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以往合身的白襯衫,如今折騰了一番,倒顯得他消瘦憔悴了不少。


我細細地打量,試圖在他身上找出半分從前的影子。


 


沒有,一分一毫都看不見。


 


8


 


他坐在我對面,主動打破沉默。


 


「那年我拿到上億的融資,想替你爭一爭你心心念念的影後。


 


「我想無論對方提出多離譜的條件我都會答應,因為我想要你高興。


 


「我問組委會,我怎麼才能替你拿到影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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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隻說了一句話,說那個獎項本來就是你的。」


 


沈砚抬頭看我,唇角苦笑著:「我什麼都沒幫上你,還要你替我分心。」


 


我垂著眼,沒接話。


 


那年,沈砚合作的老總求到了我這裡。


 


他女兒想當演員,讓我幫幫她。


 


女孩條件很好,隻是非科班畢業,還需要磨。


 


我帶著她進組,教她怎麼走位,怎麼背臺詞。


 


替她擋酒,將自己的人脈介紹給她。


 


大小姐玩得很高興,老總很開心。


 


我看了太多人情世故,最懂資源置換。


 


那一刻,沈砚的高高在上被打破。


 


隱秘的優越感,被奚落得碎了滿地。


 


他意識到,他什麼都幫不了我。


 


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


 


我抬眼看著他,第一次覺得這個男人這麼陌生。


 


陌生到我找不出半分當初讓我心動的影子。


 


「你看不見我的努力,你看不見我為了拿到我想要的東西付出的全部心血,你隻覺得我不依賴你。」


 


他要的不是勢均力敵,要的是我功成名就後還要對他的依附。


 


他接受不了我比他優秀。


 


非要讓我變成活在他羽翼之下,受他庇護的金絲雀才甘心。


 


可我不想。


 


我聽著他提起舊事,沒半點往昔的心動,隻覺得煩躁、惡心。


 


他喉結滾動了兩下,情緒復雜地望著我,艱難地開口:「和我去趟加洛韋吧,回來我們就離婚。」


 


9


 


我終於來到了憧憬過無數次的地方。


 


這條路太遙遠了。


 


遙遠地走了十年。


 


以至於我跌撞著見過太多的奇觀了,第一眼看到時,才不覺得震撼。


 


那隻是年少貧瘠時對世界的窺探和好奇堆積出的執念。


 


乞力馬扎羅的雪,站在世界盡頭時候仰頭看到的極光,在最北端的土地上,聽聖誕老人拉著麋鹿車上的鈴鐺響。


 


和那些比起來,這些星星,太微不足道了。


 


沈砚沒食言,他沒再糾纏。


 


回國後,我和他去領了離婚證。


 


原本那麼厚的烏雲,硬生生地散掉轉晴了。


 


他站在我車前,靜靜地看著我。


 


「你和我之間沒什麼要說的了嗎?」


 


我覺得有點可笑,開口:「愧疚嗎?」


 


他望著我的眼神顫動。


 


「你其實從來沒愧疚過,你隻是在後悔。


 


「後悔為什麼這麼小心,還是被我發現了。」


 


沈砚搖頭,眼尾透紅,他張嘴想要辯駁。


 


我將車窗升上去,踩了油門。


 


沒給他機會。


 


他被甩在後面。


 


眼睛泛紅怔在原地,似乎不敢想我走得這麼決絕。


 


我收回視線,毫無留戀地打了轉向燈,直到他從後視鏡裡徹底消失。


 


其實最開始提離婚時,經紀人勸過我。


 


即使離婚,沈砚也依舊是那個聲名顯赫、手握上億家財的年輕新貴。


 


社會對男人寬容,甚至可以稱得上慈愛。


 


「出軌」這個詞,不過是些無足輕重的花邊新聞。


 


沒人會揪著這些微不足道的黑料批判他,但我不一樣。


 


他不會因為這場婚姻損失任何東西,甚至會得到更多。


 


我要冒著被人審視批判的風險,走得戰戰兢兢。


 


那我要這樣一輩子嗎?


