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方婉連夜勸我離婚，好一個人接回孩子好好撫養。

 

我做足戀愛腦的人設連連搖頭：“我愛他，我不能這個時候離開他。”

 

生怕她不信我想帶孩子回來卻無能為力，我又舉實例甩鍋：“孩子是他送去的，我沒權領回來。連我帶我媽去看病，醫生問手術方案都不看我，隻問周涵的意見，這種大事我一個女人家哪裡做得了主？”

 

她終於放棄從我入手，目光愈發怨毒，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隔天我便聽說，家屬裡面有位有權有勢的，鬧事時先激怒周涵說了氣話，然後到處說周涵有暴起傷人傾向。

 

最後不由分說把周涵送進了精神病院。

 

9

 

我去精神病院探望周涵的時候，他摔了一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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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外，我聽見他和院長在吵。

 

“我要回家！”

 

“治好才能回家。”

 

“我沒病！”

 

“這裡人都說自己沒病。”

 

“我不吃藥！”

 

“吃藥是為了你好。”

 

“我要見家屬！”

 

“怕你傷人，好之前不建議見家屬。”

 

周涵歇斯底裡，院長冷靜耐心。

 

襯得周涵活像個無理取鬧的瘋子。

 

哪裡還有之前半分的從容矜貴。

 

我忍不住想到了上輩子。

 

產後抑鬱後又失去孩子，我一度一蹶不振。

 

拒絕和周涵再次同房後，他便對我越來越不耐心。

 

終於，他懶得再安撫我：“我也是人，也會累，孩子已經沒了，你這樣耷拉著臉誰也過不好日子。”

 

“去醫院吧，接受專業的治療，對你的病情也有幫助。”

 

於是，我就這麼被送往醫院。

 

哪怕我一路拼命拍打窗戶，不想進那個牢籠。

 

我清醒地知道我是誰，我沒瘋。

 

可親朋好友都在可憐我，支持他，覺得是為我好。

 

我被關在四面雪白的囚籠裡，一夜又一夜，被灌下一杯又一杯藥。

 

直到我覺得我真的瘋了。

 

周涵來看我時，我都認不出他了。

 

隻記得我昏睡的時間越來越久，身上還插滿了針頭……

 

如今，周涵經歷著我所經歷的一切。

 

當然已經遠比我幸運許多。

 

那位患者的家屬捶S了他，若無意外，他這輩子也別想出來。

 

我推門進去，悲傷地告訴他這個消息。

 

他瞪大了雙眼，轉而跪下來攥緊我的手：“葉夕你要幫我啊！你不能不管我啊！”

 

我擠出一顆眼淚：“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乖乖吃藥，我不會跟你離婚，會永遠在家等著你……”

 

周涵徹底崩潰了，泣不成聲地回憶往昔的美好時光。

 

“對不起葉夕，都是那個賤人害得我，一定是她搞的鬼……你不要放過她！”

 

我聽著他那一句句遲來的道歉，心裡毫無波動。

 

10

 

周涵剛被關進去，方婉便來找我：“他已經沒有籤字的資格了，你可以把孩子領回來了！”

 

我看著她信任又急切的面容，忍不住笑了。

 

她可真天真哪！

 

我在他們眼裡，就這麼傻嗎？！

 

“周涵已經告訴了我一切，你該去局裡解釋下為什麼會遺棄孩子吧。”

 

我冷冷說道。

 

方婉的臉色一下子蒼白無比。

 

我又添油加醋，故作心痛：“他說，他不會再讓你威脅他，所以把所有的事都抖出來了。所以，我也什麼都知道了。”

 

“現在院裡和小區都是你倆的傳聞。方婉，我真沒想到我這麼信任你，你們居然做出這種苟且之事？！”

 

方婉的臉更白了幾分，手機都掉落在地上。

 

她從我家出去的路上一路都被指指點點。

 

老王受不了別人的目光，衝著方婉大吼：“都是這個娘們勾引我！是她是說他男人不行，想要個孩子，他同意了她借腹生子的！老子被她算計了！”

 

