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但我確定,她就是我的媽媽。


 


“媽媽!”


 


我哭喊著朝她奔去,仿佛這些年來所有的委屈全都傾瀉而出。


 


可下一秒。


 


我卻突然撲空。


 


眼前的媽媽也消失不見。


 


好在。


 


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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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被一股厚重的力量包裹,緊接著有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


 


“夏夏不哭。”


 


“媽媽在呢。”


 


醒來以後。


 


女人正在床邊搖著蒲扇,哼著那首令人感到心安的童謠。


 


“做噩夢啦?”她有些驚訝地看我。


 


見我搖頭,像是變戲法似的變出來一把糖。


 


問我,“嘴苦不苦?”


 


“吃顆糖吧。”


 


可惜,這會兒我早就已經吃不出半點味道。


 


直到這天。


 


我在夢中悠然轉醒。


 


不光味覺恢復,身體也行走自如。


 


可是,女人卻不知去向。


 


然而,就在我百無聊賴地在房間裡打轉時。


 


一個隨意散落在角落的筆記本突然吸引到我的注意。


 


那是一個普通到再普通不過的筆記本。


 


經過歲月洗禮。


 


就連紙張都已泛黃。


 


可隻是第一頁的兩個字,就已經讓我久久不能平息。


 


那是兩個雋秀的手寫字:


 


“盛夏。”


 


也是我的名字。


 


盛是我媽媽的姓氏,她希望我像盛夏一樣。


 


永遠熱情奔放。


 


這是我在筆記第二頁看到的。


 


致我女兒盛夏:


 


“你要永遠熱情奔放。”


 


第三頁是一張清單。


 


標題為一定要與女兒做的事。


 


而第一項,就是帶著女兒去外面踩水。


 


還有和女兒一起逛商場一起臭美。


 


一起去遊樂園。


 


一起……


 


最後,一切的一切全都總結成一句話:


 


“我的女兒。”


 


“媽媽很期盼你的降生呢。”


 


看到這時。


 


淚水早已溢滿我的眼眶。


 


與此同時,不知跑到哪去偷雞蛋的女人也美滋滋地走進院子。


 


視線落在我身上的一刻,她突然頓住腳步。


 


片刻。


 


吸著鼻子笑道:“能走路啦?”


 


“能走路好。”


 


“吃幾個雞蛋補補身子。”


 


“我可不想接管身體時和你一樣當個病秧子。”


 


可我卻下意識上前。


 


將她虛虛抱住。


 


把臉埋低。


 


不停刮蹭那片虛無。


 


我本不想哭的,可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流。


 


一滴一滴。


 


砸在地上。


 


不知過去多久。


 


我才壓著嗓子低聲喊道:“媽媽。”


 


“我好想你。”


 


見狀。


 


女人連忙後退兩步,胡作狠厲道:“我可不是你媽。”


 


然而。


 


就在我將我在房間中翻出的那件小小的衣服比在身前時。


 


女人的眼裡也跟著閃出淚光。


 


“媽媽你看。”


 


“我都已經長這麼大啦。”我滿含笑意地看向女人。


 


可下一秒,女人卻轉身而去。


 


回應我的。


 


隻有幾顆雞蛋掉落在地的碎裂聲。


 


“媽媽?”


 


我怔怔地看著空蕩蕩的院子。


 


像是個走丟的孩子一樣。


 


一遍遍地喊著媽媽。


 


可卻沒有半點回應。


 


我不明白,為什麼會是這樣。


 


為什麼就連媽媽也要拋棄我。


 


為什麼呀?


 


這天夜裡。


 


我幾乎是這輩子的眼淚全都哭幹。


 


哭到再沒力氣。


 


這才睡去。


 


7


 


再睜眼時。


 


眼前的燈光晃的我睜不開眼。


 


隻能隱隱感覺。


 


我的身上插著不止一根管子。


 


呼吸面罩,讓我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我似乎聽到有人在嘆氣。


 


隨後,身體便越發輕巧。


 


隨著這種感覺愈演愈烈。


 


我甚至能親眼看到自己。


 


她就那樣靜靜躺在手術臺上。


 


似乎是在等待某種宣判。


 


不久。


 


手術室的大門被人推開。


 


是顧教授。


 


大名鼎鼎的顧教授。


 


可笑的是。


 


他卻沒能認出此刻手術臺上的人是他女兒。


 


然而。


 


就在他拿起手術刀的那一刻。


 


病患手腕處的胎記卻突然引起他注意。


 


直到身旁助手提醒。


 


他這才一點一點將視線落在病患臉上。


 


隨後,如釋重負般地呼出一口氣。


 


宣布準備開顱手術。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病。


 


手術臺上的我要遠比幾天前消瘦許多。


 


形同枯槁。


 


甚至連我都有一種這人不是我的錯覺。


 


隨著顱骨開出孔洞。


 


腫瘤摘除手術也在此刻有序進行。


 


可向來運籌帷幄的爸爸。


 