 


那時候我動過原諒他的念頭,在午夜看著那張合照崩潰流淚的時候。


 


可對著他,我就會想起他曾犯的錯,每想起一次就要原諒一次。


 


太痛苦了,我會被逼瘋的。


 


10


 


和沈砚再見面,是一次發布會上。


 


他坐在臺下的嘉賓席上。


 


看到我時,沈砚眉眼顫動,幾欲開口。


 


我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兩步。


 


他身邊站著的是那個曾經被我帶進組,一步步教出來的小姑娘。


 


宋姐說得沒錯。


 


沈砚什麼都沒失去,公司的問題全部迎刃而解。


 


不過是從沈總,變成了陳家的準賢婿。


 


老總不在乎他道德上的瑕疵,隻在乎他究竟能創造多大的利益和價值。


 


真可笑啊,可笑又荒誕。


 


主辦方故意把我和沈砚的名字放到了一起,吸引眼球。


 


還沒等我開口。


 


那個小姑娘就將負責人揪出來罵得狗血淋頭。


 


彰顯主權這種事,小女孩最在意了。


 


宋姐也氣得跳腳,叉著腰罵負責人往我心口上插刀子。


 


被記者拍到,肯定會被寫上「舊情復燃」這樣惹眼的字眼。


 


我隻是笑著搖了搖頭,讓她放心。


 


舊情復燃,本來就是天方夜譚。


 


足夠熾熱滾燙的火怎麼會熄滅呢。


 


既然滅了,就沒再點亮的必要。


 


況且我吃了獨立大女主的紅利,怎麼會腦子不清醒地選擇這種時間節點去背刺粉絲。


 


事業先行。


 


我上臺的時候,在人群裡,隱隱約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還沒等我細看,主持人就把話筒遞給了我。


 


緊接著臺下傳來一陣巨大的騷亂。


 


關薇穿著白色的長裙,出現在臺下。


 


沈砚神色痛苦地,一隻手捂著腹部彎膝跪在了地上,另一隻手緊緊地扯住了她。


 


鮮血潺潺從指縫流出。


 


「蘇蘇,小心!」


 


我心下一顫,強忍住慌張,看向他。


 


關薇歇斯底裡地攥著手中明晃晃沾血的匕首,指著沈砚咒罵道:


 


「都是你毀了我,是你說我像蘇稚!


 


「是你把我逼成了現在這樣!」


 


緊接著她轉身看向我,唇角勾出陰冷的笑:「蘇稚,像你,是我人生裡最大的敗筆!


 


「我本來有更美好光明的未來!都是你!是你和沈砚毀了我!」


 


關薇直勾勾地盯著我,企圖衝上臺,還沒等有動作,保安靠近圍住了她,將她摁在了地上。


 


她拿匕首從臉上直接劃了上去。


 


我震驚地瞪大眼。


 


她!她毀了自己的臉!


 


那張像一隻被精心插在花瓶裡好生飼養的鳶尾花似的臉。


 


現在血肉混在一起,猙獰可怖又痛苦。


 


她癲狂地大笑,神色瘋癲。


 


一半漂亮和清純,另一半宛若地獄。


 


我驚駭,硬生生地退了兩步,嚇出滿身冷汗。


 


她被保安摁在地上,望著我,笑得格外陰森。


 


她知道毀不掉我,所以想要用這種最極端的方式報復沈砚、報復我。


 


宋姐顫抖著從人群裡擠進來,站在我身前。


 


我緊緊攥住她的手,冷靜地將她擋在身後。


 


沈砚情況不太好。


 


關薇那一刀捅得太深了,傷到了心髒。


 


再加上道路兩邊停的車,都是粉絲和記者,救護車來得艱難。


 


沈砚攥著我的衣角,執拗地要我上救護車。


 


我怕他傷勢嚴重,耽誤時間過長,同意了。


 


「沒想到報應來得這麼快。」


 


他望著我,眼角慘紅,滾燙的淚落在我手上。


 


沈砚攥著我的衣角, 絮絮叨叨地說了好多,從之前說到現在。


 


越說聲音越小。


 


血太多了, 多的把那些紗布都染紅了。


 


他虛弱地張嘴, 聲音很輕。


 


我湊得很近,才能勉強聽清。


 


他說:「蘇稚,對不起。


 


「我就該S在那一年。」


 


我一怔。


 


沈砚攥著我衣角的手垂了下來, 隻留下了皺巴巴的痕跡。


 


