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師娘的聲音裡也帶著哽咽:「她的神魂,確實正在消散了。」


 


師兄嗓音顫抖:「不可能,不可能……」


 


師娘含淚道:「天地的偏愛就在一瞬間,溪月雖然是建木轉世,但違背天理為你遮擋劫雷,觸犯大忌。怕是……怕是沒救了,除非……」


 


師娘的目光掃過廢墟,不遠處躺著兩個小孩,一男一女,還在緩緩呼吸。


 


師娘走上前,抱起那女孩。


 


「這孩子也是木系,有梧桐華木血脈。」


 


「母親,請救溪月。」清冷的大師兄滿臉焦慮,往昔風華不再,破碎得好像一陣風都可以將他吹倒。


 


「我用落仙門的分魂法扣下她一抹真魂,藏在這小孩身上,屏蔽天道的詰責。等到幾百年後,天道氣散,你再幫溪月復魂。此後這些年就別再讓她修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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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娘語氣帶著自嘲:


 


「沒想到最後還是要靠這惡毒之術。」


 


師娘捏出法訣,一股淡紫色的仙力籠罩著我。


 


我朦朧感覺到什麼溫熱的東西從我體內剝離,而劫雷帶來的刺痛也逐漸遠去。


 


在我陷入昏迷前的一刻,最後聽到師娘說了一句。


 


「我將她今夜的記憶全數封存。千萬小心,她的神魂本就不穩,再有異動,可能會有損記憶。」


 


原來如此。所以我根本不記得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這段被師父師娘封印的記憶,終於因小師妹釋放的鳳凰真火碎開了。


 


此刻,我面對小師妹的時候心情五味俱雜。


 


難怪她對我身上的一切都渴求,那本是一種魂之相吸吧。


 


落仙門被屠宗,是師娘青葉仙子所為。


 


當時,青葉仙子的父母設局要將他掠回魔界。


 


青葉仙子將眾人反S。


 


師父和大師兄不忍青葉仙子遭受汙名,隱瞞一切。


 


鳳凰真火,毀滅了所有痕跡。


 


我為救師兄,遮天蔽日,失去了天道的偏愛。


 


天道要將我燒S。


 


我躲避天道,做個無魂之人,修為不再精進。


 


師娘用神魂法留我一抹真魂儲存在小師妹體內,待我養好身體後再收回續命。


 


大師兄愧疚也好,喜愛我也罷,承諾會護我終身……


 


小師兄和小師妹會被收入宗門,也是因為這一切因果。


 


我有幾分自嘲地想著,為什麼我總要靠別人的偏愛方可好好活著。


 


夫君的偏愛我失去了,我就成了棄婦。


 


天道的偏愛消散了,我就成了廢物。


 


後來,我和大師兄日久生情。


 


又或者僅僅是我深愛他吧。


 


他到底愛我還是愛懷揣殘魂的小師妹。


 


我至今也沒清楚。


 


不過這都不重要。


 


我隻想靠自己的偏愛活下去!


 


此刻,我的心頭還有一個疑惑。


 


為什麼事後,人們都說,是一個魔族少年一刀一人滅了落仙門滿門呢?


 


我的記憶再次混亂。


 


頭痛得不行。


 


我好像還是忘了什麼。


 


後來,那場漫天大火中,雷劫讓大師兄的鳳凰真火失控了……


 


火靈被S亡的氣息侵染,想要毀天滅地。


 


師兄去和火靈對抗。


 


虛弱的我卻被火焰包圍。


 


不要燒我,好燙。


 


在我倒下的時候,一個肩膀曾將我一把抱住。


 


用他後背的血肉之軀,擋下肆意燃燒的火焰!


 


我的意志恍惚起來,迷茫地想著。


 


那個人是誰來著?


 


是大師兄嗎?


 


好像又有些不對……


 


我睜開眼睛,詫異地瞪大。


 


「建木環!你醒一醒!」耳邊,是魔族少年,不,魔尊赤炎的聲音。


 


小師妹呢?


