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隻是住到了一個院子裡，一起走過了十幾年的時光。

我爸媽看她一個女人帶著孩子不容易，所以對她格外地照顧。

 

當年都很好，江媽媽好、江洋也好。

 

可是江洋開始糟踐我的心意。

 

江媽媽把我們家的照拂當成理所當然。

 

不分時間不分場合地過來尋求安慰。

 

這樣像話嗎？

 

沒有誰應該對誰的人生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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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責任人從來都是自己。

 

與其拿著自己的劣勢來道德綁架，不如想想怎麼負責自己的人生。

 

聽我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江洋有些慌了。

 

「你……你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

 

「如你所說，我們隻是鄰居，各自的人生各自負責吧。」

 

江洋有些失控，牽制住了我。

 

他的雙眼猩紅，難看得像是當初匆匆跑回來填志願那天的樣子。

 

當時，他的襯衫紐扣都是敞開的。

 

他確實沒有跟沈栀做到最後一步。

 

可意亂情迷的接吻不算嗎？

 

耳鬢廝磨的曖昧不算嗎？

 

S人犯也不是把人SS了才會被判刑進監獄吧。

 

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的手臂被他捏得生疼，可我無法掙脫他。

 

還好，我爸回來了。

 

他打了江洋一巴掌，氣呼呼地跟我媽宣布。

 

「房子直接買精裝房，搬！最快的速度搬！」我們搬家那天，江媽媽在後面哭天搶地。

 

江洋嫌他媽媽丟臉，腳步跟著沈栀走了。

 

我們一家三口誰都沒有回頭。

 

門口小賣部的阿姨幫我們甩了一串鞭炮，慶祝我們家喬遷之喜。

 

噼裡啪啦的聲音蓋住了江媽媽的哭聲。

 

我們一家三口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

 

透過炸裂的紙屑，我看到了一步三回頭的江洋

 

他被沈栀拖著，直到再也看不見。

 

10

 

新家很好。

 

再也沒有江媽媽半夜哭著敲門的動靜。

 

爸媽的睡眠質量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媽媽做的菜都比以前好吃了許多。

 

「早知道這麼舒服，早就應該搬了。」

 

「還不是你說的，怕影響女兒……」

 

爸爸輕輕看了媽媽一眼，她吞下了未說完的話。

 

「影響我什麼？」

 

媽媽幹笑一聲。

 

「沒什麼沒什麼，怕你換了環境不適應，耽誤學習。」

 

其實我知道，他們真正怕影響的，是我的心情。

 

沒有人比父母更了解我。

 

我那些遮遮掩掩的情愫，在他們眼裡一清二楚。

 

以前一直覺得江洋是個靠譜的，我們又懂分寸。

 

每次考試，第一二名都是我們輪換著來。

 

所以，他們就默認了下來。

 

順理成章，也是一件美事。

 

可現在不是了。

 

他們親眼看到了江洋有多荒唐。

 

還好，我足夠清醒。

 

一家人，有些話不必點破。

 

我給他們分別盛了一碗湯。

 

「爸媽，你們到時候多來我讀書的城市玩玩，聽說有海呢。」

 

江洋的夢中情校在北方，聽說冬天會下很大很大的雪。

 

一起堆雪人，一起打雪仗。

 

是我們兩個暢想了很久的事情。

 

可我從小畏寒，更喜歡溫暖的南方。

 

所以，我報的學校，在南方。

 

11

 

萬萬沒想到，江媽媽還是找上了門。

 

動靜之大，搞得隔壁鄰居差點報警。

 

爸媽沒辦法，隻能打開門。

 

跟鄰居道歉後把她領了進來。

 

她依舊抹淚，訴說了一大堆她的不易。

 

末了話鋒一轉。

 

「江洋跟那個沈栀在外面惹事，被帶進了派出所。我一個婦道人家，實在不知道怎麼辦了，你們就幫幫我吧！」

 

爸媽臉上的煩躁不言而喻。

 

