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府衛被我找了個由頭撤了去，常諳樂一路暢通無阻，輕車熟路地來了季明逍的院子。

 

她今日穿了身桃粉色衣裙，略施粉黛，顯得小臉十分明媚動人。

 

隻是面上的羞色在看到我的瞬間盡數褪去。

 

「你怎麼在這？」常諳樂冷聲道。

 

我眉眼彎彎，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掏出了袖中的木棍將她打暈了過去。

 

常諳樂被我五花大綁，關進了闲置的柴房中。

 

鈴鐺以及其他我院中的丫鬟都被我全部支走，就算出了事也怪罪不到她們頭上。

 

一盞茶澆下，常諳樂幽幽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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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睜眼見到我，她便全明白了過來。

 

在收到季明逍邀她來府中小聚的信時，她滿心歡喜，迫不及待地便來了。

 

殊不知，這都是我設下的陷阱。

 

趴在地上看起來便矮了我一節，常諳樂支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但她手腳被捆，那姿勢著實滑稽。

 

她臉色冰冷：「我勸你盡快把我放了。」

 

我想我此刻的表情應該有幾分癲狂，我看見常諳樂面容一如既往地輕傲，但她的身子卻在微微顫抖。

 

「國師大人欠我一條人命，這筆帳該怎麼算呢？」

 

聞言，常諳樂嗤笑。

 

「我奉聖名行事而已。」

 

「到現在你還不承認，若不是你妖言惑眾，聖上怎會起疑心。」

 

我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那是你活該！」

 

「一個來歷不明的賤婦，你有什麼資格當侯府夫人！」

 

「你不配，你肚子裡的小賤人也不配！」

 

料定我不敢動她，常諳樂此刻也撕下了清冷的面具。

 

她漂亮的面容有幾分扭曲。

 

見我拿著匕首逼近，常諳樂驟然慌了。

 

「你敢動我，聖上不會放過你的！」

 

「啊——」

 

叫聲悽厲，我手中的匕首上已經被鮮血染紅。

 

我幹脆利落地挑斷了她的兩根腳筋。

 

匕首上被我淬了特制秘藥，縱使腳筋接了回去，常諳樂這輩子也不能下地走路了。

 

她癱軟在地，大汗淋漓。

 

常諳樂憤怒卻無力地瞪著我，咬牙吐出了一句話。

 

「我的師父，絕對不會放過你。」

 

10

 

常諳樂的雙腳廢了。

 

我雖然很想親手了結了她，但我還不能這麼做。

 

常諳樂自詡高人一等，將她變為一個殘廢，這比S了她還令她難受。

 

她到聖上面前好一通哭訴，惹得龍顏大怒，季明逍以性命相保，這才消退了聖上賜S我的決心。

 

但他仍是下了旨，奪取了我侯府夫人的身份，將我貶為了侯府最低賤的奴才。

 

季明逍看我的眸中也難掩失望，他將我關進了院子，語氣低沉。

 

「你就在這好好反省吧。」

 

我大笑兩聲，將院門上了鎖。

 

鈴鐺告訴我，季明逍走時臉色鐵青。

 

她抱著我痛哭，怎麼這才一日過去，事情卻天旋地轉了。

 

我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

 

昔日院中的丫鬟們都被調走，如今隻剩下了我和一直跟著我的鈴鐺兩人。

 

冷冷清清，但我也樂的清闲。

 

這是季明逍第一次同我冷戰。

 

至於因為我觸怒了聖上，還是因為常諳樂雙腳被廢他心有怨氣，我也懶得去深究了。

 

我的心早就碎成了一片片，已經再沒有能讓季明逍打碎的地方了。

 

11

 

聖上留我一命，但如常諳樂所言，她的師父不會放過我。

 

玄清宮主最是護短，徒兒被人打殘，她定會來討個公道。

 

三日後，院門被人一腳踹開。

 

一個白衣女子狂傲地踏著倒下的院門，走了進來。

 

「何人傷我徒兒！」

 

「今日，我必要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她環視一周，揚聲高呼，最後將視線定格在了院中懶洋洋臥在貴妃椅上的我。

 

身後烏泱泱跟來了一大片人，除了宮裡的人之外，還有幾人服裝統一，應當也是玄清宮的弟子。

 

