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上次沒想好怎麼面對，才裝作不認識。

 

如今有些事情還是要說清楚才好。

 

「神君。」再開口，我的語氣已經盡是陌然。

 

「從通天臺跳下來前，我就想好了，我與神君從此恩斷義絕，再無半分瓜葛。」

 

凌光眼底泛紅，踉跄了一下，

 

「可是……我不能沒有你。」

 

「你可以的神君，其實我在你心裡本就沒有那麼重要不是嗎？你一直覺得我不配，也對，我一隻小小的鯉魚精，怎麼配得上光風霽月的凌光神君？你有你的仙途，有你的大體，而我永遠是排在最後的。

 

其實到離開你我才明白，原來我並不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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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靜地看著他，「我愛的從來都隻是凡間的凌光，而不是你，凌光神君。凡間的凌光，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一字一頓，凌光神君愣了一瞬，一雙清亮的眼睛裡盡是灰暗，挺直的腰背一點點塌了下去。

 

一旁的蒼冥倒是心情大好，毫不掩飾地勾起嘴角，他伸手把我撈到懷裡，低下頭貼近我的臉頰，挑釁地看著凌光。

 

「聽見了沒，不過她說錯了，配不上的人，是你。」

 

凌光神君雙目赤紅，他翕動嘴唇，還要說什麼，

 

突然天邊傳來一陣巨大的轟塌聲。

 

蒼冥和凌光同時望向歸墟山的方向。

 

凌光的語氣滿是不可置信，

 

「歸墟山，塌了。」

 

16

 

歸墟山，是眾神魔隕落魂歸之處，也是天柱。

 

歸墟山一塌，神魔的邪念也隨之溢出，妖物掙脫束縛，瘴氣彌漫，禍及整個三界。

 

首當其衝的是由歸墟山支撐著的九重天。

 

雲端上密密麻麻地站著眾神仙，他們想來修補歸墟山，鎮壓神魔。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天帝。

 

他垂著眼眸，一臉悲憫。

 

凌光也飛了上去，和眾神仙一起施法。

 

可神魔的法力與神仙相生相克。

 

凌光漸漸不敵，吐出一口血，從雲頭墜落。

 

「凌光神君敗了，凌光神君怎麼會敗……」

 

雲端上一陣騷動。

 

天帝睜開眼睛，望著下面的蒼冥，空靈的聲音傳來，

 

「妖尊，歸墟山坍塌此乃三界之禍，請妖尊施以援手，救萬千生靈與水火。」

 

蒼冥拉起我的手。

 

我們一黑一紅在天上密密麻麻的白袍下很是扎眼。

 

他抬起頭，「哦？拯救蒼生？本尊對這些好像不太感興趣。」

 

我想起來我們一開始的目的地便是歸墟山，看來是蒼冥提前預料今日之禍。

 

那他是不是本就是來拯救蒼生？

 

「我們妖界早有防備，這禍事好像對我們妖界影響不大。」

 

眾神面面相覷，有耐不住的開口道，「妖王尊上，還請你看在眾生靈的份上救救三界吧。」

 

自妖尊大強以來，歷任妖尊都是讓人聞風喪膽的存在，實力遠遠高過神明。

 

隻是在人們眼裡，妖始終是陰暗的一方。

 

蒼冥抬起手指，好整以暇地看著手上的銀鏈。

 

「若要我出手也不是不可以。」

 

「我要你們仙界駐兵退出仙妖邊界三萬裡。」

 

「我還要……」他的手指一伸。

 

雲端上的瑤池仙子渾身一抖。

 

「她。」

 

17

 

「前幾日我家魚兒去你們天界作客，被這位仙子汙蔑偷盜，罰了五十神鞭，天帝說這口氣本尊可怎麼咽得下？」

 

眾神面面相覷，那瑤池仙子慌張地跪到天帝面前。

 

她顫抖著搖著頭，「姨父，我沒有！」

 

沉默片刻，天帝淡漠的聲音傳來，

 

