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阿娘,如果美貌當真如此無往不利,身為上京第一美人的你,又如何會落到這樣的結局?
11
阿娘S後,我徹底成了一縷孤魂。
我常常在深夜想起她臨終時的話,猜測著究竟是真是假,卻始終沒有答案。
時間如白駒過隙,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我的十歲生辰。
那天夜裡,我躺在鋪滿幹草的床上,想起了月娘,命如草芥一般的宮女,生S隻在他人一念之間。
我想起阿娘和徐老太妃,曾經千般風光,到頭來也不過是S在無人問津的角落,草席一卷,就是一生。
我想起地位高如德妃娘娘,一夕之間家破人亡,富貴猶如雲煙過眼,隻有一條白綾送她最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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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血統尊貴如一國公主,也不過是一顆隨時可以舍棄的棋子。
他們說,身為公主,既然享受了天家富貴、萬民供養,就理應為國家犧牲。
可明明皇子們享受的富貴榮華更盛,為何不需要付出?
為何男子享受了權力,卻要女子犧牲?
隻因他們是男子,隻因這是男人的世界,不是女人的。
阿娘,為何你不明白,即使成為皇後,也不過是一個附屬。
一個隨時可以被犧牲的祭品,一件隨時可以被舍棄的玩意兒。
美貌隻能帶給女人虛假的繁華,不會帶給女人真正的榮耀。
一切都是虛妄。
如果神當真曾給予我族女子一個選擇的機會,那麼,我不要美貌。
我不需要美貌,不需要做皇後,我要力量,要智慧,要權利,要站在群山之上,要掌握自己的命運。
12
我原以為這一切不過是娘為我編制的一個虛假幻夢,可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卻清楚地感知到瘦弱的身軀裡湧出一股從前未曾有過的力量。
因為自幼營養不良,我生得頭大身子小,四肢更是細如新竹,沒有一點力氣。
可今日,我突然可以輕易提起往日提不動的水,可以隨手搬動門前擋路的石。
我好像真的同從前不一樣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那股力量還在不斷湧來。
從一開始的涓涓細流,逐漸匯成溪流,歸入江河,奔向大海。
兩年後,我的力量似乎已經遠超常人,可以輕松抱起半人高的石缸。
我小心地隱藏自己的變化,用寬大的衣物遮掩住日漸強壯的四肢。
直到我終於等到了我要等的人。
湖邊宮道上,周圍空無一人,一名仙風道骨的年輕男子大步行來。
我躲在假山後,聽著他的腳步聲逐漸逼近,然後拉動了手中早已準備好的繩索。
一塊長寬足有成年男子一臂長的山石立刻滾落下來。
變故來得太突然,男子來不及躲避。
千鈞一發之際,我衝了出來,擋在他前面一把接住了落石。
我將落石放下,沉悶的碰撞聲昭示著這塊石頭的分量。
男子震驚地看了我好一會兒,又去動了動那塊石頭,似乎不太相信那是真的。
我欲離開,卻被他叫住。
「等等,你是何人?」他問。
我垂著頭,做出一副怯懦模樣:「我……我是齊淑妃的女兒。」
他愣了愣:「齊淑妃?你是說冷宮那個齊淑妃?」
我點點頭。
「怎麼我從未聽說過齊淑妃有過子嗣?」他面露懷疑。
我慌張道:「我是娘在冷宮裡生下的,我不該亂跑,我馬上就回冷宮去,求求你別打我……」
他拉住我:「我不打你,我問你,你這身力氣哪裡來的?」
「天生的。」我低著頭,不敢看他。
「哦?你有這身力氣,還怕別人欺負你?」
「阿娘不讓我在人前顯露,所以……」
「除了我,可有其他人知曉此事?」
我搖頭。
他面上帶上驚喜,接著又肅色道:「今日之事你不要告訴任何人,以後若是遇見我,也隻當從未見過,否則你必會大難臨頭,明白嗎?」
「我……我明白了。」我戰戰兢兢地答道。
「去吧。」
話音一落,我當即轉身離開了。
背上似乎還能感覺到一道無形的目光在追隨著我。
我一次也沒有回頭,飛快地跑走了。
袖中還藏著剛才那條牽引落石的細繩。
這個男子名叫劉昀。
我曾聽宮裡人議論,他去年剛剛接替他的師傅,成為欽天監新一代監正。
但自他任職以來,未曾有過什麼作為,皇帝雖信任他的師傅,卻並不十分信任他。
想必他如今十分需要一些功績,來向皇帝證明他足以勝任欽天監監正一職。
而我也正需要一個契機,名正言順地離開冷宮,站在所有人面前。
我在宮裡等了半年,終於等到今日這個機會。
13
原以為很快就會有好消息,可等了許多時日也沒有動靜。
就算劉昀需要一些時間來調查我的身份,也不至於這麼久才對。
