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心虛，捏緊了手裡的馬克杯。

 

但顧子衍似乎接受了這個說法，並沒有露出不快的神色。

 

我悄悄舒了口氣，目光轉回，掩飾般地開始喝水。

 

黑屏的電腦突然亮起，

 

某人新換的頭像閃了閃：「你盯著我看了 10 分鍾，是有什麼不可言說的心事嗎？」

 

我頓時嗆住，水灑了一桌。

 

顧子衍迅速起身，抽了幾張紙巾遞過來，幫我將桌上東西移開。

 

我嚇得邊咳嗽邊擦水，無意間碰到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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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節分明，淡青色的血管在冷調的皮膚下，隨著擦拭的動作若隱若現。

 

我不禁想到這雙手搭在褲腰上的樣子。

 

目光側移，耳根發燙。

 

「沈惜。」他叫我名字，壓低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

 

我有些不自在，想把凳子往後挪。

 

他卻突然伸手碰了下我的臉。

 

冰涼涼的，像是為了確認溫度，一觸即離。

 

「沈惜，你臉紅了。」

 

我腦子轟隆一聲，仿佛聽見了自己的心跳。

 

11

 

強撐著找回理智，直接伸手抵住某人：

 

「有點熱而已。」

 

「退退退！」

 

「要不是你長了張帥臉，我高低得喊流氓。」

 

顧子衍順勢後退到安全距離，

 

我長舒一口氣，壓力驟降。

 

然而下一秒，我放在桌面的手機屏幕驟然亮起——

 

赫然是某人昨晚發來腹肌照。

 

這可就尷尬了。

 

四目相對，

 

顧子衍鏡片後狹長的眼尾微微上挑，：

 

「不如你先解釋下，為什麼設成屏保？」

 

「這個……」我支支吾吾。

 

事實就是今早我色心未泯，

 

翻著聊天記錄把自己扭成了麻花，

 

更懷著不為人知的衝動更換了屏保，

 

但不能說。

 

我要臉。

 

我故作鎮定：「其實是為了提醒你，還有東西沒看。」

 

顧子衍被逗樂了：「真讓你看你敢嗎？」

 

「別扭頭告我耍流氓去了。」

 

瞧不起我？！

 

我唰地站起來，伸手直接摸上對方的胸肌。

 

「小看誰呢？！」

 

「我有什麼不敢？老子無所畏懼！」

 

說完還挑釁似地盯著他的眼睛。

 

顧子衍沒動。

 

他原本靠在桌邊，現在就直愣愣地站在那兒跟我對視。

 

直到手下的肌肉越來越燙，

 

我才恍惚自己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他似乎也才回過神，慢動作似地低頭，

 

看著我依然扒拉在他身上的手，

 

說了句「臥槽」。

 

我視線跟隨他下移，隔著衣物，手底下的心跳似乎越來越劇烈。

 

顧子衍的耳根已經是通紅一片。

 

「你還沒摸夠？」有些喑啞的嗓音響起。

 

我下意識地又按了按，突然意識到不對，觸電似的把手縮回來。

 

「夠了夠了。」

 

「那個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抓起手機背包就往外衝。

 

嗚哇！麻麻我出息了！我居然摸到真的胸肌了！

 

12

 

林夏聽完我的壯舉，拍桌狂笑：

 

「所以你不僅看了他的腹肌照，還摸了他真人？」

 

「那是意外！」我忍不住雙手捂臉。

 

手機震動，顧子衍發來今天整理好的實驗報告，

 

配文「明天別遲到。」

 

我回了個貓貓乖巧表情包，他又補一句：

 

「不舒服及時說，別又影響我操作。」

 

「……」

 

好好的帥哥幹什麼不行，偏偏長了張嘴。

 

今天中午特別熱，

 

我沒食欲，含了顆薄荷糖趴桌上休息。

 

沒一會兒顧子衍回來了，

 

拎著個塑料袋，

 

「中午我請吃雪糕，挑一個？」

 

「這麼好呀？謝謝您~」

 

頭湊過去，就還剩兩支。

 

我選了個巧克力味的，剩下一支草莓味顧子衍自己拿了。

 

可可脂在口腔融化，糖分迅速激活多巴胺，釋放及時滿足感。

 

重點是冰冰涼涼的，很爽。

 

學姐舉著跟雪糕回來時，看到我倆也人手一支，愣了一下。

 

她先是高深莫測地看了顧子衍一眼，而後投給我一個飽含深意的笑容。

 

這是中午發現了什麼小秘密想跟我分享？

 

沒等我問出口，顧子衍清了清嗓子招呼我工作。

 

「吃完趕緊來實驗室。」

 

「行唄，看在雪糕的面子上。」

 

下午我正觀察培養皿，

 

直起腰時突然暈乎了一瞬，順手抓了旁邊的人一把。

 