雨水噼裡啪啦地砸在車窗上,玻璃模糊,隻能隱隱看到滑落的水痕。


 


沈砚心髒驟停, 時間過長。


 


在 ICU 搶救了三天,沒救回來。


 


我參加了他的葬禮。


 


孤零零的, 隻有我。


 


恍惚間, 我仿佛看到了那個年輕時的我。


 


在一片廢墟裡, 哭著要沈砚醒醒。


 


他再也醒不了了。


 


11


 


關薇故意S人,影響惡劣, 判了S刑。


 


可因為她精神失常, 最後改成了無期。


 


這件事鬧得太大了。


 


而且周圍都是粉絲,再加上我的影響力。


 


瞬間就在網上發酵了。


 


#舊情#


 


#我是你活著的遺物#


 


#蘇稚殉情#


 


我沒理會。


 


後來風向漸漸離譜。


 


甚至還有輿論引導,讓我去殉情。


 


我從保姆車下車的時候,一個私生質問我為什麼還不去S。


 


我冷笑著反問他:「我為什麼要S?」


 


仿佛他曾經出軌背叛的事情從來沒發生過一樣。


 


他的S亡,美化了他曾經犯過所有的錯。


 


其實沈砚不用S的。


 


是他故意激怒關薇, 親手將刀塞進了她手裡。


 


監控裡錄得清清楚楚。


 


人都S了, 我沒必要去再拿出這種證據。


 


可現在, 不拿不行。


 


我發了聲明。


 


沈砚出軌的所有證據,以及那段視頻。


 


他的愛比他們想象的還不堪。


 


網上那些輿論, 在一晚上消失得幹幹淨淨。


 


他隻是想用這種方式讓我愧疚,然後借助輿論逼我回頭。


 


隻是沒想到弄巧成拙。


 


12


 


沈砚番外


 


我不知道我怎麼變成這樣了。


 


明明能看出那個女孩拙劣的演技,還任由她靠近。


 


她笑眯眯地喊我沈先生的模樣, 和十八歲的蘇蘇一模一樣。


 


直到我躺在加洛韋的草坪上,和關薇親吻的時候,我發覺我並沒有那麼愛蘇稚了。


 


我愛她, 可我最愛的永遠是那個十八歲的蘇蘇。


 


我記得我們兩個剛畢業的時候, 那天是蘇稚參加的第一個S青宴。


 


她喝得很多, 紅著臉,趴在我的背上,指著那張幾乎佔了半棟樓的巨幅海報。


 


說她一定會出現在這個上面。


 


她站在我的回憶裡。


 


誰都比不過。


 


關薇太像她了。


 


比現在的蘇蘇還要像。


 


蘇蘇喜歡鑽戒、珠寶、紅寶石。


 


她想要的,我一件件都會買給她。


 


即使不買,也會記下來。


 


那天我拍粉鑽的時候, 銷售接待我, 說:「夫人好像更喜歡紅寶石。」


 


我愣了一下,淡淡道:「她已經有很多了。」


 


我送了她很多紅寶石。


 


她什麼都有,什麼都不缺。


 


連愛都不缺。


 


很多人愛她。


 


隻要有我在的地方,他視線從來不會看別人。


 


「作(」但關薇連一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有。


 


當我把那個關薇不要的粉鑽拿給蘇稚的時候, 還是下意識地心虛。


 


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怎麼了。


 


怎麼能變得這麼惡心。


 


我和關薇的事還是沒瞞住, 她提了離婚。


 


我不敢想她會離開我。


 


可我連挽留的話都說不出口。


 


那天我打開導航,路過我們曾經住的房子。


 


導航街景裡我看到了我們結婚那天。


 


隻有很模糊的一個背影。


 


她穿著婚紗,說要嫁給我。


 


我太想見她了。


 


我铤而走險, 拿S算計她。


 


那把刀是我塞進關薇手裡的。


 


一開始隻是想作戲。


 


可等關薇真的衝上去的時候,我隻想SS地拽住她。


 


誰都不能傷害蘇稚!


 


誰都不行!


 


我這次松手了。


 


是我活該,S得其所。


 


我有什麼臉面再拽住她?


 


她該自由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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