常諳樂坐在木輪椅上被人推了進來，眸中淬滿了毒，勢必要在今天報仇雪恨。

 

我抬起了頭，與為首的女子對上視線。

 

僅一眼，我們便雙雙愣住了。

 

縱使闊別多年未見，我也一眼認出了她。

 

我的阿姐。

 

「師父，就是她，您一定要為徒兒做主啊！」

 

常諳樂沒察覺到這無比怪異的氣氛，手指著我，無比委屈。

 

「阿姐……」我低喚出聲。

 

眼淚奪眶而出，我急忙抬手擦去。

 

阿姐走到我面前，拿開了我擦眼淚的手。

 

「小蕊？」

 

熟悉的呼喚叩開了記憶的門扉，我的眼淚愈發洶湧。

 

所有人都沒料到這一變故，還在叫嚷著的常諳樂瞬間噤聲。

 

一道青色身影衝進了院中，揮開了阿姐抓著我的那隻手。

 

「不許傷她！」

 

待看清阿姐的面容後，季明逍亦是一愣。

 

「是你？」

 

他沒見過玄清宮主，但她見過我阿姐。

 

季明逍去玄清宮接人時，正逢宮主閉關，便也沒得空去拜訪。

 

阿姐環顧了破落狹小的院子，皺眉冷聲道：「你就是這般對我妹妹的？」

 

她又恨鐵不成鋼地看了我一眼。

 

我嘴角揚起了一抹苦笑。

 

12

 

我與阿姐原是璃山之人，族人生來便通曉佔星預言之術。

 

隻是宗族日漸式微，最後隻留下了我與阿姐二人。

 

十五歲時，我貪玩跑下了山，遇到了被歹徒追S的季明逍。

 

見他第一眼，我便知曉了何謂話本裡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含義。

 

因為他生的實在好看，比我見到的除了阿姐之外的人都要好看。

 

我帶他甩開了歹徒，但為了救他，腹部不慎中了一刀。

 

沒傷到要害，但血流的洶湧，季明逍嚇壞了，哪裡見過這種陣仗。

 

他抱著我在山裡走，嗓音顫抖著求我別S。

 

最後我們二人被早已預料到了一切的阿姐撿了回去。

 

阿姐幫我包扎，我痛的龇牙咧嘴，季明逍伸著胳膊讓我咬。

 

後來我才知道，那日動心的並非我一人。

 

一個月後，長公主帶人找到了季明逍。

 

他眸光潋滟，問我願不願意跟他走。

 

「我想娶你為妻，這輩子隻愛你一個人。」

 

我差點溺S在那溫柔眼神中。

 

我咬著手指，道：「我要跟我阿姐商量。」

 

「我不同意！」

 

阿姐聽完我的話，怒地拍案而起。

 

「阿姐，求求你了，我愛他！」

 

「你知道什麼是愛嗎？」

 

「男人都不可信，他們最會騙人了。」

 

「你難道不想跟我重新振興宗族嗎？」

 

宗族沒落已是定局，憑我二人之力，遠遠無法力挽狂瀾。

 

而且，我相信季明逍。

 

收拾好了包袱，我決定跟季明逍回去。

 

我想出山，想去看一看那繁華的人間。

 

阿姐氣道：「你若敢走，以後別再回來了！」

 

我淚光閃爍。

 

「對不起，阿姐。」

 

成婚之前，我也曾懷疑過我的決定是否正確。

 

或許如同阿姐說的一樣，季明逍的新鮮感會過去，對我喪失興趣。

 

再將我棄若敝履。

 

但每一次，季明逍都用自己的行為告訴我，我沒選錯。

 

我嘗試過書信聯系阿姐，但都石沉大海。

 

我以為，阿姐還沒原諒我。

 

13

 

阿姐在侯府住下了。

 

晚上與我共寢，我又想起了幼時與她同床共枕的記憶。

 

阿姐告訴我，在我走後不久，她便意識到，憑她一人之力，是萬萬不可能振興宗族的。

 

但宗內秘術不能失傳，

 

於是，她便找上了天底下極富盛名的玄清宮。

 

老宮主聽說她是璃山之人，立刻將她奉為座上賓。

 