那老王早有未婚妻，條件比方婉不知道好多少，他堅決撇清跟方婉的關系，更不願養那個孩子。

 

“你自己說去父留子的，這是欺騙！你侵犯了我的生育權！”

 

他在小區裡大聲嚷嚷。

 

方婉眼眶通紅：“這孩子總是你的孩子，我為了生他身體都毀了，再也不能有孩子，你不能不管他！“

 

老王也不慣著她：“得了吧，你一開始就壓根沒打算讓孩子認我，現在知道我是孩子爸爸了？這個冤大頭你換個人吧！”

 

方婉吵著吵著泣不成聲，然後實在受不了周圍人指指點點的汙言穢語。

 

像個陰溝裡的老鼠，用衣服遮住臉回到了家。

 

我以受到欺騙為由，申請撤回收養關系。

 

孩子也被交由方婉撫養。

 

方婉本就沒有正經工作，根本養不起孩子。

 

對門天天傳來孩子的哭聲。

 

視頻中，我卻隻看到她在房裡吞雲吐霧，整日整夜的不睡覺。

 

直到有一天，哭聲沒了。

 

視頻裡再也看不到孩子。

 

再後來，她被救護車送往了醫院。

 

小區鄰裡都說她吃了好多安眠藥，好不容易被救回來，大腦卻受損了。

 

她也被送到了周涵所在的精神病院，恰巧被安排在了隔壁。

 

我隻去看過她一次。

 

周涵房間的門打開著，方婉房間的門卻緊緊關閉。

 

裡面傳來周涵的咒罵聲和方婉驚恐的呼聲。

 

望著來來往往視而不見的工作人員，我也沒有多管闲事。

 

此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們。

 

11

 

我發現，系統和那些聲音一樣，都眼盲心瞎的很，似乎隻能看見表面的東西。

 

比如我背地裡做的所有事情，他們都看不見。

 

因為我全程沒有忤逆周涵，更未曾髒了自己的手，因此，我的錯隻在於對周涵沒有助力。

 

我便也得以熬過系統的懲罰。

 

可是攻略的人物都被解決了，我該怎麼逃離這個荒誕的遊戲呢？

 

我呼喚系統，它卻像出了故障似的，隻有一聲聲的電子忙音。

 

我迷茫又失落，一時間找不到方向。

 

就在這時，對門突然入住一個身高一米八、八塊腹肌、標準的男模臉和身材的大帥哥。

 

簡直是動漫裡走出的紙片人。

 

他嗓音低沉，笑得像個小太陽：“我叫林嘉。”

 

這名字莫名耳熟，我上輩子卻從未見過。

 

他的對門總是飄來各種香氣，饞得我忍不住串門。

 

漸漸地，他燒飯我洗碗，他做攻略我負責吃。

 

我們過了好長一陣神仙日子。

 

奇異的是，系統竟也視若無睹。

 

林嘉一點點讓我卸下心防，跟他待得越久，我好像也一點點找回原本的自己。

 

“你原本是做什麼工作的呀？直播還做嗎？”

 

他一語驚醒了我。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都快忘了我是誰。

 

不論是在真實的世界，還是在這場攻略遊戲裡。

 

我拼命地回憶，終於記起了一些蛛絲馬跡，重新拿起筆，重啟我引以為傲的寫作事業。

 

在直播間，我也如實講述了周涵所有的事情。

 

原本的那些羨慕和稱贊周涵的彈幕漸漸也變了口風。

 

“表演型人格真可怕啊，人怎麼能裝成這樣！”

 

“就是啊，虧我還那麼真心實意粉他！”

 

“果然人不能隻看表面，隻有朝夕相處才能看清真面目！”

 

這些言論一出來，系統還是並沒有什麼反應。

 

好像我的攻略任務已經徹底結束了。

 

我一邊思索逃離世界的法子，一邊繼續分享我的文字。

 

“你們問我為什麼寫文呀？因為我覺得，文字是有力量的。”

 

“人，不平則鳴。我們的筆，是我們最堅實的武器。”

 

“尊嚴隻在劍鋒之上，真理隻在大炮射程之內。文字，卻能超越一切。”

 