我有些氣餒,或許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的心也慢慢沉了下去,直到最終放棄。
就在我決定另尋他路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大事,北狄人時隔四年再次來使,為皇帝賀壽。
然而宴席上,北狄人卻突然發難,提出要同天玄勇士比試,看看哪國勇士才是第一。
第一試,射箭。
我朝派出百步穿楊的年輕將軍,以微弱優勢取勝。
第二試,騎馬。
北狄人放馬牧羊,逐水草而居,自幼於馬背上長大,騎術高超。
我朝派出的一位馬術過人的小將,卻敗於北狄使者。
第三試,摔跤。
又是北狄人所擅長的。
如今北狄國力日漸雄厚,北狄王野心蠢蠢欲動。
此次比試,分明是北狄的挑釁。
若天玄再敗,則天朝上國之威將徹底破滅。
就在皇帝苦惱第三試的人選時,欽天監監正劉昀回稟,他夜觀天象,見開陽星耀於中天,預示武曲星現世,而方位,竟是在後宮之中。
劉昀帶著人找到了我,將我帶至皇帝跟前。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我的生身父親。
也是我的,S母仇人。
他臉上透著些常年被酒色浸淫的憔悴,一身龍袍也掩飾不住歲月的痕跡。
他高坐龍椅,低頭看了我一眼,用懷疑的語氣開口:「劉昀,這就是你給朕找的武曲星?」
劉昀躬身:「正是,陛下放心,臣的測算不會錯,上天在這個時候將武曲星送到您面前,就是在助我天玄國威。」
皇帝還是不放心。
劉昀行至皇帝面前,小聲說了一句什麼,皇帝便欣然應允了。
我猜測他說的應當是,若我勝了,那麼對北狄的羞辱將成倍增長;若我敗了,北狄人贏了一個小女孩,也勝之不武,當不得真。
那方北狄使者看見我,嘴角抽了抽:「這就是你們天玄的勇士?」
「沒錯。」劉昀朗聲道。
「天玄皇帝陛下,莫不是在消遣我等?」使者神色不忿。
「天玄乃天朝上國,幼女亦有武曲之姿,怎麼你們不敢比嗎?」
「哼!我是怕你們輸了不認。」
「既是比試,自有輸贏,怎會不認?還是說你們不敢比?你們怕輸?」
那使者大怒:「誰說的?我們現在就比,若是贏了,再換你們真正的勇士來。」
14
我登上了演武臺。
站在對面的是一個北狄男人,渾身肥肉幾乎要衝破衣物的桎梏。
我在他面前,就好像一隻螞蟻面對大象。
在場所有人無不震驚。
「她真的能贏嗎?」四下裡議論紛紛。
「對面那個一巴掌都能把她拍S。」
「待會兒場面怕是會很血腥。」
冷風呼呼地吹。
北狄勇士輕蔑地看著我,甚至帶著點受到侮辱的氣惱。
「開始吧。」皇帝下令。
北狄勇士邁開步子,咚咚咚地向我走來。
不過一個呼吸便到了我跟前。
就在他的蒲扇般大的手即將碰到我的時候,我忽然大聲開口。
「等等!」
北狄勇士的手就停在我面前,諷笑道:「小鬼,是不是怕了?現在跪下來磕三個響頭我就饒你一命。」
所有人都詫異地看著我。
我說道:「我天玄乃禮儀之邦,北狄亦是泱泱大國,兩國邦交卻打打SS,終究有失體面。」
北狄使者:「你若是現在認輸,承認我北狄取勝,也並非不可。」
我:「我有辦法不必貼身肉搏,仍能分出勇武高低。」
皇帝來了興致,問道:「你想怎麼比?」
我看向北狄勇士:「我觀北狄勇士身材魁梧,想必氣力過人,如此,我便與你比氣力,倒也不算佔你便宜,你可敢比試?」
北狄勇士對此嗤之以鼻:「你這小兒滿口大話,好,我跟你比試,正好我也擔心一不小心把你摔S了,倒顯得我欺負小孩兒。」
「好,北狄願與我比試氣力,望陛下恩準。」我對皇帝道。
「準了。」
北狄勇士道:「你說,怎麼比?」
我指向庭中一座人高的青銅鼎道:「我漢人先祖有一大英雄名叫項羽,其力之大可以舉鼎,我們就比舉鼎,舉鼎前行,所行步數多者為勝,勝者才是真正的英雄。」
此話一出,滿場哗然。
隻因庭中青銅鼎,足有千斤,四個大漢都不一定能抬得動,一人之力如何能舉起來?
何況是我這麼個黃口小兒。
「簡直胡鬧!」
「這鼎她哪能舉起來?」
「我倒覺得此計不錯,」有人說:「這鼎北狄人定也舉不起來,都舉不起,那豈不就是平局?平局,至少不會敗。」
眾人紛紛點頭稱是。
北狄勇士笑了:「小兒,你可知,我是北狄第一大力士?我先來!」
說完,他大步走到青銅鼎旁,雙腿分開,扎了個馬步,而後深吸幾口氣,伸手握住鼎足。
忽然,他斷喝一聲,渾身肌肉暴起,雙臂用力,竟真的將鼎舉了起來。
文武百官無不驚駭失色。
「看來這次必輸了!」
「就不該讓一個小兒比試!」
「無知小兒,瞎出什麼主意?」
北狄勇士舉起鼎,再次深呼吸,然後邁出了第一步。
咚!
聲音沉悶。
北狄勇士頸上青筋暴起,滿頭大汗。
咚!
第二步。
咚!
第三步。
北狄勇士連行五步,忽然,青銅鼎重重落下,他發出一聲悽厲的慘呼。
原來是青銅鼎砸中了他的腳!
下一刻,他摔倒在地,口中鮮血噴湧而出。
他用力太猛,竟生生震裂了五髒!
北狄使團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