 


我沒被燒S嗎?


 


我的記憶回到了遭遇小師妹襲擊的那一刻。


 


「忘憂池怎麼會有鳳凰火!」我聽見赤炎怒斥著什麼。


 


他雙臂環繞著我。


 


一股冰涼的氣息傳來,減少了我身體的灼熱感。


 


他整個人包裹著我,任由火焰在他的背脊燃燒出燦爛的地獄之花。


 


我怔怔地,伸手撫摸著他的後腦,喃喃地說:「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然後,我失去意識。


 


我不知道的是,此刻,林清池渾渾噩噩地走在魔族的街上。


 


忽然看到了一個魔族老板手中拿著一塊玉佩經過。


 


他猛然撲上前,一把將玉佩攥在手中:


 


「這是從哪兒來的!」


 


老板被他嚇得渾身顫抖:


 


「是一位女客人賣給我的……」


 


林清池目眦欲裂:


 


「賣,怎麼會賣!這是她視若生命的寶物,她怎麼會給別人。除非……」


 


她不愛他了,不要他了。


 


林清池顫抖地跪在地上,喃喃安慰自己:


 


「至少溪月還活著,溪月,我來找你。」


 


他踉跄著往前走出,撞得路邊行人紛紛躲閃:


 


「瘋子,瘋子。」


 


而千裡之外的魔宮,我醒了過來。


 


我整個腦袋都渾渾噩噩。


 


我隻記得我有一個深愛我的夫君。


 


還有,我懷孕了。


 


我懷上了我和夫君心心念的寶寶。


 


我想將這個好消息分享給她。


 


這時候,赤炎走了進來。


 


我立刻撲入他的懷裡,帶著幾分嬌氣地說:


 


「夫君,夫君,咱們有寶寶了!」


 


26.


 


這一刻,他的身體僵住了。


 


良久,他都沉默著。


 


我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眼底滿是淚花,說:「你不期待我們的孩子嗎?」


 


我的心揪著疼,很害怕他不喜歡。


 


仿佛過了許多個時辰,他笑著說:


 


「嗯,真好,我們有寶寶了。」


 


此後三日,我高燒不退。


 


他守在床頭,片刻不離地照顧我,喂水端藥,不假人手。


 


我的魔族夫君可真好啊!


 


我從他手裡喝下一口苦藥,皺緊眉頭。


 


「這藥能不喝了嗎?太苦。」


 


他不耐煩地捏著我的鼻子:「吃藥還嫌苦,你多大了?」


 


他說完,還是扭捏地從懷中取出一罐子梨花糖,給我塞了一顆。


 


我笑著說:「這糖還熱著,像是新炒出來的。」


 


這一幕仿佛和我記憶中的重合。


 


記憶中夫君總會羞澀地低下頭,說:「我一直放在懷裡暖著,生怕涼了。」


 


他就是對我這麼好的一個人。


 


我調皮笑著撲入他懷中。


 


他僵了一下,總是不大適應我時不時的投懷送抱。


 


他就是這樣,成親多年,還是這麼羞澀。


 


隨即,他緩緩地回抱著我,叮囑我。


 


「我讓魔族最好的繡娘,給你縫制了好幾套鳳冠霞帔。你選一選。」


 


我愣了愣:「可是我們不是已經成婚多年?」


 


少年頓住片刻,隨即說:


 


「當時婚事辦得簡單了些,這次定要好好補辦一次。」


 


我趕緊點頭稱是。


 


婚禮的蓋頭據說要新娘子親手縫制,否則不吉。


 


我耐心地繡著鴛鴦,少年一點也沒有不耐煩地在旁邊看著。


 


我忽然下意識地問他:「你不是有書信要看嗎?」


 


他換了一個趴著的姿勢:


 


「沒有。」


 


可我總記得,每次我來找夫君看我做的點心,刺繡的帕子。


 


他總是看了看,就被公事叫走。


 


我甜甜笑著:「沒有也好,你多陪陪我們吧。」


 