顧子衍背對著我調色譜儀，差點沒撞到機器上。

 

我稍微緩了一下，緊接著就感覺肚子有點疼。

 

「你還好？」他虛虛扶住我的胳膊。

 

「沒事，就突然起身，動作太急了。」

 

說著還預備走兩步示意，然一股熱流奔湧而出，我動作頓時僵住。

 

額……不會吧？提前了？

 

「真的沒事？」他不確定地盯著我看。

 

小腹突然擰巴似地抽疼了一下，我臉一白：「那什麼……現在好像有點？」

 

於是我被某人緊急安置到了實驗室角落。

 

半小時後，我腰間扶著熱水袋、捧著熱乎的紅糖姜水，

 

覺得吧……

 

顧子衍這個人，

 

其實也還不錯。

 

13

 

連續兩天我桌上都會出現一杯紅糖姜水。

 

並且，但凡我打算碰水或者搬東西，顧子衍都會及時出現接手。

 

雖然知道他可能隻是因為自責，

 

但誰能拒絕一個帥逼的沉默又強勢的溫柔呢？

 

反正我不行。

 

沒辦法，我這人就吃軟不吃硬。糖衣炮彈太成功，我真硬不起來。

 

「顧師兄~」我軟著語氣叫他。

 

「紅糖水我明天不想喝了。」

 

「喝煩了？」

 

我無語，這都學生物的，還需要解釋？

 

「結束了？」

 

「再喝我都要上火了！」

 

他最近脾氣太好，我忍不住試著小小埋怨一下。

 

「好，明天不帶。」

 

顧子衍放下手裡的試管，轉身面向我：「沒別的想說了？」

 

我不明所以。

 

他盯著我的眼睛，慢條斯理地松了松領口，俯身逼近。

 

我耳尖發燙：「額，謝謝？」

 

他不滿意：「光口頭答謝？」

 

「那你想怎樣？」我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如果……要是……

 

「今晚你有空嗎？」

 

我看到他喉結滾了滾，手指忍不住微微蜷縮。

 

脖頸下露出的鎖骨很明顯，我心裡痒痒的，有點想摸。

 

我一過分緊張就容易口不擇言。

 

顧子衍看我不回答，索性彎腰側頭，正面對上我通紅的臉。

 

突然這麼近的距離被美顏暴擊——

 

我猛地將他推開：「美人計是沒用的！我可是正經人！」

 

一片沉默。

 

隻能聽到實驗儀器的嗡鳴。

 

直到顧子衍別過臉、幾乎憋不住笑出聲。

 

我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蠢話。

 

啊啊啊啊啊！

 

不記得這是第幾次面對顧子衍社S，

 

我自暴自棄從兜裡掏出塊巧克力：「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

 

顧子衍沒再逗我：「晚上一起吃飯？」

 

我看他已然接受了封口賄賂，

 

斜眼瞟了這人一眼。

 

劃過手心的溫熱觸感不是錯覺。

 

哼，早看出來你居心不軌。

 

但是：「改天吧，今晚有約了。」

 

14

 

周五實驗結束的時間挺早。

 

趁著顧子衍被林教授叫去詢問進展，學姐誠邀晚飯。

 

「小惜，要不要一起？」

 

「二食堂新出的鍋子聽說不錯，我們兩個女生吃剛好。」

 

我搖搖頭：「今天不行，我有約了。」

 

學姐衝我眨眼，下巴向隔壁的空位揚了揚：「是那位嗎？」

 

我尷尬，學姐啥都挺好，就是喜歡吃瓜。

 

「不是。去接我家蠢狗。」

 

「你家蠢狗？」學姐好奇，她也挺喜歡的毛絨絨，但寢室不讓養。

 

「是個帥氣的弟弟，很粘人。」我順口介紹了下。

 

嗯？怎麼沒聲了？

 

抬眼一看，學姐一臉懷疑人生的模樣。

 

「粘人……小奶狗？是我想的那個狗嗎？」

 

？還能是哪個狗？？

 

「是吧，但不是軟萌可愛型的，叫小奶狼比較準確。」

 

學姐嘿嘿兩聲湊過來，聲音壓得很低：「什麼時候有的？」

 

「一直就有啊。」我莫名其妙，怎麼這麼驚訝的？

 

「以前沒聽你提過啊？！」

 

沒提過嗎？我記得去年還發了朋友圈。

 

不過看學姐這麼篤定的樣子，我想了想，決定忽略這個小問題。

 

「是嗎？也不是最近的事，我就沒特意提。」

 

我飛速給手裡的工作收了尾：「學姐，周末堵車，我怕遲到，就先走啦！」

 

拎著包正準備拉門，突然嘎吱一聲，門自己開了。

 

顧子衍一個人站在門口，臉色有些差。

 