「瑤池，你作為女仙，為大道獻身是你的責任，既然妖尊要你，你便跟他去吧。」

 

「哈。」蒼冥嗤笑一聲。

 

「天帝，你家這外甥女便是來給我家小魚端茶倒水也嫌粗笨啊。」

 

瑤池的臉上紅了又白。

 

蒼冥動動手指，手上的銀鏈化為一條節節相扣的骨鞭。

 

「我家小魚受了委屈，我要瑤池仙子也受我五十鞭子。」

 

他說得雲淡風輕，雲端上的眾神皆臉色大變。

 

誰不知道妖尊一尾打神鞭讓神佛懼怕。

 

別說五十鞭，就是一鞭也能要瑤池的半條命。

 

她看了一眼被天兵救上來，躺在軟榻上，悄無聲息的凌光神君。

 

咬咬牙，爬到天帝腳下，「姨父，救救我，我不想S。」

 

見天帝一臉淡漠，無動於衷。

 

她又朝著我跪下，「紅月姑娘，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你，求你大慈大悲，饒我一次。」

 

我搖搖頭，這九重天上清高自持的仙女，怎麼竟是這般模樣？

 

蒼冥也不慣著她，骨鞭甩出去，瑤池一聲尖叫，頓時皮開肉綻，露出裡面森森的白骨。

 

其他在九重天上或欺負過我，或說過我壞話的人都SS地低著頭，瑟瑟發抖。

 

又是一鞭，瑤池伏在地上，連求饒都說不出了。

 

他一臉嫌惡，揚手還要打第三鞭。

 

「罷了。」我握住他的手。

 

蒼冥眉心一動，神色立刻軟了下來，

 

「好吧，聽你的。」

 

18

 

天邊隆隆作響，妖獸肆虐，大地之上一片哀號。

 

神魔浮在斷裂的歸墟山頭，發出喈喈的怪笑。

 

蒼冥皺起眉頭，骨鞭一劃，我身邊出現一道結界。

 

成千上萬的妖衛從地下鑽出，站在他身後。

 

「小魚兒，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他說得雲淡風輕，好像隻是去吃飯，睡覺。

 

我的心裡沒來由地惴惴不安。

 

「阿旺，你，你一定要好好回來。」

 

他笑起來，寵溺地點點頭。

 

「放心。」

 

無數道黑影掠過天地，斷裂的歸墟山上閃爍著紫色的光芒。

 

那是蒼冥的法光。

 

人間的方向升騰起嫋嫋煙火，受妖獸和瘴氣殘害的人們都在廟裡祈禱他們的神明可以顯靈，救他們於水火。

 

他們不知道，救他們的，其實是他們懼怕的妖。

 

轟鳴聲不斷，歸墟山上流火紛飛。

 

我施出法力，想衝破結界，可蒼冥設下的結界堅不可破。

 

遠處的歸墟山一點點地被重新和天幕連接起來。

 

「蒼冥！」

 

我的呼喊聲隱沒在天地間。

 

「紅月……」

 

凌光睜開眼，勉力起身，他不管不顧地朝我走過來。

 

「紅月別怕，我會保護你。」他嘴裡喃喃，踉踉跄跄。

 

「凌光！」

 

天帝威嚴的聲音從雲端上傳過來，黃色的法光一閃，凌光神君周身被縛，倒下地上。

 

對敵人畏畏縮縮，對自己人倒是毫不留情。

 

我不再理會他們，仰起頭，緊緊地盯著那道紫色法光。

 

19

 

終於，瘴氣散去，紅日當空。

 

大地之上歡欣雀躍，四海同樂。

 

那道玄色身影站在山頂佇立了一會兒，然後直直地墜落。

 

蒼冥留下的結界也消失了。

 

我的心像是被鉗住，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紅光一閃，我朝著蒼冥飛了過去。

 

無數妖衛將蒼冥層層圍住。

 

雲端之上眾神騷動，

 

「天帝，讓他們三萬裡對我們天界實是損失，何不趁那妖尊重傷，趁機收服妖界？」

 