少年看到我費勁穿針,伸手幫我。


 


他一把抓住,三兩下穿好。


 


可我印象中夫君從不愛擺弄針線。


 


他溫柔地對我解釋。


 


「我娘最喜歡刺繡,我當時也喜歡這樣靜靜地看著她穿針引線,給我縫制衣服。」


 


他神色逐漸低沉。


 


「當時隻道是尋常。可惜後來,這樣的日子,求也求不到。」


 


我記得夫君的娘親似乎已經去世,愛憐地抱住他。


 


「以後我會陪著你,永遠都不離開,除非你趕我走。」


 


他心疼地看著我。


 


「我怎麼舍得。」


 


他還告訴我:「我給四海八荒都發了慶祝我們婚禮的請帖。」


 


他復雜地看了我一眼:「還發給了青山宗。」


 


我茫然不解:「青山宗怎麼了?」


 


他輕輕摸著我的發絲:「我怕你後悔。」


 


我笑著搖頭:「對你,我永遠不會後悔。」


 


哪怕所有人都說,同修道侶,會被對方掩去自己的光環。


 


會因為瑣事浪費修煉的時間。


 


一旦孕育子嗣更是會有損修仙根基,但我從不後悔。


 


我溫柔地摟著她,詢問:「我們婚禮之前,要不要去祭拜你的母親?」


 


少年頓了頓,說了一聲好。


 


我們來到落仙門的故地,看到了破舊廢墟中的石碑。


 


我和他跪在墓碑前,我卻恍惚覺得。


 


多年前,我就跟夫君來過。


 


我耳邊響起幻覺一樣的聲音。


 


「娘親,我帶著我的娘子來看你。我會珍惜她,愛她,護她。就像是你和爹一樣。」


 


那聲音堅定不移,而又溫柔入骨。


 


「隻要能護她安樂、保她平安,縱然萬S,我無悔。」


 


我淚盈於睫:「夫君,你說得真好。」


 


少年沉默半晌,輕聲說:「我還什麼都沒說。」


 


那,剛才那個聲音是誰的?


 


為何隻憑幾句話,就能讓我心跳如鼓——


 


又悲從中來。


 


很快,紅燭高懸,賓客如雲,是我和夫君的大婚之日。


 


我頂著親手刺繡的蓋頭,心中滿是甜蜜。


 


主婚人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花好月圓,賓客鹹至!祝這對新人,從此白首相依,成就良緣!」


 


27.


 


忽然,一道轟隆巨響傳來。


 


在賓客的驚呼聲中,大殿的門被猛然撞開!


 


我隔著蓋頭,羞怯地看去,看到一個穿著白衣服的身影緩步走來。


 


明明是個陌生人,但我卻覺得這麼熟悉。


 


我身側的魔族夫君抓著我的手驟然縮緊,滿是不安。


 


我輕輕拉了拉,想要安慰。


 


那白衣人看到我們相互牽著的,頓時頓住。


 


我雖然看不見他的,但也知道,他在難過,很難過。


 


魔族夫君的聲音冷得徹骨。


 


「一群廢物,都愣著做什麼!」


 


幾個侍衛氣勢洶洶衝上去,要將白衣人拉走。


 


那神色帶著慈悲、一身仙族衣服的白衣仙君,臉上露出癲狂之色。


 


他舉起手中長劍,比魔族還殘忍嗜血。


 


當即將幾個魔族格S在地。


 


我聽到有人害怕得尖叫。


 


我也看到白衣人清白如佛子的臉上,沾滿了瘋狂的鮮血。


 


半身白衣成了血色。


 


最可怕的是那雙眼睛,緊緊盯著我。


 


那眼神裡卻沒有半分憤怒,而是帶著絕望和哀求。


 


仿佛提劍SS數個魔族的人不是他。


 


他才是那個被利劍對準脖子的、生S由人的獵物。


 


賓客們面色不善地圍了上來,白衣人卻好像誰都沒看見。


 


他開了口,嗓子嘶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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