我直播的時候，林嘉也不說話，隻那麼默默地看著我，眼睛裡全是閃亮的星星。

 

我的粉絲越來越多。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分享自己的婚姻和感情，表達自己的思考。

 

終於有一天。

 

我耳邊恍然響起古老悠遠的吟唱。

 

星星點點的能量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

 

磅礴而鮮活。

 

然後在一個瞬間突然爆炸。

 

林嘉溫柔地握住我的手，側過頭注視我的雙眼：“聽說人的神經叢就像星雲一樣，每一次思考，都像無邊無際的神經雲圖被輕輕點亮。”

 

“葉夕，歡迎回家。”

 

12

 

世界瞬間顛倒。

 

一幅幅畫面接連退卻。

 

我的大腦仿佛閃過電流般，劇痛無比。

 

待好久之後緩過神來，一雙溫暖的手替我拂去黑暗的陰霾。

 

然後擁住了我。

 

“葉夕！你終於醒了！”

 

那清脆的聲音雀躍得像隻兔子。

 

我終於回想起來真實世界的一切。

 

林嘉緊緊地抱著我。

 

她是我最好的閨蜜。

 

她一邊哭一邊笑，撅起嘴委屈得不行：“他們真的是太過分了！你不過是拒絕了那麼平庸的一個男人，竟然被他們扔進這什麼狗屁全息攻略遊戲！”

 

“要我說，他們才該被扔進乙女遊戲，好好學學人家怎麼當霸總的！”

 

她挽著我的手扶我從全息艙裡起來，氣憤極了：“真夠搞笑，遊戲裡還搞三六九等、性別歧視，狗老板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把他們覺得不服管教的女生抓進來，強行在遊戲裡完成一次次的改造才許出來！”

 

“還好你們都覺醒了，你們要是自己醒不來，我真不知道怎麼辦了……還好老娘爬到了這破公司的高層，才有資格偷摸進來。可是強行切斷電源會損害你們的大腦，我又不敢這麼做……”

 

她氣得直跺腳。

 

我從她的話裡終於拼湊出了攻略世界的真相。

 

更令我意外的，這個房間——不，應該說，一整個倉庫。

 

這上百平米的倉庫裡藏著兩萬名女性，她們都被關進了全息艙接受改造。

 

此時此刻，她們全都覺醒了，一個個都打開艙門爬了出來。

 

聽著林嘉的話，都淚流滿面。

 

她們圍成一個圈，一點點縮小。

 

像是即將爆炸前、不斷坍縮的超新星。

 

13

 

原來第一世我犯的錯，是拒絕了周涵現實中的示愛。

 

他愛的那樣真誠熱烈，追求得那樣滿城皆知，以至於所有人都覺得我辜負了他。

 

都罵我綠茶、渣女。

 

他的粉絲網暴我，跟蹤我，在我的家門口噴油漆。

 

直到我的車被追尾，我在猛烈的撞擊中失去了意識。

 

林嘉不過晚來了一步，便一直沒有找到我。

 

直到發現我最後的定位消失在她的公司大樓，她歷時許久才揭發了這個令人震驚的秘密。

 

“這款遊戲裡，有被迫攻略的受害者，也有旁觀你們受苦的局外人。你們需要攻略的對象，有些是遊戲設計的AI，還有些是現實中的男性玩家扮演的。像方婉這種角色，有些是男性設計師臆想的，也有些是女玩家扮演的。”

 

“周涵的粉絲裡就有局外人，是他們把你送進了遊戲，而周涵為了報復你的拒絕，也進入了遊戲，一遍遍虐你。我相信你一定會選擇反抗，因此，我在進遊戲前向全網直播，把遊戲的真相公之於眾。”

 

林嘉一臉欣慰。

 

“單靠你自己的力量是無論如何也醒不過來的，還好，你醒了，你的直播也喚醒了她們。你們的意識能量匯聚到一起，這才衝破了全息艙的防線。”

 

“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了，也都通過遊戲看到了事情的真相。”

 

我眨了眨眼：“所以說，系統長著設計者的嘴，而那些煩人的聲音是明知這款遊戲的陰謀、仍然旁觀遊戲的男女玩家，其中就包括周涵的粉絲群。而我們，都是被迫進入遊戲、接受改造的。”