天帝負著手，不置可否。

 

他抽出劍，在天兵的簇擁下緩緩走下雲端。

 

紅菱獵獵，我指著那曾經讓我無比懼怕的天帝。

 

「傷我尊主，必要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突然骨鞭一響，為首的幾名天兵被擊碎了脖子。

 

妖衛分來，蒼冥從裡面緩緩地走了出來。

 

他目不斜視地護到我身前，看著眼前的天兵，耐人尋味地勾起嘴角，

 

「天帝這是何故？」

 

寬大的衣袖隨風浮動，他安慰般拉起我的手，掌心炙熱，將我因緊張而冰涼的手心包在裡面。

 

天帝神色微變，

 

「妖尊為三界造福，不知是否需要我們天界的療愈。」

 

20

 

「天帝多慮了，本尊無恙。」

 

他挑著眉看著天帝，

 

「既然如此，吾等告辭。」

 

諸神退散。

 

妖衛也退到了地下。

 

蒼冥把我拽入懷裡，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卸了力氣。

 

「別動，我疼。」他撒嬌般軟語。

 

抬手是一手的血。

 

我捂住嘴不敢出聲，怕被那群道貌岸然的神仙聽到。

 

「紅月，帶我回家吧。」

 

「好，我帶你回大紫明宮。」

 

「不是。」他搖搖頭。

 

「帶我回家，我要回桃林。」

 

我的鼻子一酸，攬著他捻出術法。

 

桃林裡的一切還和從前一樣。

 

蒼冥卸了防備，又變成阿旺的模樣。

 

他受了重傷，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變出人身。

 

我採了許多草藥，給他治傷。

 

又燉上從前他最愛的牛乳乳鴿。

 

夜裡我們如從前一般相擁而眠，他的毛上有青草的芳香，熟悉又踏實。

 

就這樣過了半個月，突然的有一天，我睜開眼發現自己被蒼冥摟入懷抱。

 

他閉著眼，睡得舒服安逸。

 

我的鼻子一酸，

 

這麼多草藥，沒白吃。

 

我的眼神劃過他斂著的長睫毛，挺闊的鼻梁，微微下凝的唇。

 

突然他睜開眼睛，眉眼帶笑。

 

「小魚兒，這次沒跑，這麼乖。」

 

「這麼擔心我，果然你是最愛我的。」

 

21

 

我的臉一紅。

 

他的臉近在咫尺，一雙幽深的藍色眼眸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他笑起來，「是不是上次，你也是這般擔心我。」

 

我沉默，卻最終不忍心讓那雙亮晶晶眼睛裡的光熄滅。

 

我點點頭。

 

他眉目一顫，埋首在我頸間。

 

「我的小魚，你好愛我。」

 

「嫁給我好嗎？」

 

啊？

 

我愣住，原來嫁給一個人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嗎？

 

不需要克服重重磨難，不需要等待百年。

 

見我不答，他撒嬌般蹭著我的耳垂。

 

「都要與我同生共S了，還不能嫁給我嗎？」

 

……

 

我淪陷了。

 

我和蒼冥的大婚定在本月十五，蒼冥著急得很，生怕我反悔般。

 

四海同賀，蒼冥還頑劣地給凌光神君也送去了請柬。

 

不過他收不到了。

 

仙界的人來說，凌光神君自願抹去所有記憶，進入人間輪回百世。

 

無所謂了。

 

一個人在幸福的時候很容易原諒一切，前塵往事都一筆勾銷。

 

我要開啟全新的人生了。

 

誰能想到大紫明宮的女主人，妖界至尊之妻，隻是一條小小的紅鯉魚呢？

 

但蒼冥說，我最珍貴。

 

那我也自覺矜貴了起來。

 

我本就配擁有這世間最美好的一切。

 

對了還有一件事，

 

「你那時候是真的給我下了生S符嗎？」

 

「對啊，不過對你沒有影響，我種的是能牽動我命脈的生S符。再見你的那一刻，我就發誓，我要用我的生命守護你，再不要與你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