺擺的,我暈倒了,腦袋撞到了辦公桌的角。


 


25


 


曾經婚後的一切,走馬觀花一般在腦海裡閃過。


 


剛結婚時的甜蜜,紀雲棠的忙碌,他媽媽的挑剔……


 


主管告訴我,總部很滿意我的履歷,想調我去德國,作為預備人才培養。


 


我信心滿滿地拒絕:


 


「我還是覺得家庭更加重要,我不忍心離開我老公,去那麼遠的地方。」


 


主管強調:「這個機會很難得,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有。」


 


我卻年少輕狂:「我還年輕,相信以後會有更多的機會。」


 


那時她眼底的惋惜,我沒有看懂。


 


於是一步錯,步步錯。


 


他媽媽被查出癌症晚期,撒潑打滾地要求我生下這個孩子,紀雲棠疲倦的眼底滿是青黑,像瀕臨崩潰的孩童:


 


「笙笙,我媽媽快要S了……」


 


語氣惶惶不安,卻堵住了我所有的拒絕和反駁。


 


我如他們所願,生下了那個孩子。


 


也徹底斷送了我在職場上的機會。


 


主管找我談話聊勸退的那天,話語裡的惋惜我聽得清楚。


 


她說:「笙笙,你 985 的本科,top 大學的碩士,一路辛辛苦苦讀下來,就是為了剛畢業給別人生孩子?


 


「女性在職場上本就不易,你這樣,怎麼對得起你自己?」


 


我怎麼對得起我自己?


 


這句話像砸暈了我,讓我昏昏沉沉,不知歲月西東。


 


大概是因為紀雲棠,勸退的事情不了了之。


 


可這樣,我也徹底成了一個依附於紀雲棠才能在公司待下去的關系戶,成了我曾經最討厭的菟絲子。


 


我曾經渴望自立自強,渴望靠自己闖出一片天,又親手斷送了這個機會。


 


所以我恨紀雲棠,恨那個孩子,更恨當初毫不猶豫為他放棄前途的自己。


 


還有一點點的產後抑鬱。


 


被放大的焦慮和不安籠罩著我,紀雲棠成了我全部的精神來源和希望,一點點的風吹草動都能壓彎我。


 


我開始神經質一樣監視他的四周,他身邊的每一個秘書,每一個合作伙伴。


 


像黑夜裡陰測測的眼睛,我徹底成了一個不講道理的潑婦——


 


直到那日,他身邊的一個秘書來拿文件,面對我挑剔的眼神,不滿的嘟囔。


 


「就你這樣,哪裡配得上紀總?」


 


這句話敲暈了我。


 


我想起曾經我也是天之驕子,擁有誰都不敢輕視的履歷,拿了堪稱最好的 offer,和紀雲棠強強聯合。


 


而現在呢,我事業無望,身材走樣,皮膚蠟黃,甚至肚子上還有難看的妊娠紋……


 


神經質,深閨怨婦,有病,菟絲花,配不上他……樁樁件件,都壓得我喘不過氣。


 


那一天,我淚流滿面。


 


晚上,我跟紀雲棠提了離婚。


 


費勁地,一字一句地告訴他:「我不想再和你一起生活。」


 


紀雲棠依舊很溫柔,好看的眼睛裡滿是柔情。


 


摟著我,很無奈地說:「是最近照顧寶寶太累了嗎?


 


「等我闲下來,帶你出去旅遊好不好?」


 


啪!


 


我扇了他一巴掌:


 


「我不喜歡他,紀雲棠。」


 


猙獰著告訴他:「你和他,都讓我覺得惡心——」


 


26


 


紀雲棠帶我去看了醫生,知道我有一點產後抑鬱,聽了醫囑,把孩子和我分開,請了許多保姆照顧。


 


他也盡力抽出時間陪我,看著我健身,鍛煉,又在我減肥的時候心疼地給我夾肉:


 


「吃一點吧,你怎麼都好看。」


 


可那時候,我固執地把他當作推我入深淵的惡魔。


 


把他夾給我的菜扔掉,惡狠狠地讓他「滾」。


 


我花了大價錢去除肚子上難看的妊娠紋。


 


見效很慢,很醜。


 


每次看見了,我都躲起來哭,越哭精神越崩潰,甚至忍不住拿刀比畫,想挖掉那塊醜陋松散的肉——


 


被紀雲棠衝過來奪走了。


 


他小心翼翼抱著我,悲哀地哭:


 


「笙笙,你生病了。」


 


「是啊!」


 


我冷笑著告訴他:「你和那個畜牲都去S吧,我再也見不到你們,說不定就好了。」


 


「笙笙!」


 


紀雲棠捂住我的嘴,唇瓣痛苦顫抖著,想說什麼,卻怎麼都說不出來:


 


「他是你的孩子,你不能咒他,不可以……」


 


他痛苦地閉上眼睛。


 


27


 


起初我還會為紀雲棠出軌難過。


 


盯著那張照片哭了兩晚,又覺得他不配。


 


徜徉在我和他談戀愛時的校園,站在湖畔,聽著水波蕩漾。


 


又想起當初,他眉眼溫柔的拉住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輕聲說:


 


「笙笙,我這輩子,隻會有你一個。」


 


也是那晚,我遇見了季清。


 


他長得很像紀雲棠,那副彷徨無助的樣子,也很像紀雲棠媽媽生病時,他的脆弱。


 


我毫不猶豫地幫了他——用紀雲棠的錢。


 


紀雲棠知道,可他不敢管我。


 


隻能在漆黑的夜晚抱著我哭。


 


他問我:「笙笙,你找個和我那麼像的人,是想懲罰我嗎?