 

“他們都隻能看到表面的東西，所以系統對周涵的惡行視而不見，而我的小動作卻也瞞天過海。否則，若是電擊懲罰足夠嚴厲，我還真不一定撐得下來。”

 

我環視漸漸圍上來的女生們，眼眶有點湿潤：“她們，也都是遊戲裡我直播間的觀眾。”

 

林嘉笑著點了點頭，把手機遞給我：“還有她們。現在所有網友都知道這件事情了。她們也在為你發聲，給公司施加壓力，這才為我爭取了時間。黑你的人看到了遊戲裡的真相，也後悔了，主動站出來罵公司。”

 

我若有所思：“明白了，所以後來系統才逐漸不出聲，電擊沒有了，那些聲音也銷聲匿跡。”

 

不知道是誰溢出了一聲哭泣。

 

緊接著又響起一道孤獨的掌聲。

 

然後震耳欲聾的掌聲此起彼伏。

 

林嘉在現實中也直播著我們的勝利，直播間的彈幕瘋狂刷屏。

 

“不自由，毋寧S！”

 

“不要溫和地走入那個良夜，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14

 

林嘉所在的靈溪遊戲公司被立案調查，相關涉事人員很快伏法。

 

我的黑粉也紛紛向我道歉。

 

周涵在遊戲中是沒有現實的記憶的，但是他的所作所為都是他真實意志的體現。

 

他的真實人品，再也無處可藏。

 

支持他的人一夜之間全部粉轉黑。

 

周涵作為知情的參與者、甚至是加害者，也沒逃過法律的懲罰。

 

而方婉。

 

林嘉告訴我，她是周涵的瘋狂愛慕者，卻在網上到處說自己信奉不婚不育主義。

 

實在矛盾至極。

 

我想，她是又害怕承擔疼痛和義務，又渴望家庭和愛情。

 

林嘉說她已經注銷了遊戲賬號，網上的帖子也都慢慢刪光了。

 

我希望，她也可以真正走出來，找到真實的自己吧。

 

不管怎麼樣，從遊戲到現實，我終於徹底自由。

 

林嘉高興地與我貼貼：“怎麼樣寶，我給自己捏了個大帥哥的模，帥不帥帥不帥！是不是你想象中的男朋友！”

 

“還好你搞S了周涵，不然按照程序設計，我是近不了你的身的。我其實早就到啦，一直在看著你。”

 

我笑著虛點了點她胸前：“你的大胸肌還有不啦？！你的八塊腹肌呢？”

 

林嘉哼了一聲：“你這個重色輕友的，口口聲聲說和我天下第一好，結果一個破遊戲就能折騰你那麼久。我要不是扮個帥哥，你肯定看都不看我一眼！”

 

林嘉故意對我翻了個白眼，我好笑又內疚：“所以我早就說了，你要是個男的，我早就愛上你了！”

 

同時，我又有些心虛。

 

“要是我……真的出不來怎麼辦？你就那麼一直在遊戲裡陪著我嗎？”

 

林嘉撇撇嘴：“那我的嫡長閨肯定要換人了。你就跟狗男人糾纏生生世世去吧！”

 

看我有些失落，她又故作不經意地碰了碰我的手：“別怪自己啦，再強大的意志被那麼多聲音糾纏，總會動搖的。但你終究是你呀，多遲，都不晚。”

 

我釋然一笑，轉頭提議道：“我們開發一款屬於我們自己的遊戲唄，想多帥就多帥，要多美有多美，能多富就多富！到時候我先當帥哥給你摸摸，你再演霸道總裁嬌寵我，好不好！”

 

我們抱在一起，笑作一團。

 

很快，我們集結了所有優秀的女性設計師、程序員、繪畫寫手、市場經理……

 

我們獨創的遊戲“代號瑰”上市。

 

——“我們都是獨一無二的玫瑰，豔麗含鋒芒。”

 

陽光溫和地照耀著大地，滋養著玫瑰向S而生。

 

屬於我們的人生，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