「晚上真的有約？」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對啊。」我點頭。

 

正打算繞開他出門，這人卻突然伸手把門給堵住了。

 

我腳步一滯，這人怎麼了？

 

正打算問問情況，手機震動：「寶貝，速度！我到啦！」

 

又是個不認識的帥哥頭像，真喜新厭舊沒跑了。

 

「馬上。」我回復，還配了個小雞快跑表情包。

 

一抬眼，發現顧子衍也正盯著我的手機，突然亮了一瞬的眼睛又深沉下去。

 

我沒貼防窺膜，剛剛的對話他應該也看到了。

 

但他並沒有讓開的樣子。

 

猶豫一瞬，我主動開口跟顧子衍道別：「怕堵車，先走啦！」

 

「實驗要是有問題微信聯系。」

 

這回他倒是主動側開身子、給我讓出了通道。

 

下樓前，聽到門裡面學姐很大聲地在嘆氣：「唉！好吧，又隻剩我一個孤家寡人。」

 

我又忍不住回頭看了那人一眼——怎麼感覺臉色更差了？

 

15

 

十點半，我躺床上隻覺得渾身不舒服，翻來覆去就是找不到合適的睡姿。

 

「你下午怎麼了？」

 

「貓貓祟祟.jpg」

 

再次解鎖手機，屏幕還停留在我半小時前發出的信息上。

 

黑暗中，我忍不住胡思亂想。

 

他可能是身體不舒服或者遇到其他煩心的事、所以提前睡了呢？

 

我把手機扔到一邊，規律深呼吸，強迫自己閉眼。

 

次日，我看到他半夜才回的消息，簡短又禮貌。

 

「沒事。」

 

「多謝關心。」

 

明明很正常的對話，我卻平白有些失落。

 

再見面時，

 

顧子衍果然變得很正經，

 

語句簡短，用詞得當，待人接物都保持著恰當的距離。

 

看著不遠處完美契合我想象中科研大佬形象的人，

 

我恍惚覺得自己沒認識過他，

 

那個「建議私聊」的人像是他突然出現又已經消失的孪生兄弟。

 

「你還好嗎？」

 

「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掏出口袋裡一直備著的巧克力。

 

顧子衍似乎有些詫異，揉著眉心的手微頓。

 

我抬眼，看著他蒼白的臉和隱約帶著紅血絲的眼。

 

「沒事，不用。」

 

看他似乎抬手要拒絕，我趕緊又把巧克力往前遞了遞。

 

他身體下意識往後仰卻又停住，

 

隻稍微沉默了一下：「謝謝。」

 

修長的手指捏住包裝的一角，東西被順勢放到了口袋裡。

 

沒有要吃的樣子。

 

我緊了緊懷裡記錄數據的本子。

 

不愧是人生三大錯覺之一。

 

智者不入愛河，

 

就這麼點小小的少女心思，

 

滅起來還不容易？

 

屏保早就換回了原來的。

 

我點開相冊裡那張腹肌照，

 

深吸一口氣，選了刪除。

 

16

 

秋天的第一場雨來得猝不及防。

 

時斷時續，纏纏綿綿下了許久。

 

辦公室已經沒人了。

 

我穿過靜悄悄的走廊，意外在轉角樓梯口看到兩條身影。

 

真·身影。

 

男生正對著走廊，沒等我退回，熟悉的嗓音響起：

 

「已經說過很多次，我有喜歡的人了。」

 

「但她有男朋友了不是嗎？！」

 

「既然你也不打算追，為什麼不和我試一試？」

 

女生似乎哭過，還能聽出點鼻音。

 

我靠著牆壁，看到樓道裡的兩個影子平行著，被路燈拉得老長。

 

「沒興趣。」冷淡的嗓音已然透著些不耐。

 

聲控燈滅了又亮。

 

樓道裡很安靜，好像過了很久。

 

應該再在辦公室等會兒的。

 

我跺跺腳，抱著胳膊往下走。

 

雨又開始下。

 

今天真的是運氣不好。

 

我嘆了口氣。

 

身後傳來腳步聲，我一扭頭，居然是顧子衍？他不是先下樓的麼？

 

這人逆著光直直向我走來，身高腿長，著實令人賞心悅目。

 

近了才看清他擰著眉，在我身前站定，頗有點興師問罪的樣子。

 

「今天怎麼這麼晚？」

 

這語氣？情緒之外露，屬實罕見。

 

但考慮到我剛剛確實意外撞破了他的小秘密，本人決定寬宏大量原諒他一次。

 

「沒注意時間。」

 

我考慮著拜託他把我送到小賣部或者校門口的可能性：「你……」

 

他直接打斷：「沒人來接？」

 

我點頭，他眼神更冷了：「我送你。」

 

「這……」

 

「天太晚了，你還沒帶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