 


「你做到了,我現在好難過好痛苦,寧願你S了我……別欺負我了,好不好,求你了。」


 


我和季清也沒做什麼。


 


紀雲棠不願意離婚,我和他之間終究有道德的牽扯。


 


我在公司也清闲,索性學著做飯,黑漆漆的一團擺在季清面前,他神色古怪了下,委婉地說:


 


「姐姐,有沒有人告訴過您,您不適合做飯。」


 


我的表情僵硬了。


 


有。


 


紀雲棠。


 


我就做過一次,他吃了一口,原本的笑意僵住,無奈告訴我:


 


「笙笙,以後我們家,由我來做飯好不好?」


 


……


 


大概是想到了他,那晚我回了家,紀雲棠正坐在沙發上,看著諾諾在地毯上爬。


 


他已經九個月了。


 


我盯著他看了會,慢慢說:「他長大了。


 


「小孩子總是長得快。」


 


紀雲棠讓保姆把他抱回去。


 


快步走過來,原本灰霾的眼睛裡染上幾分神採。


 


他想抱我,卻不敢,隻能攥緊袖口,輕聲說:


 


「笙笙,你回來了。


 


「回來給你送離婚協議。」


 


他和善的表情瞬間龜裂。


 


我帶著快意地欣賞了會,心下是詭異的滿足,忍不住趁熱打鐵:


 


「紀雲棠,你覺得這樣過下去有意思嗎?」


 


「所以你要和我離婚,和你的新男友在一起嗎?」


 


紀雲棠垂著眸子,嗓音很輕:


 


「你是不是特別喜歡這一款長相,就算再找,也要找和我長得像的。」


 


「不關你的——」


 


「笙笙。」


 


紀雲棠打斷我的話,語調莫名幾分陰鸷:


 


「你別逼我。


 


「我舍不得動你,也不想讓你難過……但你別逼我,我不會放過那個畜牲。


 


「我不是什麼善人,你知道的。」


 


資本家哪來的善人。


 


他的目光令我膽寒。


 


挺拔的身姿站在空空蕩蕩的別墅裡,看著我,像看一隻籠中的鳥。


 


別墅就是禁錮我的囚籠。


 


哪怕我和他起點相當,他在往上走,我在往下滑,一點點,淪落為他的掌中之物。


 


「你要是敢動季清,我就抱著你的孩子,從你的公司樓上跳下去……」


 


眼淚湧出來,悲悸難以控制地佔據著我的內心。


 


我一遍又一遍推開紀雲棠靠過來的身體,不顧他越來越陰冷的眉眼,發狠地詛咒他:


 


「你為什麼不去S,紀雲棠,你個混蛋!你為什麼不去S啊!」


 


28


 


跟一個生病的人是講不了邏輯的。


 


等我心緒稍微正常一點,卻又覺得紀雲棠很沒勁。


 


離個婚拖拖拉拉的,像丟不掉的狗皮膏藥,不像個男人。


 


三年時間磨掉了我對他的愛,對自己的失望讓我愈加厭惡作為推手的他。


 


我討厭他到了極致。


 


我失憶的那個下午,剛好在公司裡聽到,當初替我去德國總部的人,即將回國擔任技術總監,不日將進入亞太地區管理層——


 


我悲悸難安,悔恨折磨著我,我看著自己那凌亂狹小的工位上,哭得不能自己。


 


大概大腦出於自我保護的機制,我忘掉了有關和紀雲棠重逢後的所有。


 


又在此刻想起來。


 


樁樁件件,所有的事情,都像那離譜又可笑的故事,偏偏卻是發生在我身上的現實。


 


我坐在病床上,呆愣地看著急匆匆衝過來的紀雲棠。


 


29


 


他很熟練地摸了摸我的額頭,見我沒事,舒了口氣:


 


「怎麼突然暈倒了?要不要做一個身體檢查?」


 


「紀雲棠。」


 


我看著眼前西裝革履的他,眉目溫柔,卻依舊難掩凌厲的氣質。


 


那是商場上浸潤出來的S伐決斷,是日復一日的磨礪中鍛煉出來的氣場。


 


我推開想抱我的他:「我都想起來了。」


 


他的身子僵硬了,又被漫天的悲傷籠罩住,抱著我的胳膊微微顫抖,眼睛霧蒙蒙的,說不出話。


 


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作為一個正常人站在這裡,不得不承認我過去的行事難掩偏激。


 


紀雲棠的錯處沒那麼大。


 


我放棄工作是我自願,他甚至都不知道有這一回事。


 


他母親性情刁鑽,他費力去調節,卻終究難掩生離S別。


 


在他小心翼翼問我能不能生下孩子的晚上,我瞪著他,忍不住流下眼淚。


 


他也哭了,抱住我說:「笙笙,對不起,是我沒用,對不起……」


 


他反反復復地說著對不起,語氣一句比一句軟,哄得我飄飄然,不知西東。


 


——歸根結底,我走到如今這樣,錯處最大的,還是那顆總是心疼他的心。


 


心疼男人倒霉一輩子,這句話總歸是沒什麼錯的。


 


「紀雲棠。」


 


我很認真的告訴他:「我們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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