此刻。


 


卻隻是盯著病患的鎖骨發呆。


 


仿佛有道解不開的謎題將他困住。


 


那是一片疤痕。


 


是我十二歲那年第一次學著做飯,被滾燙的熱油潑濺留下的。


 


那天,我忍著燙傷,做好一大桌子的飯菜等著爸爸下班回家。


 


可他卻質問我,“為什麼要作踐別人的勞動成果。”


 


命令我將所有飯菜吃光。


 


好讓我明白什麼叫做粒粒皆辛苦。


 


記得當時好幾天我都胃疼的下不來床。


 


他卻隻是在意,我為什麼沒有去學校。


 


為什麼要偷懶。


 


為什麼要裝病。


 


“這不可能。”


 


他抬起頭,一臉茫然地看向助手,“患者叫什麼?”


 


在得到對方的回復以後,


 


他再次將視線落在病患臉上。


 


盡管找不出和他女兒的半點相像。


 


可是過多的的巧合還是讓他心神不寧。


 


甚至一再犯下他絕不可能會犯的錯誤。


 


“把止血鉗給我!”


 


隨著心跳監護儀拉出一條好似沒有盡頭的直線。


 


爸爸手足失措地像是個孩子。


 


眼見血水不住向外翻湧。


 


他一遍遍向助手要著止血鉗。


 


可身旁卻再無一人動身。


 


見狀,他將一旁的助手撞開。


 


不顧所有人的阻攔,繼續進行著手術。


 


一次次地將手探向深淵。


 


試圖將病患從S神手上拉回。


 


經過一次次的嘗試。


 


最終。


 


那仿若S水的一條直線。


 


竟然真的泛起點點漣漪。


 


隻是。


 


與此同時,那名病患也被宣布腦S亡。


 


術後。


 


爸爸再次給我打來一通電話。


 


他本想著。


 


隻是叫我長長記性。


 


就算女兒有小脾氣,哄一哄就是。


 


他女兒最喜歡什麼來著?


 


“……”


 


他一遍遍地在腦海中不斷地檢索。


 


然而。


 


他卻什麼都想不出。


 


是呀。


 


十八年來。


 


他的女兒盛夏不曾向他要過任何東西。


 


聽說女孩都喜歡花。


 


所以。


 


他準備今天回家給他女兒買上一束花。


 


可是就在電話接通的那一刻。


 


那名病患的病房裡。


 


卻響起段他熟悉到再熟悉不過的音樂。


 


是他女兒平時最愛聽的。


 


好像是叫海底。


 


他不喜歡,光是聽著就讓人心裡不是滋味。


 


巧合,一定是巧合。


 


隻是……


 


當第二通第三通鈴聲響起時。


 


還會是巧合嗎?


 


病患床前。


 


看著這人手機裡名為爸爸的備注。


 


顧教授的眼裡似乎有淚光在閃動。


 


是我看不懂的情緒。


 


8


 


“女兒?”


 


他似乎是想不明白。


 


這個看上去如此陌生的女孩,為什麼會是他的女兒。


 


可她明明和她媽媽一樣美麗。


 


當天。


 


顧教授並沒有回家。


 


而是靜靜守在這個,與她女兒有著諸多巧合的女孩身邊。


 


像是一尊雕塑。


 


隔天一早,他就向醫院遞上辭呈。


 


說是要等他的女兒回家。


 


可途徑那間病房時,顧教授卻遲遲邁不動腳步。


 


最後,隻能再次坐到病床前。


 


一遍遍描摹女孩的眉眼。


 


可真像呀。


 


可真像她媽媽。


 


這是他的女兒,他又怎麼會認不出呢?


 


五官簡直和她媽媽一模一樣。


 


所以。


 


這麼多年。


 


他甚至不敢多看他女兒一眼。


 


隻是一眼。


 


他心裡就疼的不行。


 


站在一看。


 


原本圓滾滾的小胖丫頭。


 


怎麼就長這麼大啦?


 


真瘦,瘦的臉頰都有些凹陷。


 


學著人家減肥幹什麼呢?


 


往後可得教訓教訓。


 


多吃點飯,健健康康比什麼都強。


 


“可是……”


 


“我沒有以後啦。”


 


站在爸爸面前,我拖著哭腔說著。


 


片刻。


 


顧教授抬起頭。


 


驀地一怔。


 


他就說這人不是她女兒。


 


他女兒這不就站在他面前嗎?


 


然而,當另外一名女性出現在他的面前時。


 


他卻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因為這人是她妻子。


 


他心心念念的妻子。


 


見到媽媽出現。


 


我哭的像是個淚人。


 


質問她為什麼要丟下我不管。


 


媽媽卻哭的比我還要兇。


 


把我翻過來調過去的看。


 


問我:


 


“疼不疼呀?”