這次，我選擇站在了他們的前面。

 

我語氣溫和。

 

「阿姨，您找我們沒有用。我們家，擔不起別人家的事情，您有工夫來這裡哭，不如趕緊去派出所看看情況吧。」

 

江媽媽愣了，眼神浮現起一絲迷茫。

 

「可是以前，我有什麼問題你們都會幫我解決的。江洋是個好孩子，你們看著他長大的啊！你們不能不管啊！」

 

「鄰居住在一起，誰都能看著誰長大。阿姨，以前我們住在一個院子裡，有困難我爸媽搭把手是應該的，但現在不是了，您還是趕緊去吧，免得來不及。」

 

我站起身來，打開了門，逐客令下得直白。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江媽媽一邊嘟囔著一邊站起身子。

 

最終，還是走了。

 

爸媽贊許的看了我一眼。

 

12

 

江洋沒什麼大事，被警察訓誡了一番後就放出來了。

 

沒想到，他出來的第一件事情，是來找我。

 

「林青果，你們還真能狠下心來。我媽一個女人，你們就讓她一個人來派出所？你小時候她對你多好你忘了？」

 

每次要讓我勸江洋幹什麼的時候，江媽媽總會給我買我最喜歡的糖炒慄子。

 

他所說的好，也就這個了。

 

我沒忘。

 

「所以呢？」

 

「江洋，你自己在外面惹事連累了你媽媽，關我們家什麼事？你碰瓷碰上癮了是吧？」

 

我不欲跟他多說，轉身就走。

 

他攔住了我的去路，面上有著前所未有的慌張。

 

「我不信，我不信你真的一點都不在乎了我……」

 

「你知不知道，如果這次我出了問題，可能連大學都不能報到，到時候你隻能自己一個人去！」

 

「小時候，我隻是在體育課上摔破了膝蓋，你都急得掉眼淚，現在你怎麼能那麼心狠？」

 

「我不過是想過一個輕松不壓抑的假期，你至於這樣嗎？這影響我們之間的關系嗎？」

 

怎麼會不影響呢。

 

他厭棄跟我的日復一日，而那些日子卻是我珍貴的回憶。

 

雖然每天都一樣，但因為是他，每天都變得有趣了起來。

 

我一到冬天就容易生病，甚至因為他的憧憬，對雪也向往了起來。

 

可我眼裡的珍貴，都是他心裡的一文不值。

 

他高喊著壓抑的借口，肆無忌憚地奔赴了另外一個女生的人生。

 

他怎麼還有臉要求我站在原地等他。

 

等他回來。

 

他呆呆地看著我，似乎不明白我這些話的意思。

 

「江洋，你需要對你自己的人生負責。」

 

「你有權力決定你的活法，但你沒資格要求我跟你同頻。」

 

既然不是一路人，那大家就分開走吧。

 

13

 

饒是話說到了這個地步，江洋還是不信我會如此拿得起放得下。

 

其實沒有。

 

我失眠了很多個夜晚，也難過到吃不下我最愛的雞翅。

 

我自虐似的拿出以前的筆記反復觀看。

 

明明是未來可期的幸福人生，卻走到了分道揚鑣的光景。

 

我想不通，到底是哪裡出現了問題。

 

直到我在網上看到一個帖子。

 

有一種吸血型人格。

 

他們會把自己偽裝得很好，依附著別人的情緒價值生存。

 

他們明明能夠掌控好自己的人生，卻總會讓別人產生一種沒他不行的依戀感。

 

愚公移山般地蠶食著對方的精神世界。

 

我頓悟。

 

江洋跟他媽媽，都是這種人。

 

想通了，也豁然開朗了。

 

江洋開始拒絕沈栀的邀約，日日守在我回家的路上。

 

後來，我索性就不出門了。

 

反正要開學了。

 

我有幸在樓上目睹了一次爭吵。

 

是沈栀找過來，拉著江洋去喝酒。

 

江洋一把甩開了她，就像看垃圾一樣看著她。

 