不到五年，她就坐上了宮主之位，並培養了幾十位十分有天賦的弟子。

 

我也告訴了她我這些年的經歷。

 

在說起這些時日的事時，我幾度哽咽。

 

阿姐聽的火冒三丈，當即便要下床。

 

「我這就去削了那人渣的項上人頭。」

 

我急忙拉住了她。

 

季明逍怎麼說也是長公主之子，聖上外甥。

 

再說，我也並不想讓他S。

 

但我真的累了。

 

我拉著阿姐的衣袖，輕聲道：

 

「阿姐，帶我走吧。」

 

14

 

常諳樂被逐出了玄清宮。

 

阿姐專門去了聖上面前，重新解了那日暗指我腹中孩子的天象。

 

金殿之上，阿姐擲地有聲，愈發顯得一旁坐在輪椅上的常諳樂臉色蒼白。

 

面色同樣蒼白的，還有季明逍。

 

「玄清宮教出這樣的弟子，屬實是我的失職，今日我便在聖上面前，將這逆徒逐出玄清宮！以後種種，皆與我玄清宮毫無幹系！」

 

佔星或許會出錯, 但常諳樂僅憑一人之口, 便罔顧了一條命，這便是大忌。

 

她不復清高冷傲，哭的梨花帶雨。

 

「師父，徒兒知錯了, 求您不要趕我走。」

 

阿姐冷哼一聲, 不再分她半分眼神。

 

常諳樂所珍重的自尊與體面，在此刻被完全碾碎，揉進了泥塵中。

 

季明逍失魂落魄地下了朝, 又聽聞了一個噩耗。

 

小廝急匆匆跑來，慌不擇路。

 

「侯爺, 夫人她……喝了鸩酒, 氣絕身亡了！」

 

季明逍踉跄了幾步，險些沒站穩。

 

隨即，他扯過了馬匹, 縱馬長街，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府中。

 

推開院門, 便見到了我的屍首，安詳的閉著眼眸，唇邊的鮮血已被鈴鐺擦拭幹淨了。

 

鈴鐺趴在我身側嚎啕大哭。

 

季明逍腳步虛浮, 在我身邊跪了下來。

 

他顫抖著手來探我的鼻息，卻探了個空。

 

「惜蕊, 你醒醒。」

 

季明逍喚我。

 

但我這次沒像以前那樣, 眉眼彎彎地回應他了。

 

「請醫官，快去請醫官！」

 

季明逍慌亂地大喊。

 

馴馬場距離侯府幾十裡路，常諳樂抱著古琴，自也不便過去。

 

「作（」他們一一把脈, 最後的結果都是, 我已經S了一個時辰了。

 

直到最後一位醫官診完，仍是同樣的說辭。

 

季明逍猛地嘔出了一大口血。

 

隨後向後倒了過去。

 

15

 

京中傳言，侯夫人自盡, 侯爺急火攻心, 一夜白頭。

 

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 十幾個玄清宮弟子將我從棺材裡挖了出來。

 

阿姐給我喂下了假S藥的解藥，隨後我便幽幽轉醒。

 

這一刻, 我才完全如釋重負。

 

阿姐還挺謹慎, 將我挖了出來，並從亂葬崗撿了一具新的屍體放了進去。

 

還順手將她易容成了我的模樣。

 

這樣一來, 便天衣無縫了。

 

「如果以後季明逍發痴來挖墳, 也好有個應對之策。」

 

我點頭稱是。

 

這些玄清宮的弟子們都是十幾歲, 看著我時十分好奇。

 

他們雖與常諳樂打扮一樣，行為舉止卻迥然不同。

 

見到常諳樂時, 我還以為玄清宮都是這副高高在上的做派，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樣。

 

我跟著他們回了玄清宮。

 

自那日後, 季明逍一反常態，每年都會上山來玄清宮焚香祈福。

 

常諳樂雙腳已廢, 且沒有了玄清宮弟子的身份，她變得更難過了。

 

季明逍也在我S後變得瘋狂，對常諳樂展開了殘忍的報復。

 

最終她不堪其辱, 自缢於家中。

 

不過這都與我無關。

 

我重操舊業，偶爾幫阿姐帶一帶新的弟子。

 

不耽於情愛，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去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