 


後來我才知道。


 


媽媽放不下我,遲遲不肯去投胎。


 


一直都過著東躲西藏的日子。


 


生怕被黑白無常給捉去。


 


所以。


 


不能和我相認。


 


不過這次不同。


 


這次她是特意來和我告別的。


 


原來。


 


媽媽一直都在。


 


不禁讓我想起八歲那年,我差點掉下樓梯。


 


是一個陌生阿姨將我救下的。


 


原來。


 


那人就是媽媽。


 


媽媽一直都在。


 


真好。


 


可真好呀。


 


這天,媽媽和我說起好多事。


 


“你得好好吃飯,也別有什麼身材焦慮。”


 


“老宅院裡的樹下媽媽給你埋過些金銀首飾。”


 


“本想著是以後給你當嫁妝的。”


 


“你要是有困難就拿去用。”


 


“還有,最近是不是有個小子追你來著?”


 


“媽媽託關系給你打聽過。”


 


“人還不錯,你可以考慮接觸試試。”


 


“還有。”媽媽輕輕撫摸著我的腦袋瓜兒,“你要永遠熱情奔放。”


 


隨後。


 


她將視線落在爸爸身上,“你真讓我失望。”


 


自始至終,顧教授都被驚的說不出一句話。


 


“這種爸爸。”


 


“不要也罷。”


 


說著。


 


她就將手覆在我的眼前,“閉上眼睛。”


 


“和媽媽走。”


 


然而。


 


就在我閉上眼睛的瞬間。


 


卻被一股巨力拉扯。


 


朝著病床飄去。


 


就在我驚慌失措的睜開眼時,媽媽正朝我扮著鬼臉。


 


“你真好騙。”


 


“以後在外面可得學尖點。”


 


話音剛落。


 


媽媽的身體就化作點點螢火四散而去。


 


再睜眼時,病房裡空蕩蕩的。


 


隻有爸爸,失魂落魄地盯著窗外發呆。


 


當天,我有做過一個夢。


 


夢裡。


 


媽媽變成好多好多的螢火蟲。


 


她叫我好好的活著,活出精彩的人生。


 


9


 


隔天一早,醫院的檢查報告顯示。


 


我的惡性腫瘤已經痊愈。


 


他們說是奇跡。


 


可隻有我知道,這是媽媽的恩賜。


 


此後一段時間。


 


爸爸都把自己鎖在臥室,整天盯著媽媽的照片發呆。


 


這天。


 


他突然慌慌張張地跑回臥室。


 


問我有沒有見過他女兒。


 


他說,他找不到他女兒。


 


再到後來。


 


向來不信鬼神之說的他,開始整天燒香拜佛。


 


祈求能和媽媽見上一面。


 


直到某天,徹底消失在我的世界。


 


這天是個雨天。


 


醒過來時。


 


爸爸已經離家而去。


 


空蕩蕩的書房,就剩下一株他留給女兒的花。


 


是向日葵。


 


下面還壓著張褶皺不堪的畫。


 


那是一張全家福。


 


畫上的褶皺不知道被撫平過多少次。


 


以至於畫上的三人都已經模糊不堪。


 


於是。


 


在第二天,我便坐上了去往外地的高鐵。


 


準備開啟全新的人生。


 


窗外。


 


陽光正好。


 


不知不知覺間,耳邊突然響起媽媽的那句。


 


你要好好生活,活出精彩的人生。


 


我想那大體會是精彩的。


 


畢竟。


 


如今的我身處谷底,往後走出的每一步都會是向上。


 


這些年來。


 


我養成了寫日記的習慣。


 


每到一座城市,就會把自己所見的趣事記錄下來。


 


期盼著有天能親口把這些故事講給媽媽聽。


 


然而。


 


奇跡終究沒能出現。


 


至於沈煜。


 


我是在此後的第三年才答應的他表白。


 


畢竟是媽媽託關系打聽過的人。


 


既然她想讓我接觸試試,那就試試。


 


和媽媽說的一樣,沈煜是個很好的男孩。


 


經過兩年的交往下來。


 


我已經準備要和她結婚了。


 


這天。


 


他陪著我一起來到了媽媽的墓園。


 


有些拘謹的說了想要娶我的請求。


 


模樣,就像是第一次去女方家裡的大男孩兒。


 


臨走前,我給媽媽燒了些衣服。


 


就快要冬天了,該穿些厚衣服了。


 


還買了些她平時愛吃的零食。


 


然而,就在我將零食齊齊放好以後。


 


無意間卻在墓碑的夾縫間發現一張字條。


 


上面用雋秀的筆體寫著一行小字。


 


“我想吃榴蓮。”


 


是媽媽的筆跡。


 


結婚這天,伴著婚禮的祝詞。


 


一道熟悉的身影,就這樣闖進我的視線。


 


我們彼此隔著人山人海四目相對。


 


默契的沒有相認。


 


我知道,想必媽媽還是逃的十分辛苦。


 


可是媽媽。


 


你看到了嗎?


 


我的人生雖然算不上那麼精彩。


 


不過,似乎倒也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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