「別碰我。」

 

沈栀笑了。

 

「現在讓我別碰你？摟我腰跳舞的時候怎麼不讓我別碰你？在酒店房間親我的時候怎麼不讓我別碰你？江洋, 你又當又立是吧？想玩的時候來找我，不想玩了又要變回好學生了？」

 

江洋瞪了她一眼, 隨即心虛地朝著我家的窗戶方向看過來。

 

「別胡說！我過幾天跟青果就要去上大學了，咱們不是一路人, 你以後被別我了。」

 

沈栀笑得很不屑。

 

「江洋，告訴你一個秘密。你跟我之前的事情，林青果全部都知道了。你猜，她會不會原諒你？」

 

沈栀走了，留下了獨自痴傻站在原地的他。

 

這個同樣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第二天就坐在了一個紅發少年的摩託車後座。

 

江洋看到後，狠狠地啐了一口。

 

跑過來找我。

 

「青果, 明天開學我們一起走吧。」

 

我笑著拿出了南方學校錄取通知書。

 

「不必了，不順路。」

 

聽說江洋不知道發什麼瘋, 回去之後就撕了錄取通知書。

 

叫囂著不上學了, 要復讀。

 

要考到南方城市的學校。

 

江媽媽氣得心髒病發，倒在了地上。

 

可江洋不管不顧, 拿著高三的書本痴痴看了一晚上。

 

小院隻有他們一戶人家, 自然沒人聽到裡面的動靜。

 

還是小賣部阿姨發現不對，白天的時候過去看了一眼。

 

本該跟她寒暄的江媽媽, 眼睛瞪大倒在地上沒了聲息。

 

警察去的時候, 江洋還捧著書本不肯撒手。

 

後面證實江媽媽的S因, 江洋也被放出來了。

 

他跑到一中去嚷著要復讀, 被保安趕了出去。

 

聽到這些消息的時候, 我已經開學一個月了。

 

媽媽在電話那頭心有餘悸。

 

「江洋怎麼那麼極端啊？聽人說他現在精神不太正常, 整天待在家裡看書, 說要復讀。他那個大學，到底沒上成。還好咱家跑得快，這要是攤上了，可怎麼得了哦。」

 

我笑著掛了電話。

 

明天社團有活動要早起，不想被這種無聊的事情佔用時間。

 

14

 

大二那年回家的時候，我遇到了沈栀。

 

她沒有了往日的乖戾，捂著口罩不敢拿下來。

 

要不是她叫住我，我肯定認不出來。

 

她的臉上, 蜿蜒著一道暗紅色的疤。

 

她自嘲地笑了笑。

 

「你算是我見過的脾氣最好的人了。」

 

原來, 她不再滿足於坐在摩託車的後座。

 

她更加中意豪車的副駕。

 

正好南邊來了個開廠的老板，她靠著自己豪放的作派顫了上去。

 

可那個老板是有太太的，下狠手整治了她一番。

 

就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她重新戴上口罩。

 

「不知道, 興許找我媽去吧。」

 

我點了點頭，不再多做停留。

 

沒多久, 後面傳來一陣驚叫聲。

 

「要S了啊，誰亂丟花盆啊, 砸到人了都！呀, 這小姑娘不是前些日子被打的那個嗎？這麼多血，還能不能活喲……」

 

在聽到有人報警叫救護車後，我沒有回頭, 是誰都跟我無關。

 

我回家的路上要路過一中。

 

在校門口看到了一個流浪漢。

 

保安大叔直呼晦氣。

 

「媽的, 一個瘋子整天嚷著要復讀，復讀他媽呢？自己的媽都被自己氣S了，是我我就去S。」

 

那個流浪漢充耳不聞, 捧著一本高三下冊的地理看得津津有味。

 

「這裡會下雪……」

 

「我跟果果都喜歡雪……」

 

「以後就去這裡念大學…….」

 

我隻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人，應該對自己的選擇負責任。

 

誰都一樣。

 

因果而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